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李家小洋樓,李輕舟的房間在二樓。
雖然中途雨桐掙扎了幾次,可是他一直沒放手,一樓是佣人的房間,他拉著她直接上了二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他房間,整個房間的格局是白色和灰色,不似小叔叔的黑色,都是淺淺的灰色。
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上好的牛皮沙發,淺灰色,上面一個枕頭隨意的放著,桌上還放了幾本新出的國家地理的雜志。說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拿冰敷一下。」
房間的暖氣慢慢滲透進來,讓她的心稍微出現那麼一點點的溫暖。她的眼楮睜的大大的,眼眶還因為剛才哭過,露出些許紅紅的血絲來,看著讓人心疼。
他拿了冰塊,用毛巾包著,進房間就看見她這幅模樣,長長的秀發有些凌亂,劉海在額前被風吹亂成一個奇怪的弧度。
「可能有些冷,但是為了消腫,你還是忍一忍。」他輕聲說道,似乎不想打擾她此刻的深思。
他見她並不答話,只是默默的把臉稍稍抬高,讓遮在衣領里面的小半張臉能露出來。
看見臉上的指紋,他倒吸一口氣。屋內的光線,比外面的路燈刺眼的多,越發顯得白女敕小臉上的指痕觸目驚心。
他有些心疼道︰「溫夫人也真下的了手。」
此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雨桐,听到這句話,道︰「是溫海涵先動手,我才打他的,為什麼溫女乃女乃不听我解釋呢?」
他沉默半響,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一下一下的幫她敷著臉。
此時冰涼的觸感襲來,卻讓她感覺到安心,原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溫海涵說是你動手打的他?」他問道。
「溫女乃女乃只相信他說的,都沒問我,也不听我解釋,就趕我出去。」雨桐哽咽的說道。
李輕舟把她的右手抬起,讓她自己握著被毛巾包裹住的冰塊,伸手拿起桌上剛剛倒好的溫水,遞給她︰「喝點水吧。」
她接過水杯,小抿了一口,說道︰「就算溫家容不下我,可是溫海涵,此前,我都沒見過他,他為什麼這樣針對我?」
他听見她說這樣的話,心中疑惑,小時候去部隊的時候不是見過嗎?難道是這小妞給忘記了,遂提醒的說道︰「你在想想,是不是有見過?」
在她仔細回想的同時,他也想起了那年的夏天,似乎是去軍訓,剛剛初中畢業,他轉頭瞧瞧身邊的小妞,如今都十八歲了。他突然似想起什麼來了,難道是那個時候就結下的梁子?可是這身邊的丫頭,那年才多大啊,來溫家也不過一年有余。
「我還是不記得,我只記得來北京之後,有一年的夏天,似乎腦袋摔了,住了好幾天的醫院。」她只想起這個,說完,還撩起額前的劉海,對著他說道︰「看,這就是當年摔的。」
他往她的臉前湊近,一陣少女的馨香撲鼻而來,讓他有些許的迷亂,心理不禁咒罵,這小妞是不是不單自己是個正常男人啊。嘴上卻說︰「還好,已經淡的看不出來了。」
這是那年在部隊,被溫海涵推下去才造成的,當年似乎自己看見了,還拍照了,可是因為和溫路珩結下的梁子,卻瞞住沒說,只是告知了他們去哪里找這小妞。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幼稚,李輕舟在心里自嘲道,就算自己拍了那個時候他推這小妞的照片,如今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畢竟沒有鬧出大問題,而且那個時候溫海涵也沒成年,就算他把這小妞整死,那個時候都沒什麼法律能制裁他,在加上溫家原本就有是勢力。
看來要溫家倒並沒那麼容易啊,他嘆息一聲,接過她手上的毛巾,繼續幫她敷著,問道︰「溫家如今你還要呆下去嗎?」
「我想等……」溫路珩。她正準備月兌口而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小叔叔的關系,是這樣的見不得人。她硬生生的把溫路珩三個字吞進去,接著道︰「在等等吧。」
「你是想看溫家的人的反應?」
「我也不知道。」她有些迷茫的回答到。
此時的她,才明白,自己心里有太多的話想說出口。可是卻沒法說出口,她轉頭瞧了瞧身邊的人,才發現自己竟然也沒人可說。
午夜的寂靜,讓屋外的風聲變的嗚咽起來。
睡在書桌下的大花似乎被這聲音驚嚇住了,睜開睡眼迷茫的眼楮,瞧著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的正是自己的兩個主人,它有些興奮的跑過去,一把跳到雨桐的懷里。
雨桐似乎早已經熟悉了大花的突然襲擊,並未感到吃驚,她伸手撫模著大花光潔的皮毛。
大花發出喵嗚喵嗚的舒服的叫聲,在她身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打了個哈欠,閉上眼楮。
雨桐嘴角露出難得的笑容,卻因為笑容扯痛了臉頰。
李輕舟低聲笑道,手上也不含糊,把冰毛巾壓上去,冰了雨桐齜牙咧嘴的,整個人比之前剛來家里的時候鮮活多了。
「這麼晚了,你剛才收拾東西準備去哪里啊?」他問道。
「嗯?!」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似乎沒听清他問的什麼。
他心理有小小的不痛快,卻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問道︰「我說,你大半夜的,準備去哪兒呢?」因為瞧著她出門的時候只背了書包,並未拿什麼行李,所以才好奇,這麼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兒亂晃個什麼勁。
「準備離開溫家。」她現在的心情已經平復了,很冷靜的語氣開口回答道。
李輕舟手上給她敷臉的毛巾,頓了一下,吃驚道︰「那你以後怎麼辦,都不回溫家了麼?」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以前爺爺去世就來了北京,這許多年,自己也習慣了。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想當作家人的人,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卻是最能肆無忌憚的傷害你的。」她語氣平靜的似乎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此時溫路珩的笑容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也許只能對不起小叔叔了,自己才能還掉欠給溫家的。小叔叔上次幾乎是低吼的對她說,就算離開溫家,也要和自己在一起。可是他就沒想想她的壓力麼,整個溫家,整個十幾年的養育之情,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也許,只有到了這種時候,她才能假裝平靜的告訴所有人,愛情不重要,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小叔叔,對不起。
「是溫夫人趕你走麼?」他語氣不善的接著說道︰「溫家太不厚道了,當年是他們答應冷家養育你,如今卻做出這種事情來,溫帥知道嗎?」
她嘴角露出一直苦笑︰「溫爺爺就算知道了,也許也是趕我走,不然還能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他腦袋里面快速思考著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如果只是打了溫海涵,那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而且自己听見溫海涵的髒話,看來真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打了溫海涵,不至于就趕你走啊,而且你馬上也要高考了。」
「沒什麼,可能原本就沒有血緣關系的感情,總是如此淡。」她有些失落的說了這句話,才抬起頭來,明亮的眼楮在燈光下撲閃撲閃的,「有什麼關系呢,這個世界上,我原本就是一個人的。而且我已經滿十八了。」
「那你真的打算不再回溫家嗎?「李輕舟為了確定,又問了一遍。不知怎麼的,她離開溫家,卻讓他的心頭舒出一口氣來,溫家雖然表面看上去繁榮依舊,其實早已經是窮途末路了。父親一直和溫家相敬如賓,如今偶爾也會在他面前數落溫帥的專治幾句,想來這就是盛極必衰的道理吧。
「嗯。」她點點頭。她記得爺爺說過,有的恩情是需要用一輩子來還的,有的恩情是可以還過之後就兩不相欠的。溫家對冷家的感情,也就在自己這里終止吧。
而自己,人生還很長,自己一定能努力過好的。
「那你高考怎麼辦?」他問到,雖然離開了溫家,可是高考總一直要去啊,不能這樣子荒廢啊。
「我爺爺說過,讀不讀書都無所謂,讀書也不知唯一的出路。拳頭地下出老大,誰能打,誰就是老大。」她低聲道。
「噗嗤……」一聲,李輕舟給逗樂了,笑著道︰「還拳頭,你古惑仔呢!?小時候是不是因為冷老爺子這樣教你,才因為我逗你一下,就追著我打的?」
「那必須是的。」她開心的笑著道,雖然臉頰扯的痛,卻開始露出大大的笑容,因為這是給爺爺的嘛。
「可是你一個小姑娘,不讀書去干嘛。」他說道,雖然他也覺得讀不讀無所謂,要是跟著自己,就算不讀書,也可以養著他。他有些吃驚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我也不知道。」她有些迷茫道,可是一想起自己還有存款,就笑著道︰「雖然現在房價這麼高,好歹爺爺在荊州給我留了一套,而且我還有存款。」
「你能有多少存款,莫不是每年的壓歲錢?」
「算是吧,加起來,現在估計有五十多萬了,我可是每年的都存下來了的,雖然也是溫爺爺溫女乃女乃,各處的叔伯因為溫家的關系給的,不過,反正我現在也沒錢,不用我怎麼活啊,真去打工啊。」她想到自己以後的生活,沒有了溫家,沒有了小叔叔,雖然有點失落,卻忍不住的向往,自己一個人,也許也沒那麼糟糕。
「對對對,就是你會說。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先讀書。反正你現在手上的錢也夠了。等畢業之後想干嘛,就看你自己的了。」他給她認真的提著建議。
她贊同的點點頭,「可是,我不想在北京呆了,要是小叔叔回來,發現我不見了,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了。」
「溫路珩?」他能鬧什麼事啊。李輕舟有些疑惑。
雨桐猛然想起自己和小叔叔的關系,是不能告訴別人的,急忙扯了個理由,「小叔叔最疼我,要是發現我被溫女乃女乃因為溫海涵的關系趕走,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情來,而且他現在在成都,一時間也回不來,我想趁著這個機會走了算了,免得後面瞧見了自己又不舍。」
「你這鬼人精,想的還真遠,也不知道該說你無情還有有情的好。完全是個自私的小鬼。」他一戳她的腦袋開玩笑道,如果是自己惹怒了她,沒準也是被她直接扔下,不管不顧的就走掉吧,就好像現在還在法國巡演的謝銘星,這小半年的時間,也沒見回國,看來真是被這丫頭傷的不輕啊。
她低下頭,是啊,自己真是自私鬼,只顧自己,從來不考慮其他人。也只有其他人對自己好的時候,才會同樣的好去回報他人。所以這麼多年,那麼多的同學,也只有泛泛之交而已。
自己一直是一個存在感很低的人,也許就算離開也不會有人記得。
而小叔叔,那張被溫海涵摔在地上的照片,讓她想起那年在石板路上撞了自己的男人,細細回憶起來,正是小叔叔。可是自己卻因為太模糊的記憶,已經忘記了原本熟悉的人的面容。
小叔叔在那個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嗎?那個時候溫女乃女乃經常以淚洗面,說小叔叔不願意回國。
而後來,小叔叔和自己的感情發展的,她自己也有點暈乎乎的,只是喜歡,很喜歡,小叔叔想要的,就都給他,包括自己。
也許自己是真的愛了,溫女乃女乃和溫海涵兩人,明顯是不會同意自己和小叔叔在一起。
她嘆息了一聲,自己的愛情,為什麼總要經過別人的同意呢?
但是,這人是養育自己的人。
她越想,腦袋越是暈乎乎的,不知不覺的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李輕舟還以為自己剛才說的話,讓小妞不高興,一直低著頭,劉海遮住了他的視線。
半響之後,他輕聲喊道︰「冷小妞……小妞……」
喊了之後才發現,這小妞似乎已經睡著了。
哎,果然從來不把自己當正常男人,他不經感概道。
李家和溫家十幾年的梁子,自己這麼幫冷小妞,也不知道父親會怎麼想。不過管他呢,自己要做的事情,從來不是父親能阻擋的了的。自己和溫路珩不一樣,溫路珩從小就被溫家寄予厚望,而後因為失誤被送出國,如今又被接回來,他和自己完全不一樣,自己有能力去反抗整個家族,而溫路珩沒有。
他母親作為繼母的身份,讓他對溫海涵一家有了愧疚。
因為他在溫海涵和溫母上救護車前,听見溫海涵似乎怒罵了一句,這小□想和溫小叔在一起簡直是做夢。
溫路珩啊溫路珩,你喜歡誰不好,為什麼偏偏喜歡這個大院里面的薔薇花呢。
能看見冷家小妞好的,何止你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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