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變故,淑妃一身紅裙從摘星閣跳下,當場身亡,但御林軍搜出一封無頭無尾只有一句話的信,上書「日日思君念君故,七月十五,子時」,時間地點都與御林軍發現淑妃時相符,但經驗校,並非是淑妃的字跡。
于是各種傳聞紛亂,有人說是淑妃欲與男子私奔,不料被人發現,情急之下奔向摘星閣,縱身跳下,有人說從淑妃有孕,到最後那封私會的信,都是遭人陷害,最後不得不效仿十八年前華貴妃從摘星閣跳下,證明自己的清白;也有人說淑妃與人私通有孕,自知無顏面對洛家上下,欲掩蓋真相私造了那封不是她寫的信,再跳樓為洛家月兌罪。
事情到底如何,沒有人證物證,更重要的是死無對證,下不了定論。
一時間,洛秋顏,乃至洛家上下,都成了商洛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許多有眼色的人都稱洛家百年來首次出仕,未必能在官場游刃有余,如今又受此大擊,恐怕也如柳家一般,再不復往日風光。
再有些心思剔透的談及此事只笑而不語,最多嘆一句,少年天子不可小覷啊。
淑妃不再,裴昭儀也跟著失了顏色,皇帝心系政事,甚少出入後宮。但皇嗣匱乏,後位空虛並非什麼好事,朝廷頻頻有官員進言,雖說秀女三年一選,也可酌情更改制度,特別是空置的後位,當初先皇剛去,皇帝悲痛不願大婚,時過兩年,國不可一日無母。
選秀女事小,選皇後,可是舉國上下都瞪眼盯著。
皇帝尚是太子時便將太子妃位許給了前丞相之女柳湄,奈何突生意外,既然柳湄不再,眾人猜測後位必屬洛氏女子,哪知最後淑妃竟是那麼個結果。
朝上大臣雖頻頻提起,商少君並未明確表態,是以,這件事從初秋拖到了初春,再過半年便是祖制的選秀之期,也無人再有多言。
這一年剛剛過去的冬日不出所料地冷,初春時節,仍舊不時地下一兩場小雪。
「不行!你必須把這個穿上!」碧朱拿著一件小夾襖,叉腰皺眉道,「外頭那麼冷,你凍壞了可怎麼辦!」
白穆無奈地望了望窗外︰「今日並未下雪,而且勤政殿可比朱雀宮還暖。」
碧朱不依不饒︰「不行!前日你不听我的,回來就咳嗽了半宿。勤政殿太暖,你就把它月兌了唄。」
白穆面上一紅,噤聲。
碧朱打量了她一眼,笑嘻嘻道︰「你不會還跟皇上不好意思吧?都老夫老妻了……」
「去你的……」白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拿過夾襖便去了里間換衣服。
正午時分,一身宮女裝扮的白穆默默出了朱雀宮。
碧朱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一面笑著一面搖頭︰嘖嘖嘖嘖,從前是皇上傍晚偷偷來朱雀宮看阿穆,如今皇上太忙,阿穆便扮作宮女偷偷前往勤政殿,這兩只要不要這麼有情調的?
這年冬日大雪連綿,商洛又較為偏北,許多地區飽受雪災之苦,直至初春,仍舊有不少災民大規模往南部遷移避難。
商少君為此,已經連續大半月就直接歇息在勤政殿。
白穆進去的時候,商少君難得不在批閱奏折,而是站在書桌前,提筆畫著什麼。白穆還未走近便伸脖子瞧了瞧︰「你……在畫畫?」
白穆的聲音里帶了笑意,盡管並不明顯。商少君抬頭昵了白穆一眼,淺笑道︰「臣妾在取笑朕?」
「我可不敢。」白穆揶揄道。
商少君不擅作畫,很久以前她便知道,曾經他送來討好她「一對熊掌」,第二日被碧朱嘲笑了好久,逼著她問到底是不是她畫的,怎能畫得那樣難看。
白穆湊過去,想看看商少君在畫什麼,卻被他阻住道︰「就在那兒坐著看會書,別過來。」
商少君指著白穆向來喜歡的矮榻。白穆訕訕地停住腳步,轉而坐到矮榻上拿了本書看起來。
約模過來半個時辰,她才再听見商少君的聲音。
「好了,你過來瞧瞧。」
白穆饒有興致地起身,一眼望去,淨白的宣紙上,只有她一人躍然紙上,微微垂首,專注看著什麼,雙手的姿勢是捧著什麼,可偏偏手上空空如也。
商少君竟能畫出一幅像樣的畫,或者不止是像樣,可說栩栩如生,雖然有些地方很是怪異。
白穆按捺住驚奇,只問道︰「這不正是我在矮榻上看書的模樣?矮榻呢?我憑空坐著不成?」
商少君蹙眉搖頭,「朕愚鈍,畫不來。」
「那書呢?皇上連我這樣大的人都畫得出來,不會一本書都不會吧?」
商少君仍是搖頭,「朕愚鈍,畫不來。」
白穆昵了他一眼,「皇上這是戲弄我呢。」
商少君笑著從身後抱住她,手臂攬過她的腰肢,溫熱的鼻息噴在她脖間,笑道︰「豈敢。當真是朕愚鈍,不得入心者,不得訴之筆端。」
白穆的眼簾微微一顫,心頭便向是被浮柳劃過的春水,漣漪般圈圈蕩開。她推開他的手,面上帶笑地回矮榻,一邊道︰「你還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朕只說阿穆愛听的話。」商少君笑容溫和,目不轉楮地盯著白穆的身影。
白穆剜了他一眼,頷首看書,半張臉都埋在毛領子里,透著微微的粉紅色。
「阿穆,我們再去一次瀝山如何?」商少君突然問道。
白穆看著書,漫不經心道︰「為何?」
商少君並非貪玩之人,去年冬日瀝山之行,後來想想,他必然是在那個時候與柳行雲串通好對付柳軾。
這次又去瀝山,也不知他還有什麼打算。
「朕想借機去災區瞧瞧。」商少君隨手打開本折子,道,「朝廷派去的人力不少,花的銀子不少,時至初春,暴雪不再,何以那些災民還是大批涌往南方?」
白穆托腮想了想︰「瀝山雖偏北,周圍環境較好,並未受災,去了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朕說借機。」商少君無奈地揚了揚眉頭,道,「朝廷那群老頭子,朕若直接說去災區,必然各個小題大做,膽戰心驚地說什麼龍體要緊,國不可一日無君。」
白穆撇了撇嘴。
雖然柳家和洛家的勢力大為削弱,保皇派一時間風頭乍起,但為首的都是些思想守舊的老臣,雖然護擁皇權,卻未必支持商少君所有的想法。
商少君登基的時日畢竟還短,還未來得及培植真正屬于自己的勢力。
「你帶我去?」白穆眨眼道。
「你願意留在宮里?」商少君側目,笑望著他。
白穆當然不願意,只是她若去了,賢妃復寵,朝里那些個看見皇帝盡寵些沒身份沒地位的女子,又該嗦選秀立後的事了。
「朕身為一國之主,出行帶個把宮女還是惹不來非議的。」商少君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一邊翻著奏折一邊笑道。
「那帶兩名如何?」
阿碧好久沒出宮了呢。
「碧朱是朱雀宮的宮女,人人都認得,不行。」商少君搖頭道。
白穆失望地撇了撇嘴。
「好好,你說帶便帶,都依你。」商少君笑睨她一眼,並不掩飾眸中的寵溺。
白穆眉眼一彎,起身道︰「我去給你拿些點心。」
平成三年三月初三,昭成帝再次出行瀝山,隨行御林軍總領裴瑜,尚書殷明,少尉馮晉。
此行聲勢不及上次,但此行之後,無論朝廷或是後宮,風起雲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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