先前的逐一打量已然很是無禮,此時報上名號直接讓他人讓路,無疑更加狂妄。此語一出,在場八人無不憤然皺眉。
莫問左右環視,查看這八人神情,眾人雖然皺眉,卻並非驚懼的皺眉,而是厭惡的皺眉,這表明眾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亦不懼他,這一點倒是出乎他先前所料。
「年少輕狂,難道只你上清有人,我玉清座下便無能人?」左二坤道冷哼說道。
「你先前自建康伙同兩位同伴傷我佛家同門,已為佛門公敵,尋你誅邪尚且來之不及,未曾想今**竟自投羅網。」說話的是那個三十出頭的比丘尼。
兩個女人一開口,其他人感覺落于人後,紛紛出言附和,轟攆謾罵。
「我此番前來接掌金印不為榮華富貴,只為抗擊慕容燕國換漢人平安,我不會幫助趙國奴役漢人,當說與你們知道。」莫問出言解釋,他必須說出自己的初衷讓這八人知道,免得對方誤解。
「唬不住人便露怯服軟,哈哈哈哈。」一身穿紫紅法衣的道人面露鄙夷。
此語一出,其他七人盡皆附和,嗤笑嘲諷,擺手攆人。
莫問見狀沒有再做停留,緩步走向西側自己的位置,該說的已然說了,對方仍然執迷不悟,便不能怪他痛下殺手。
回到西側位置,莫問平靜站立,自腦海之斟酌這些人為何對他毫無懼意,沉吟片刻便明曉了其緣由,這些人之所以不懼他應該有兩方面的原因,這些人年紀都不大,年少得志勢必自恃甚高,此其一。其二是外人皆以為先前建康之舉是三位上清準徒聯手施為,並不知道柳笙和千歲只是左右輔弼,他才是退敵主力,由此才會看他不起。
石真進了正陽宮久久未出,宮殿之隱約傳出了雜亂的聲音,雖然隔的太遠听不出所說為何,卻隱約能夠听出正陽宮有人在高聲爭吵。
爭吵持續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隨後殿門被打開,自里面魚貫而出了十余人,首先出殿的三人為年輕男,皆穿黃龍補服,無疑是趙國的三位成人皇。隨後是石真和另外一身穿鳳袍的年輕女,石真走在第四位,身後那身穿鳳凰補服的女年紀與她相仿,服飾也相同,當是石真先前所說的冀公主,此人鼻很高,膚色較石真還要白上三分,可見她的胡人血統較石真要純粹,其母應該也是胡人。
隨後是三位老年官員,兩胡一漢,年紀皆不算小,最年輕的亦有旬,觀其衣著,當為趙國三公。後面跟隨的是一干閹人和宮女,皇上和國師竟然不在其。
趙國不比晉國,趙國本是外族,對于禮節和儀仗多不在乎,如此重要場合並未予皇和公主以及大臣準備桌椅,一律直身站立,除了太周圍有人撐傘舉羅,其他皇公主以及大臣皆直面烈日。
諸位皇大臣出門站定,太居東,其他人東西列位,站定之後太沖近侍擺了擺手,後者手捧簽筒跑向莫問等人,在眾人面前三丈處站定。
「一三,二四,五七,八,輪空。」太于殿前出聲高喊。
在此之前眾人皆猜到了要捉對比試,故此聞言並未驚訝,而是紛紛轉頭看向莫問,按照站位,莫問應該第一個上前抽簽。
莫問見狀緩步上前,走至那內侍近前,那內侍見他到來,將簽筒前伸,但莫問並未抬手抽簽,而是望北發問,「斗法總有場地約束,何以為界?」
莫問到此之後的言行處處與他人不同,此語一出,場眾人無不低謗,誹他嘩眾取寵。
「東西不過雌雄雙鼎,南北不過拱橋紅磚。」太雖然面露不滿,卻仍然出言回答。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而伸手簽筒,但他並未抽簽,而是將那簽筒自內侍手拿了過來。
「只取一支。」內侍意欲抓回簽筒。
莫問並未睬于他,而是屈指將那簽筒抓裂,以靈氣將其引燃。
「你等八人此時退出,還可活命。」莫問扔掉那只著火的簽筒,探手抽出了腰間破魂黑刀環視眾人。
眾人何曾想到他會如此大膽,聞言無不驚駭詫異,莫問之舉無禮之極狂妄非常,只此一舉便得罪了在場所有人,但莫問對此並不在意,他來到此處不是尋交友人的,這些人不是他的同伴,他亦無有同伴,連石真亦不是他的同伴,他是真正的孤軍深入。
老夫生前曾告誡他不可迂腐,阿離別前亦曾要他殺伐果斷,哪怕無有二人告誡,他亦知道心慈手軟是自己的缺點,故此時時自警不可手軟。
那八名僧道雖然心不忿,卻無人主動上前挑戰,但凡能夠突破天劫的人悟性都不會很低,他們懂得狂妄之人必有倚仗,故此無人上前做第一個挑戰者,皆心存旁人上前,他們趁機觀摩揣底之心。
短暫的沉默之後,莫問主動出擊,踏地借力向西側那僧人沖去,此番甄選國師,胡人皇帝和那國師竟然都不到場,足見皇帝並不看好他們,若是逐一擊敗對手,怕是也只能給皇族眾人和武官員留下粟選米的想法,還是無人重視于他,要想令他們高看,就必須兵行險招,以一敵八。
這八人多多少少都在懷疑莫問先前言行是在唬人,壓根兒未曾想到他會主動出手,但他們亦非庸手,見到莫問急沖而至,西側僧人攬過禪杖弓步定根,急切之做好了防守姿態,待得莫問沖至禪杖所及之處,立刻斜揮禪杖,直取莫問頭頸。
令其未曾想到的是莫問並未強行攻入,而是旋身避開,身形搖擺之下攻向那站在他右側的年輕坤道,追風鬼步並不擅長直線前沖,多有晃身旋轉,故此才名為鬼步,待莫問旋出兩丈之後那僧人方才明白莫問先前只是亂人耳目,所取的並不是他,而是東側的那個坤道。心念至此,不由得長出了一口粗氣,但其粗氣未曾出口,莫問竟然再度旋身而回,那僧人見狀亡魂大冒,急忙舉杖防守,卻已慢了半步,破魂刀已然自其前胸急斬而過。
由于未曾斷首,故此那僧人雖然分為兩段,一時之間卻並不得死,上身哀嚎翻滾,鮮血噴涌,髒器拖流。
在此之前莫問雖然多有殺生,卻從未用過如此毒辣的手段,那僧人瀕死的慘象令其心頭大震,但此時容不得他心存善念,隨即倒拖破魂沖向東側那個坤道。胡人是食人的禽獸,之乎者也感化不了他們,只能表現的比他們更加凶狠才能令他們心存懼意,也只有讓他們心存懼意,他們才不敢違背答應的三個條件。也只有傳出凶煞惡名,他日到得軍才能令軍士俯首听命。這些無良的出家人是他立威的資本,亦是換取萬民口糧的資本,必須斬殺,非殺不可。
那僧人垂死的慘叫已然令得那年輕坤道面露懼意,莫問尚未沖到近前,她已急速揮舞拂塵將周身護衛的滴水不漏。
但這一次莫問並未避過她,而是直接前沖,道家尋常所用兵器多為拂塵和寶劍,拂塵為軟兵器,走的是以柔克剛的路,若是不明陰陽大道,見到這劍芒一般的密布寒光莫問可能會下意識的避過,但此時他已然對陰陽大道有了更深的了解,乾就是乾,坤就是坤,剛就是剛,柔就是柔,司馬豐曾經說過,殺戮之時必須狠辣剛猛,以柔克剛實則是有悖陰陽大道的錯誤路,柔能不能克剛不是柔說了算,得看剛願不願意讓柔克。
破魂黑刀急斬而下,瞬時削去了那坤道所用拂塵的精煉拂塵絲,那坤道反應倒也迅速,拿捏角度以拂塵手柄阻擋破魂黑刀,她所用的拂塵手柄為神異之物,破魂刀竟然削之不斷,但她吃虧在了體力不濟,哪怕有靈氣助力亦是弱了幾分,被莫問強壓而下的刀鋒觸到了頭頂,刀鋒所及,道髻破散。
見此情形,莫問陡然撩抬破魂刀,趁那坤道氣息上行之際起腳直踹氣海,這一腳旨在破其修為,故此起腳時夾雜了靈氣,一腳過後那坤道悶聲倒飛,落于拱橋南側落地吐血。
「男不近庖廚,女不持兵戈,古訓盡忘矣?留命于你,好生反省。」莫問望南發聲,儒家和道家皆認為乾上坤下,這一點並非只體現在男權利要高于女,還體現在犯錯之後的包容上,自上古至今的歷代刑法都並非男女共用,同犯一罪,女所受懲罰要輕于男,這是聖人和受聖人教化的當權者對于弱者的包容和寬宏。
訓過之後,莫問環視場,此時那一干面無人色的武百官已然退至正陽殿外,諸多侍衛層層保護。而剩下的人則各分教派,四二雙分,分據東南。
「你可及早出去,留在此處,必死無疑。」莫問抬刀指著東北的那個尼姑。他先前曾在一瞥之間記住了石真要他手下留情的那個人,妙若絕對不會是和尚的法號。
那女尼聞言略作猶豫,片刻過後垂下手拂塵轉身離去。
「你無非倚仗兵刃之利,若有能耐,與我等斗法。」南側一道人高聲喊道,莫問身法詭異,又有利刃在手,他們皆無作法機會,若是強行作法,怕是咒語未曾念完就已然被莫問給斬殺了。
莫問聞言還刀歸鞘,側身抬手,「來,盡出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