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物聞言先是一愣,轉而現出了原形,令莫問沒想到的是此物雖然可能幻化人形,其本體卻並不很大,是一只一抱大小的斑斕鳥兒,形體與野雞有些相似,尾後卻無長翎,頭上長著數寸長的羽冠。
這妖物現出原形立刻舍了衣物想要逃走,但它氣穴被封,雙翅不得徹底伸展,腿腳不得蹬踏用力,故此只是在原地撲騰,並不能遠走。
由于妖物形體不大,樣貌也不嚇人,近前兵士紛紛簇擁上前觀看,其有人認得這鳥兒,「好大的嘎嘎咕。」
莫問聞聲回頭看那士兵,那士兵見莫問看他先是噤聲後退,後見莫問神情有詢問之意,便壯著膽抬手指那鳥兒,「國師不認識這東西嗎?這是個嘎嘎咕。」
「之前未曾見過。」莫問並未怪罪那士兵言語無狀,士兵多出身貧苦,不曾讀書便不懂得禮數。
那士兵見莫問不識此物,便走上前來沖他解釋,「嘎嘎咕只在我們這兒有,是上貢的東西,一般只能長的跟碗那麼大,這麼大的還是頭一回見。」
「官名為何?」莫問點頭過後出言發問,嘎嘎咕肯定是本方土語,既然是貢品自然有官名。
「不知道,我們就叫它嘎嘎咕,這東西好吃的很,沒有比它再好吃的了。」那年士兵指著那鳥說道。
那妖物不得逃走本已安靜了下來,听得那士兵說它好吃,又開始掙扎撲騰,情急之下發出了叫聲,「嘎嘎咕~嘎嘎咕~」
「真人,此物想必是一只樹雞,又名飛龍,因其美味,故此被朝廷列為貢品。」蒲雄擺手示意那粗鄙的士兵退下。
「你吃過此物?」莫問蹲檢查那樹雞留下的衣物。
「末將地位卑微,豈能得賜貢品,只是听過天上龍肉地上驢肉一說,知道那龍肉所指乃是這樹雞之肉。」蒲雄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這樹雞留下的衣物為探馬先前穿著,翻檢過後發現其袖管之內藏有一把半尺匕首,匕首兩面以血跡畫寫了一些扭曲怪異的字,探指其上,可感覺到匕首上有死氣縈繞。毫無疑問這把匕首被施過巫術,與破魂黑刀一樣都可以殺傷魂魄。
「是何人派你前來行刺的?」莫問沖那妖物問道。
那樹雞精此時已然知道被困難逃,聞言幻化人形磕頭不止,「真人饒命,真人饒命。」
「答我所問。」莫問說道,這妖物變化人形之後仍有幾分鳥的模樣,嘴尖臉窄,鼻短眼大。
「是騰格里巫師逼迫小的前來行刺真人的,真人饒命,小的也是被逼無奈。」那妖物磕頭如搗蒜。
「燕國共有幾位巫師?」莫問再問。
「我只知道大巫師有七八位,尋常巫師還有很多,小的初來乍到不太清楚這里的情況,只知道守牛州的是騰格里巫師。」樹雞精低頭回答。
「你所說的騰格里巫師是大巫還是小巫?」莫問問道,牛州本是趙軍先前駐防之地,後撤之後被燕軍所佔,而黃郡和白郡的情況也是如此,實則此時趙國丟失的已經不是十州而是十州。
「騰格里是大巫師。」樹雞立刻回答。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點頭過後側目打量著那樹雞精,樹雞精見莫問看他,急忙再度磕頭,「小的所說都是真的,真人饒命啊。」
「真人,趁機問明燕軍于牛州的布防。」蒲雄耳語莫問。
「留下內丹,貧道放你離去。」莫問並未再追問牛州的情況,他想要留下這只樹雞的內丹,倘若逼供之後再留內丹便有失厚道,故此干脆不問。
那樹雞精听得莫問言語,頓時面露驚恐,能夠幻化人形的異類體內都有內丹存在,但這內丹乃是它們多年苦修所積存的靈氣凝成,倘若失了內丹便會修為大減,且不可再度幻化人形。
莫問見它猶豫,也沒有催促,而是探手解開了它的氣穴,「留下內丹可得從容離去,若是不舍,可嘗試逃走。」
世人多有舍命不舍財者,禽獸卻少有此類,樹雞看了看莫問手的那把匕首,猶豫片刻吐出了內丹,雙手呈與莫問,莫問取出手絹將其包住納入懷,轉而沖那樹雞精擺了擺手,後者雖然失了內丹卻幸運的保住了性命,得莫問放行,立刻現出原形鑽進了路旁樹叢。
蒲雄並沒有追問莫問要它內丹有什麼用處,一個聰明的下屬永遠不會多嘴。
部隊再度前行,于傍晚時分到得平坦區域,安營扎寨,埋鍋尋水。莫問坐于大帳,拿出了那枚樹雞內丹,這枚內丹有鴿卵大小,呈白色,置于掌可感受到其所蘊含的木屬靈氣,內丹的大小和所蘊靈氣的多寡與異類體形的大小並沒有直接的關聯,以這樹雞為例,由于它本體長不了很大,故此在其形體長到極限時體內便開始有靈氣積存,若是形體可以長的很大者,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生長個頭兒,而體內的積存的靈氣反而不多。
留下這枚內丹自然是為了煉丹之用,此番遠征東北耗時長久,非三年五載難盡全功,而夜逍遙和百里狂風等人用不了那麼長時間便可渡過天劫,他們一旦回返勢必影響戰局,要想掌控戰局必須保持住雙方實力的差距,換言之就是修為一定要高于他們才行。此外燕國的巫師和異獸也不容小覷,世人多以為巫術源自苗疆,實則不然,巫術最為盛行的地方是在東北,而苗疆擅長的只是蠱術。
東北三郡多有茂密森林,這些森林綿延很長,佔地極廣,且少有人進入打擾,故此其多滋生有妖物,此間的妖物與蠻荒相比數量可能要少,但修為卻高,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東北三郡冬天既長且冷,天氣的寒冷可以令大部分的異類心跳減慢,由此可以存活更長的時間,而活的時間越長,道行就會越深。
緣于以上三方面的考慮,莫問方才急于提升自身修為,自出山到現在他一直未嘗敗績,但這並沒有令他盲目自大,反倒令他感覺到了後怕,他所經歷的事情與大多數人做的事情都不一樣,別人如果失敗還有翻身的機會,他若是敗了結果就是死路一條,沒人會給他活命的機會,所以他敗不起。
世人多認為受挫之後報仇雪恥才顯英雄豪氣,實則這是極大的誤區,因為一旦失敗往往永遠難有翻身機會,故此必須抓住現有優勢,心存危機前瞻遠慮,力求一生不敗。要做到這一點,遠比那些失敗之後的復仇要難的多,所以從沒敗過的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們不敗是因為他們想的更遠。
要想以內丹熔煉補氣丹藥,也必須齊全五行,一枚內丹是練不得丹藥的,打量片刻,莫問將那枚內丹放回懷。
晚飯過後,莫問照例盤膝念經,一部上清經未曾念完,便察覺到東方出現了一道異類氣息,感知到這道氣息之後莫問心頭狂喜,那是一道鼠類氣息,但凝神細查之後狂喜便為之消減,到來的異類雖然是只老鼠,其修為卻不甚高,怕是不能變化人形,此外它是只公的,並不是先前刺殺前任國師的那一只,若真是那一只,他也不可能感知的到。
莫問心有感,定心將上清經念完,轉而走出大帳,望東看去,今晚安營之地東北兩處有山,西南兩面平坦,由于有山峰阻隔,故此難見東方情況。
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踏地借力,凌空東去,在出發之前他曾經看過太尉府轉來的那箱戰報,其有一封邕郡戰報稟報的是燕國遣出鼠輩偷襲糧草一事,先前感知的那只老鼠修為不高,自然不是前來行刺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故技重施前來毀壞糧草,無有道行的尋常老鼠是感知不到的,因此無法確定那只老鼠是否是率眾前來,只能親身前往探查。
自松林之掠出八十里,莫問見到了月色之下猶如潮水般向西涌來的鼠群,鼠群之多為尋常黑鼠,個頭不一有大有小,數量極多,難以計數,一只家犬大小的白背黑鼠跑在最前,不時回頭發出幾聲尖叫,約束和引領鼠群。
查明情況,莫問立刻調頭回返,回到大帳時蒲雄正在帳外焦急等候,莫問沖其招了招手,後者跟入大帳。
「燕軍遣了一群鼠輩前來,意圖毀我軍糧,數量不少,三更時分當可到來。」莫問落座開口。
「末將即刻命人嚴密看守。」蒲雄急忙應答,遠征在外軍糧就是命脈,絕對不能折損。
「不急,幾道符咒就可保軍糧無憂,但我想將那群鼠輩盡數殺盡,以免它們襲我們不成,改襲絕塵和檀木。」莫問搖頭說道。
蒲雄聞言未曾接話,根據莫問言語不難猜出此番到來的鼠群定然極為龐大,士兵殺敵尚可,對付老鼠卻無甚用處。
「將那軍糧分至各個營帳,先前屯糧之處以柴草堆積成垛,留少許軍糧為餌,待得它們到來,當圍而焚之。」莫問沉吟片刻沖蒲雄說道。
蒲雄答應一聲,轉身出帳。
臨近三更,軍糧分散妥當,兵士按照莫問吩咐,自營帳周圍解褲撒尿,以此掩蓋谷糧氣味。
三更時分,浩蕩的鼠群自北側山涌入營地,直撲糧草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