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卦山位于趙國境內,老五報仇心切,振翼向北,飛的甚急,半個時辰之後便進入了趙國境內。////<
深深夜幕並不能影響莫問視物,自空中俯視,地面景物清晰可見,先前他與阿九南下回返取的是西側靠近昆侖山的山路,那時已然發現趙國和涼國境內民生不興,城池破敗。此番經過的是趙國國內,所見城池更顯破敗,護城河盡皆被填,城牆毀壞坍塌,顯然先前曾經遭受過戰火侵襲,此時大部分的城池鄉村都是漆黑一片,只有為數不多的燈火仿若暗夜熒光。
「老爺,我沒去過八卦山,你記得幫我指路。」老五見背上的莫問一直沒有做聲,忍不住出言提醒。
「往東,先去看看千歲。這幾年的戰事對晉國影響大不大?」莫問隨口問道。
「糧食貴了,強盜多了,不過道士和尚的日子倒是好過了。」老五答道。
「道士僧人為何好過?」莫問問道,張洞之曾經在羌人帳篷里與他說過良田遭災減產,糧食緊缺一事,戰爭需要消耗大量糧草,糧食緊缺首當其沖。此外百姓無有果月復米糧,勢必會行險求生,落草為寇也就不難理解了。
「死的人多了總要做法事吧,還有,也不知為啥,這幾年妖怪好像比往常多了,抓妖抓鬼肯定得找道士和尚啊,找道士和尚總得給香火錢哪,沒錢總得給點兒米吧。對了,老爺,我听說晉國的國師也是個妖精。」老五貧嘴的習慣一直沒改。
「街頭市井是如何說那國師的?」莫問隨口問道。先前張洞之曾經請他出山幫忙降服蠱惑朝堂的妖孽,被他婉言拒絕了,現在看來那妖孽仍在晉國作亂。
「外人哪知道啊,咱這道觀地兒太偏,消息不靈,我是听兩個來打秋風的道士說的。」老五斜身往南飛了百十里的回頭路,隨後沿著黃河河道一路向東。
「他們有沒有說那妖物是何物成精?」莫問問道。
「沒有,他們也是听別人說的,哎,你不知道啊老爺,這幾年咱們的道觀在他們眼里都成了肥雞了,都知道咱們有錢,紙上寫的那些只是硬著勒索咱們的,那些來求盤纏的,求香火錢的也不少,那些都沒記。」老五趁機訴苦。
「錢財為身外之物,但凡好言相求的,就與他們一些。」莫問位于高處,看的很遠,此時距離千歲所在的碧水潭已經不遠。
「嗯,都沒讓他們空手走。」老五認得碧水潭的環形地勢,開始降低飛行高度。
片刻過後,二人臨近碧水潭,自上空可以看到碧水潭中有一群水獺在夜色籠罩下的水潭里嬉戲。
「千歲可能不在家中。」莫問說道。
「可能在屋里。」老五說完發出一聲怪嘯,將那水潭中的水獺盡數震暈,水獺暈厥之後肚皮朝上,水面上灰白一片。
莫問縱身而下,落于北岸,只見石屋房門緊閉,里面寂靜無聲。
「大爺,大爺。」老五變身為人,套著長袍高聲喊道。
喊聲過後,房內無人應聲。
「千歲離開此處已經有些時日了。」莫問搖頭說道,此時是秋季,江河之水並未封凍,若是千歲還在這里,先前的那些水獺是不會來此覓食玩耍的。
老五听得莫問言語,半信半疑,抬手推開了房門,果不其然,房中無人。
莫問邁步而入,只見房中事物仍在,只是沒有千歲。抬手拭灰,灰塵很厚,可見千歲離開此處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老爺,大爺去哪兒了?」老五走向石壁,打量那些倚牆堆積的武器雜物。
莫問沒有答話,環顧四周打量房中情形,環視之後發現房中沒有道袍等物,這表明千歲是攜帶衣物出門去了,並沒有發生意外。
「老爺,怎麼了?」老五見莫問看著石壁面露疑惑,好奇的問道。
「千歲帶走了換洗的衣物,表明他出門辦事去了,但他為何要帶走拂塵?」莫問指著南牆出言說道,牆上石縫里有兩根外凸木棍,這是千歲先前橫放拂塵的地方。
「帶走拂塵咋啦?」老五拿起一柄厚背大刀,試了試,太重,又放了回去。
「道人辦私事通常不會攜帶拂塵,除非出門游歷或者是參加法事。」莫問說道。
「天下這麼亂,大爺可能出去降妖除魔去了。」千歲是主動出門的,故此老五並不關心他的具體去向。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先前他曾經讓張洞之來請千歲出山,協助夜逍遙對付朝中妖孽,千歲也有可能是受邀出山了。
「老爺,咱走吧。」老五沒挑到合適的兵器,意興闌珊。
莫問點了點頭,轉身出門,二人再度啟程,繼續北上。
秋風送爽,明月照雲,老五飛的很是迅速,飛于月下,莫問忽然想起了當年前往蠻荒修行時二人自路上看到的那兩只月夜飛行的禽獸,當日那只飛在前面的應該是一只飛禽,而自後面追趕的極有可能就是老五佔堊據的這只紅毛巨蝠,此時回憶,那一幕彷如發生在昨日而不是十年前。
九州博大,二人北飛之時左右不過觀望數百里,猶如綿布一絲,管中窺豹根本無法將趙國的百姓民生盡收眼底,亦不知道趙涼戰事而今誰勝誰負。
莫問先前曾經遍尋北方,熟悉地理,四更時分二人來到了八卦山所在的象州,問了早起的民夫,五更時分尋到了八卦山的所在。
老五落地于道觀門外,套上長袍轉視莫問,「老爺,動手吧?」
「敲門。」莫問說道,先前自空中可以看到道觀的大殿里有燈燭火光,想必道觀里的道人正在操行早課,根據道觀的規堊模來看,這里的道人應該不在少數。
有莫問為靠山,老五心里有底,邁步上前猛拍大門,「開門,快開門。」
清晨寂靜,老五的高喊很顯突兀,沒過多久道觀內就傳來了腳步聲和道童的說話聲,「莫敲,莫敲,善人莫敲。」
「誰是你家善人,快把門打開,開的晚了,老子一把火燒了你們的牛棚。」老五高聲叫罵。
開門的道童一听老五語中帶怒,知道來者不善,停步轉身,調頭跑了回去。
「娘的,罵早了。」老五听到來者跑走,開始後悔。
「你當記住,若要動手,事先就不要口出惡言。若口出惡言,便是不準備動手。」莫問說道。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轉而後退幾步抬手北指,「一會兒肯定出來一大幫子,老爺,你上。」
「你是苦主,討還公堊道自然由你出面,他們若敢無禮,我再出手懲戒,」莫問搖頭說道,哪怕報仇亦不能落人口實。
老五答應了下來,卻並不上前,唯恐對方開門就打。
沒過多久,門內再度傳來了腳步聲,老五歪頭側耳,細听動靜。
「三個。」莫問低聲說道。
不多時,道觀的道門被人自內部拉開,一個十五六歲的道童在前,兩個中年道人在後。
「無量天尊,善人清晨敲門,所為何事?」道童稽首問道。
「朱正昌,馬正平,楊正谷是你們這兒的道士嗎?」老五瞪眼問道。
道童聞言愕然一愣,回頭看向兩位中年道人,其中一位高個子道人側目打量著老五,「你找三位師兄有何賜教?」
「他們搶了我的東西,我來要回來。」老五有靠山在後,邁步進門,吸氣高喊,「姓豬,姓馬,姓羊的三個畜生給老子滾出來。」
「道門清淨地,請不要喧嘩,有話慢慢說。」先前說話的道人橫身攔在了老五面前,阻擋他繼續往里闖。
「你能做主嗎?」老五仰頭看著那高個子道人。
那高個道人並不理睬老五,和身旁同門的視線都集中在門外的莫問身上,他們忌憚的不是大聲叫嚷的老五,而是面帶微笑的莫問。
「強盜,畜生,快把我的孝棒還給我,姓馬的還打了我耳光。」老五唯恐事情和解,急忙高聲叫罵,與此同時借機向莫問訴苦。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雖然老五自小頑劣,但從小到大莫氏主家從未打過他,外人竟敢沖他動手,若是打的是其他部位還好說,打臉是最大的羞辱,今日定然要給老五討還個公堊道。
就在此時,正殿方向傳來了一聲叫罵,「你這為虎作倀的怪物,竟然還敢上門叫囂?」
「你們搶了我的孝棒,我不該來要嗎?」老五高喊回應,底氣十足,「今天不把孝棒還給我,老子跟你沒完。」
對方沒有再接話,快步自遠處走近,與其一同到來的還有數十位道人,想必是一同停了早課,外出查看究竟。
道童所穿服飾為普通的道衣,看不出宗屬,但那兩個中年道人所穿道袍卻是玉清服飾,莫問此時自心里暗自權衡該小懲大誡還是重重懲戒。
莫問思量之時,那一干道人已經快步走近,到得老五近前止步站定,那姓馬的道人長著一張馬臉,年紀當在四十五六歲之間,站定之後沖老五橫眉責問,「你先前罵誰是畜生?」
老五聞言回頭看了莫問一眼,見莫問離他較遠,唯恐說的沖了,對方突然出手莫問救援不及,便沒有激怒對方「誰搶了我的孝棒誰就是畜生。」
那一干道人循著老五的眼神看到了站在道觀外的莫問,為首的幾人齊齊一愣,老五敢找上門,無疑是有所依仗的,而老五的倚仗自然是莫問,他們雖然沒見過莫問,卻猜到門外站著的人就是他。
「看什麼看,趕快把孝棒還我,不然今天沒你好果子吃。」老五沖那姓馬的道人說道。
為首的三個道人听得老五言語並未答話,再度抬頭看向莫問,隨後三人交換了眼神,隨後那姓馬的道人出言說道,「那根棍子是你為虎作倀的凶器,不能給你。」
莫問聞言心中一凜,對方明顯猜到了他的身份,卻仍然無意交還老五的孝棒,這表明他們知道他的天狼毫已經損壞,不再將他放在眼里。
老五沒想到對方敢這麼說話,詞窮之下回頭看向莫問,莫問自心中快速思慮,對方有三位紫氣道人,實力不弱,但今日必須動手,而且必須嚴懲,為了防止對方臨陣認輸,必須在出手之前拿話將他們別住。
心念至此,莫問沖老五招了招手,老五會意,轉身跑了回來,「老爺,咋辦?」
莫問沒有接老五的話茬,而是沖為首的三人稽首開口,「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上清宗天樞子,此人乃是貧道從人,貴派三位道長先前趁貧道外出之際找上門去搶走了他的隨身兵器,貧道此來乃是求幾位道長交還他的兵器,只要馬道長,楊道長……」莫問說到此處轉頭看向老五,「還有一位道長姓什麼來著?」
「豬。」老五知道莫問用意,故此高喊羞辱。
「只要三位道長交出他的孝棒,貧道會看在赤龍子真人的面上留下你們三人的修為。」莫問笑道。
八卦山眾人听得莫問言語,面色大變,莫問雖然看似說的很是和氣,甚至用了求字,實則並無和解之意,提到赤龍子也只是為了顧全赤龍子的顏面。後綴的保留三人修為乃是對三人最大的羞辱,其本意旨在逼迫三人動手。
若是交出孝棒,傳揚出去。世人會認為他們是為了保全修為才交出去的,日後就沒臉做人了。若是不交,就要與莫問爭斗,倘若落敗,會盡背罪責,同宗同門也無法為他們報仇,因為莫問只要孝棒,並沒有逼他們動手。
猜透了莫問的用意,八卦山三人陷入了躊躇,要臉就要打,但是萬一打不過,辛苦修煉多年的修為就沒了。要是求穩,臉就沒了,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三位道長若是交出搶走的孝棒,貧道絕不會將此事告知同道,定會盡力保全你們的聲譽。若是三位不交,當權衡三人聯手是否能勝得貧道?」莫問激將的同時出言誘導。
三人自然听出了莫問言語中的諷刺,于此同時也听出了莫問是讓他們三人一起上,莫問失去天狼毫一事天下皆知,三人不敢與其單打,卻自忖能夠合力將其拿下。
「我們絕不會交出那根凶器。」三人異口同聲。
「那就休怪貧道辣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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