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楠從樓梯口摔了下去,一口氣緩不過來,昏厥了。
其實他並不是听到電影節評委主席和秦永的關系後被嚇到了,實在是雙腿乏力,踩下去的時候重心不穩,就那麼無力地一步步滾了下去。
蕭柯自是知道他出了事,可是頒獎典禮還未開始,焦心這邊的同時,又要顧慮季楠,真的是進退兩難。
晚上七點還沒到,距離典禮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嘉賓們就已陸續到場坐定。蕭柯以制片人的身份坐在應邀的嘉賓席上,听著四周的明星們的竊竊私語和憂慮企盼,心里十分不安。
程錦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的溫度一絲絲地浸入他的心頭,側首與之相忘,瞧見他的笑容,心頭的煩悶不覺消失了大半。
「柯,如果你不放心季楠,我先回去看看吧,總覺得他最近有些奇怪。」
蕭柯想了想,展眉一笑︰「既然這樣,你就先回去吧,頒獎典禮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始,這里我會想辦法的。」
程錦也不再嗦,走出典禮現場便往回趕。
每一屆的金蓮電影節都設在香港,此刻已是夜幕,如果想在短時間內回去的話,只能空乘。
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了張八點半的機票,好在飛機沒有晚點,回到c市只用了一個小時,一路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季家別墅,見客廳的燈還亮著,估計他的摯友張德明還在,程錦不由安心不少,疾步走進,推門而入,果見他還坐在沙發上。
只是面色有些泛白。
「張醫生!」順手關好客廳的門,程錦快速來到他的身旁,免去了田叔的招待,急不可耐地問道,「季楠呢,他在哪里,出什麼事了?」
張德明聞言,本就晦暗的眸子倏地一沉,抬頭看了看身邊這個如同妖孽一樣的男人,想起他也是季楠的好友,心里糾結不已,不知道該如何做。
他的沉默最終只換來了程錦的不安,想了想,挪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用質問的口氣吼道︰「你快說啊,他到底怎麼了?」
田叔見他情緒過于激動,立馬上前勸阻︰「程先生,您稍安勿躁,我家先生只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這會兒正在樓上歇息,並未大礙。」
摔了下來,並無大礙?
那這醫生為什麼一副死了人的表情!
程錦松開了他,不想在這個木頭身上浪費口舌,急匆匆地上樓來到了季楠的房間。
可是當他見到季楠時,一顆心好比被人戳了無數個洞那樣,難受到無法言語。
最近這周季楠都說自己胃不好,也未在公司露過面,不料今日再見,他卻瘦成這副模樣,即使安靜地躺在床上,可是薄被下的身軀,竟是那麼單薄!
程錦屏住了呼吸,以為自己看錯了,定楮凝視了許久,這才敢邁開步子往那張床走去。
那張俊朗豐神的臉已經看不到過去的奕奕神采了,眼圈深凹,顴骨凸出,閉眼不動,宛若一具冰涼的死尸。
「季楠……」程錦在床沿坐下,雙手懸在半空,卻怎麼也落不下來觸踫一下那個人,聲音震驚中帶著幾分疑惑,「你、你怎麼了?」
「他在吸毒。」
張德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在他問出口之後,訥訥地接過話題。
程錦驀地轉頭,看著那個面色陰郁的醫生一步步走來,眉梢已經緊皺成了團,聲音極度壓抑︰「你說什麼?」
張德明站在床前看著那個尚且陷在昏迷中的人,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兩個月前他就讓我給他檢查身體,每天都做。但只做粗糙的檢查,卻從不讓我查他的血液。下午他摔倒了,田叔怕把他送到醫院引起媒體的關注,便把我叫了過來。
「我也有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今天看到他的時候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消瘦得很厲害。我擔心他是不是出了毛病,不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從樓上摔了下來,就抽了幾滴血驗了驗,里面居然……含有過量的嗎啡。」
程錦怔怔地看著他,像是在忍耐著什麼,說道︰「嗎啡不是可以止痛麼,他之前說他胃出了毛病,用它來止痛也是可以的,你就根據這個說他吸毒?」
張德明俯身探手模了模季楠的額頭,解釋程錦的疑問︰「你完全沒有抓住我話里的重點,我說的是‘含有過量的嗎啡’。嗎啡屬于阿片生物堿,的確可以止痛。但是服食過量可致中毒,甚至是死亡。他的癥狀不是中毒,是上癮了,而且嗎啡是鴉片中的主要生物堿。你只要明白鴉片是什麼概念,就該知道嗎啡的副作用及後果。他之所以叫我給他檢查身體,大概是擔心自己沾上了這些東西後染什麼病吧。他沒有什麼病,只是一直靠服用嗎啡緩解偶爾的不適,身體太過虛弱罷了。」
程錦看著那個瘦弱不堪的人,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個什麼感受。
半響後,他問道︰「那怎麼做,才能替他戒掉對嗎啡的依賴?」
張德明呼了口氣︰「要戒本不難,但是前提是剛沾染這玩意兒不久。他這情況,少則三個月了。」
也就是說,想要一時半刻就讓他恢復正常,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季楠也不是那種意志力薄弱的人,若是幾分癥狀的疼痛,絕對不會用嗎啡止痛。
張德明轉頭看著一言不發的程錦,懇切道︰「希望你能保住這個秘密,不要讓希然知道。我听說季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希然了,他之所以這樣做,定是不願讓那個孩子瞧見他這副模樣的。我會慢慢替他戒掉毒癮的。」
如果一早讓他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
季楠啊季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談及柳希然,程錦眼眸一亮,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掏出手機,顫巍巍地按下了開機鍵。
之前因為乘坐飛機的緣故,他只能關掉了手機。等到降落後,卻又擔心季楠,便忘了手機這一茬。
果然,在他啟動手機之後,便有好幾條短信提示,全是和蕭柯有關的。
匆忙走出房間,程錦回了電話過去,壓下了這邊的情況,首先問出的,就是柳希然是否拿到了那個獎項。
其實問不問對于他來說都是無用之功了,結局已經定下,就算有五位評審向著柳希然,可是最終的決定權在主席手上。
最後的名單是經由主席之手交給禮儀小姐,轉而遞到開獎嘉賓的手里。
熊主席既然已經答應了自己的佷子,那麼淘汰掉柳希然是必然的結果。
只是,這樣問出來之後,自己心里才會好受,哪怕結果早就明了于心。
蕭柯听見他這麼一問,果然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開口︰「……這次影帝你也別太在意了,被希然拿走了。」
程錦很失落地哦了一聲,旋即猛地反應過來︰「不對,你剛說什麼?!」
不是說……秦永的影帝勢在必得嗎,怎麼又發生寰轉了?
蕭柯在那邊嗤笑一聲︰「的確很意外,不過娛樂圈本來就很意外。我聯系了謝塵,是謝塵讓他們導演出面給熊主席說了一聲,不然不會發生改變的。」
那個美國佬說,乍侖蓬導演和他是舊交,作品在國際上也是很知名的,而且這次他執導的《謊言》社會評價很高,美國《風尚》雜志還對此特地做過刊登,可謂是享譽國內外。
若是讓他丟了面子,恐怕很過意不去。
熊主席考慮過這個方面,可是佷子那邊又放不下,猶豫之際,評委會的一位評審從旁敲擊,道是如果給秦永的第一部戲評了最佳男主角,一定會引來無數非議,屆時一旦查了下來,估計會很棘手。
考慮到無數厲害關系,主席這才將柳希然的六票得主改了過來,把已經放在燙金信封內的最佳男主角名額給換了。
秦永和柳希然在嘉賓席上相隔不遠,僅僅一個側頭就可以看見彼此了。
蕭柯坐在兩人後面,一個不經意,便瞥見了秦永的得意表情——或者說,為自己得意,為對手悲哀。
仿佛,他對這個影帝勢在必得。
秦永,蕭柯不是不認識。但是這樣的秦永,他卻從未見過。
在開獎嘉賓念出最佳男主角的名字時,秦永臉上閃過將近饑渴的笑容,理了理衣衫,眉眼歡喜地準備起身,卻發現身旁不遠處的柳希然已經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直到眾人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之時,他才理清事情的真正過程。
笑容有些僵,掛在臉上極不舒服。
可是這個時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余光掃過,正見柳希然沖他微微發笑。
已經定了的結局,卻不想還是被改了過去。
熊譽彰對他說過,這次的最佳男主角一定是他的,但是為什麼還是給柳希然奪走了!
臉上再次暈開了笑容,秦永干脆挺直了身子,稍稍轉角,從某位藝人跟前越過,一把抱住了柳希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希然,恭喜你,我就知道這個獎項非你莫屬!」
台上的聚光燈驀地聚集在兩人身上,全場響起了清亮的掌聲。
蕭柯將之前的情況說給了程錦,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對了,季楠怎麼了?」恍然間想起了這邊的事情,蕭柯收了笑聲,問道。
「他……他的情況很復雜,你先回來吧。」程錦的情緒頓時被打斷,心里止不住地難受著。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對蕭柯說明,來得太突然了,都還沒做好任何心理準備。頓了頓,急忙又說,「不管季楠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能讓希然知道。」
蕭柯擰眉,思索片刻,終究是答應了他。
賓館陽台的寬闊非常,涼涼的夜風輕輕掠過,撩起了額前的一縷碎發。
程錦做事素來穩重,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在第一時間冷靜下來。
但是方才听他語氣,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掛斷了電話,蕭柯轉身回房,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早七點就乘機回家。
可是轉過身的那一刻,他看見柳希然就站在正房與陽台階梯處的玄關口,濃如黑寶石的眼楮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雙唇咬得很緊。
作者有話要說︰季楠其實沒有得艾滋,吸毒倒是真的,他是擔心自己沾了那玩意兒生出什麼病來傳給希然,所以才沒有在最後關頭動手。他有今天也算是對他前世罪孽的救贖,小小懲罰一下吧。
不過陷害他的人最後的報應會很慘。
作者寫得很渣,謝謝每一個不嫌棄的妹子,親一個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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