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然一餐飯吃得好好的,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圍有什麼動靜。
待到他發現有個人正在他跟前緩緩蹲下,並且眉眼含笑地盯著他吃飯時,因為氣息忽然頓住的緣故,口里的那塊排骨咽得太快了,以至于喉管被卡住,活活咳嗽了兩分鐘有余。
季楠雙眼一黑,不知道該高興自己的魅力值大得讓人見著就激動,還是該嘆息自己的出現嚇到了這個孩子。
「我又不是老虎,干嘛這種反應!」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季楠微微揚唇,「慢點吃,劇組里雖然忙,但還不至于連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他雖然不是老虎,但是比老虎更加可怕。
擦了擦嘴角的油漬,柳希然用那雙咳得通紅,還伴有不少淚漬的眸子盯著季楠,聲音因為方才的劇烈咳嗽而略顯沙|啞︰「我怕自己表現不夠,耽擱了大家。」
這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到干爹的眼神沉了下來。
濃密的眼睫無辜地眨了兩下,緩緩垂首不再多言。
不過,預料之中的責備沒有落下,倒是有一只溫暖的手覆在了他的頭上,像是寵溺似的揉了揉他的柔軟頭發︰「你的表現很好,今天上午的拍攝不是由劉副導監督的麼,看完了整體效果,他被你給征服了。」
聲音格外地溫柔,恍若在夢中那樣,極其不真實。
見他愣住沒有說話,季楠又含笑著開了口︰「你沒有什麼經驗,導演會教你的,也可以向其他圈中前輩請教。」說到這兒,他就想起了這個孩子的性格。沉默寡言在某些場合固然是好的,但是長此以往,特別是在浮華的娛樂圈,難免會惹上一些是非。
就如雞蛋里挑魚刺那樣,你越是沉默低調,就越是會有人挑你的毛病,最後不忘拿耍大牌這種借口加以誹謗。
不過,柳希然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他的功勞最不可少吧?
立馬掐斷了胸腔中涌起的酸楚情緒,季楠竭盡可能地補償這個少年,能抽出空來關心關心,也是不錯的︰「劇組的飯都是快餐,沒什麼營養。你身子瘦得厲害,和睿王這樣豐神俊朗的形象有些差距,多吃些油水重的食物,把身體養起來。」
他實在是有些偏瘦,模起來雖然容易,可是硌手……
「今天早上我給田叔吩咐過,以後每到飯點之前家里就會來人給你送飯,全是你喜歡吃的。」把內心的歉疚化作彌補得以實現,將話說出來其實要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很多,「有什麼特別想吃的,隨時給家里打電話。」
家里長家里短的,好像這樣就能將彼此在這兩年積攢的隔閡給劃開了那樣。
柳希然只是低著頭默默地嚼著白米飯,必要的時候點點頭就好了,從頭到尾一直听他細細說著,一句話都沒有插過。
不得不說,他的這個干爹近些日子對他的疼愛是很足的,甚至讓他有種如置幻境中的感覺。只是,他不明白干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是因為秦永嗎?
兩人鬧了矛盾?
還是……單純地只是對他好,沒有其他的要求作為回報?
不是柳希然多心,而是他覺得,自己無法承受這份恩寵。
自從那日程錦奉季楠的命將柳希然之前的那兩段視頻錄像給袁國貴看了之後,袁導就不情不願,一副被迫了的樣子上崗了。雖然面對柳希然的時候不能開懷大笑,但至少還是會很認真地在他每次進入鏡頭的時候去指點他。
偶爾有個什麼小錯誤,袁導也會由最初的吆喝漸變成認真耐心的講解,盡管面上依然看不見晴雲,可是語氣倒也柔和了不少。
十一集很快就拍攝完畢,接下來就要將視線移至朝堂內外的權斗心斗上了。不過礙于這方景點的租借時間只有一個月,所以導演就將後面幾集的任務分調到了前面,準備把後面需要外景的一些戲份提前拍攝完畢,這樣就會省去了不少後期的任務。
一個星期左右的時程加緊拍攝下來雖然有些累,腰酸胳膊疼什麼的是家常便飯,但柳希然倒是出乎意料地長結實了不少。排除每天運動量大的緣故不說,田叔每天專程前來送的那些營養餐雞湯魚湯之類的,都夠他大補了。
雖然季楠再三囑咐過田叔,這里不像影視城那樣全封閉式的,難免會混進來幾個娛記或者游客什麼的,若是叫他們看見田叔這樣招搖地專程為一個剛剛步入娛樂圈的新人做服務,肯定會惹來不少麻煩。
故此田叔每次行事都極為低調,以劇組工作人員的身份將從家里帶來的美食放到季楠在片場的專用休息間里就走人了,幾乎沒有叫人發現過。
不過,旁人對這件事看得淺也在意得少,可是秦永卻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果然,季楠對柳希然的態度改變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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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左右,季楠將第十一集的拍攝成果仔細地看了一遍,因為暫時沒有後期處理,配樂之類的也沒有插|入,所以整個劇情就顯得單調了些。
不過總體來說真的很不錯,演員們全是現場的錄音,所有表現均比預期要好許多。
而且柳希然的聲音……似乎比平日里的更添了幾分神秘感——或者說是「誘惑」吧。
將劇再看了一遍後,季楠就回到了小旅館里。
此時已經九點了,晚上沒有要拍戲的任務,所以忙碌了一天的人都早早地睡了過去,以至于走在回廊里的時候,听聞的幾乎全是不雅的呼嚕聲。
心不在焉的人被那幾聲隱隱約約的呼嚕聲給拉回了思緒,他索性不去想那些未知的事情,打算回去後好好補上一覺。
可是在上衣和褲兜里模索了好幾遍都沒有模出任何東西的人適才反應過來,房卡可能落在了片場。
有些懊惱地嘆息了一聲,掉頭就走。
——不過目的地並非片場,而是對面柳希然的房間。
本想敲門,但一試門把手,見是松動的,便扭了扭,結果就那麼輕松地扭開了。
門被打開的瞬間,入目所見,就是柳希然裹著一條浴巾果|著上身站在門後面與他保持著一米的距離,黑曜石般的眸子連眨了兩下,繼而臉色由象牙白突變成胭脂紅,再變成松樹青。
不難看出,他被突然出現的人給嚇到了。
本來今天挺累的,少年回到旅館後就沖了個澡。等把浴巾裹上之後適才想起房門還未鎖上,于是就打算過來準備鎖牢。
但是手還未觸踫到門把手上,朱色的鏤花房門就這麼輕巧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然後就是這樣的一副尷尬畫面。
「干爹。」
听到他從容地喊了自己一聲,季楠才木然地回過神來,掩嘴輕咳了兩聲,最終行動戰勝了理智,二話不說地就邁了進來。
九月的夜晚氣溫驟降,不過旅店的房間倒是溫暖不已。為了掩飾這樣的尷尬境地,柳希然還是找了件浴袍套在了身上。
——至少遮掩住了他的惶惶不安。
而且有了這次的經驗之談,想來以後他再也不敢在沒有鎖門的情況下只裹一條浴巾在房間內亂走了。
「我的鑰匙落在了片場,打算在你這里歇一晚。」這個理由牽強得要死,沒有房卡可以下樓到前台再去領一張即可,可他卻直接省略了這一層。
雙眼直直地盯著一臉淡然的柳希然看著,本可以挪開視線的,可是季楠卻莫名地感到一陣惱火。
這小子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任何情緒都不表現出來,以至于沒有人能細細地了解他的內心。好像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對方開口了,他就會沒有理由地答應。
如果上輩子他能夠多一些反抗,也許事情就不會像後來那樣了!
相同的,想必此刻他一定很討厭自己呆在這個房間吧?
越想越覺得憋屈,越想越覺得氣憤,季楠咬牙起身,長腿一邁,飛快地起身來到少年的跟前,二話不說地,一手就鉗制住了他的手腕。腳下片刻不停地前行著,直到身前的人後背抵到冰涼的牆壁上、自己的胸膛與他相貼時,適才止住了無法遏制的前進沖動。
但卻沒有止住吻向他的沖動。
唇齒相接的瞬間,他很清新地感覺到了被壓在牆壁上那人的身體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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