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血脂江山的畫,不敵你眉間一朵朱砂,負了江山也罷,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當淒厲地哭喊聲從窗外聲聲傳來,當她抱著面前的人時,天地混動萬物凋敝,是她從未經歷過的絕望。
顧清河緊緊地抱著慕容永燁,就算她經歷過太多,可是在橫梁砸下他回來救自己的舉動還是觸動到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你怎麼樣?」最後還是慕容永燁先開口問道。
剛才毀天滅地的震動之下,豐澤園已經塌了半邊,索性他們所在之地還能勉強躲避,但是屋頂上不斷抖落地塵土還是撒了他們全身。
顧清河看著他︰「如果你為了救我出事,那我是大祁國的萬世罪人,皇上該以天下為重。」
可是話月兌口後,她不禁呆滯,她不該說這樣的話的,她本來是想感謝他的,謝謝他在這樣的情況都沒有丟下自己,謝謝他拋下萬尊之軀來救自己。
「這種時候你還要對我說教,」皇帝的聲音有點虛弱,嘴角扯出一個勉強地笑意︰「你們女人可真夠口是心非的。」
其實地震一般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就是那短短地幾十秒卻攜夾著毀天滅世之威。豐澤園本就是城中頂尖的館子,當初建造所用的梁木莫不是頂尖木料,可是就是這般還是被震塌了半邊的屋子。
在第一次震動停止之後,顧清河害怕待會還有余震,邊單手支著地要爬起來,︰「皇上,咱們還是速速回宮吧,免得遭遇余震。」
可是一直靠在她身上的皇帝,在她起身之時突然發出一聲痛苦地j□j,嚇得她身子僵住,她勉強轉頭只看見他略有蒼白的臉色︰「你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你傷得怎麼樣了?」
「你別動,我方才被房梁砸著後背,如今疼得厲害,你別動,」皇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聲音有些喘息。而顧清河當真不說話,可是又擔心他的傷勢,一時之間想動又不敢動的,心里頭簡直猶如油煎。
外頭呼救的聲音此起彼伏,大抵是有些人被活埋在房子里頭。顧清河思及此不由心頭一痛,她生于現代,要說對地震最大的感觸還是來源于汶川地震,十萬同胞長眠于蜀川大地,當時便只是看著新聞都能哭出聲來。
她唯一能慶幸的是,古時房屋多是平層,若是逃跑快的話也不會被活埋了。而之後的救援工作也好做些,可是不幸的也是因為此時是古代,沒有探測儀沒有專業搜救隊伍。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不斷拍門的聲音,被那麼劇烈一晃房頂上的土紛紛抖落,整個房子又開始重新搖晃起來。
「你讓外頭那蠢貨別拍門了,要不然朕方才沒被砸死如今也要被活埋了,」皇帝眉頭深鎖,臉上痛苦的表情越發地無法遮掩。
顧清河趕緊叫了一句︰「來順,我們沒事,你先別拍門。」
「主子,真是嚇死奴才,嚇死奴才了,」外頭的來順听見里頭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他方才在外頭看著馬車,翻地龍的時候馬驚得將前蹄撩起,不斷地長嘯。索性他是駕車的老把式了,勉強弄住了馬車,就連滾帶爬的進了豐澤園。
要是皇上出了什麼事,別說他這條命沒了,只怕整個啟元宮的奴才都得遭殃,于是他方才從外頭推門卻沒推動的時候,嚇得連腿都軟了。
如今听見顧婕妤的聲音,這顆心才勉強落進肚子里頭,只見他用袖子一抹臉擦了擦眼淚,便又喊了句︰「兩位主子別著急,奴才這就救主子們出來。」
說著,也不知他外頭吭吭哧哧地做些什麼。
倒是顧清河此時輕輕地動了一下,將皇帝的身子扶住盡力不讓他靠著後面的牆壁,他後背被房梁砸了一下,也不知如今傷勢如何?這砸傷真真是可大可小,若是傷及肺腑那可就是內傷了。
「皇上再撐一會,等來順進來了,我就帶皇上回宮。」
皇帝此時才瞧見她的臉,原本灰塵就落得滿頭滿臉的,可偏生又流了眼淚,兩行清淚倒是在臉上沖出兩道痕跡,瞧著別外滑稽。
他瞧她哭的渾身都抖動,可偏生卻壓著哭聲,一時間心頭一軟安慰道︰「好丫頭,朕出宮果真是沒帶錯你。」
「才不是呢,都是我不好,貪吃,才讓皇上遇險,」顧清河從來不知道他居然會這般為自己考慮,就是到了這田地還不忘安慰自己,一時間心里的愧疚猶如潮涌。
好在沒過多久,來順就將房門打開了,他過來時瞧見皇帝靠在顧婕妤的身上,當即便是嚇的膽裂。
「小主,這可如何是好?」來順慌得沒了主張,哭著問顧清河。
「咱們先把皇上挪上馬車,皇上背上有傷,你背著皇上出去,」此時皇帝虛弱地說不出話來,顧清河哭過一通後反倒鎮定了下來。
可偏生這就是個難題了,皇帝生的極高大身上又有肉,來順還真有點吃不住皇帝的重量。
不過好在皇帝雖然虛弱卻也沒暈過去,再緩和了一陣後,勉強扶著來順的肩膀出了客棧。
到了外頭清河才明白,什麼叫人間煉獄,之前還繁華的街道此時到處是斷壁殘垣,原本寬闊的車道也落滿了灰塵和斷裂的房梁。
皇帝環視了四周,只見前面不遠處就見著一個人拼命用手指刨著面前倒塌的屋子,嘴里還不停地叫著名字。抬頭望去但凡此時站在街道上的人,臉上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帶著傷勢。
皇帝原本就擔心宮中之事,方才因為疼得厲害,才動彈不得,如今能走路了也不要旁人扶著便自個上了車。也不知太皇太後現今如何,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不利落。還有大皇子他們幾個,也不知道在皇子所里頭怎麼樣,那些奴才有沒有及時地抱著他們出來?
一想到這,五髒六腑都如同泡在鹵水里頭般,難受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雖然當了皇帝之後,他較之從前內斂了許多,輕易不顯露自個的情緒,可如今難免還是露出幾分焦慮不安。
「趕緊回宮,」所以在顧清河坐定之後,他不假思索地說道。
清河瞧他雖極力壓制,可神情卻格外的不對勁,可回頭一想,他定是在想著紫禁城里頭的事情,他尚且能這般舍命救自個,又如何會丟棄皇宮里頭的老老小小呢,那里頭的人便是隨便挑出一個都比自個重要。
這時候清河嘴里象是含著黃連,難受地她話都說不出來,可她卻又不能生出嫉妒之心。這會子他這般焦急,自個還在這沾酸捻醋真真是太不是東西了。
就這樣,兩人各懷著心思,這馬車沒多會就到了皇宮門口。而守宮門的侍衛一瞧見這馬車立即心中大驚,連忙就圍了上來,只見為首的立即問安︰「方才地龍翻得厲害,微臣擔心皇上安慰,已派出一隊人馬去尋找聖上。屬下等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好了,朕無大礙,傳朕口諭,從即刻起皇宮戒嚴,四門關閉,只留玄武門側門。無朕傳召擅入宮者,」皇帝頓了下︰「殺無赦。」
雖說如今河清海晏內無憂外無患,可是皇帝還是得防著有人趁著這地震之際興風作浪。
「你將車里的披風拿出來替朕披上,」在馬車停下後,皇帝睜開眼楮說道。
顧清河趕緊拿了藍色繡雲團披風,此時她才看見皇帝後背已經透著血漬,他不敢耽擱趕緊替他裹上。
待兩人下車的時候,就瞧見蘇全海心急如焚地站在旁邊,一見皇帝下車趕緊迎上來︰「我的主子爺啊,幸虧您安然無恙,要不然奴才便是一頭撞死也贖不清罪過啊。」
「好了,如今宮里如何?太皇太後那邊你派人瞧了嗎?還有你派人把幾位皇子都送至皇後的鳳翔宮里頭,」皇帝剛下車邊立即吩咐道。
顧清河從緊跟著他下來,說實話她真不知如今自己是該回清研閣,還是跟著他回啟元宮。按理說後妃無召是不得擅入啟元宮的,可偏生皇帝又沒發話。
就在皇上抬腳走了幾步後,又轉身淡淡掃了她一眼︰「還不趕緊跟上,傻站著干什麼?」
「替朕傳話下去,內閣學士、六部侍郎以上官員接召後,立即到議政閣候著,朕要同諸卿商議救災事宜。」
一道道一條條地旨意吩咐下去,蘇全海在一旁弓著身听的格外認真。此時啟元宮所有的奴才都站在外頭候著,雖說先前的大震對啟元宮未有分毫損失,可是蘇全海也怕萬一,便命所有人都站在外頭候著。
見皇帝大步就朝殿內走過去,蘇全海不由硬著頭皮勸阻道︰「皇上,如今大震剛過,奴才還有余震,所以還請皇上委屈幾分,奴才已經命人在養心殿前頭搭了帳篷,不如請皇上移駕。」
皇帝斜視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蘇全海的腰弓得更低。
等皇帝入了內殿時,會揮手屏退身後跟進來伺候的奴才,可誰知其他人剛退下,他腿便打了趔趄,若不是及時扶住了桌角,只怕真的站不住。方才在人前強撐著,如今倒是有些撐不住。
蘇全海先頭見皇帝無恙,還以為他沒遇上事,如今大膽瞥了皇上一眼,邊看見他面色蒼白當即唬得肝膽欲裂。
「皇上,你沒事吧,」顧清河因站在他旁邊,當即邊扶住了他,在扶著他坐下後,便對蘇全海急道︰「還不趕緊去宣了太醫過來。」
「別,」皇帝拉住她的手,目沉如水︰「朕知自個的傷勢,未傷及內腑,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此時人心浮動,若是傳出朕受傷之事,只怕會讓有心人利用。」
「如今天下河清海晏又無佞臣賊子,皇上還是讓人來瞧瞧傷勢吧,」顧清河見都到了這般天地,他居然還死撐著,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要不是她心里頭還存著幾分理智,恨不得就和他說,如果當皇帝就是這般忍肝熬肺的,那這勞什子的皇帝又什麼奔頭。可她不是皇帝,她不知道天下為重,她注定就只是個小女子,一有事就哭的小女子。
顧清河這時候又鄙視自個的懦弱,于是咬了咬牙,轉臉對蘇全海道︰「去,拿了藥箱子過來,我給皇上上藥。」
等她月兌了外頭的袍子時,就見里頭明黃的中衣早已經染了血跡,汗濕了的中衣又貼著皮膚,她便是想要月兌都費勁,可偏生她又怕他疼,月兌到半截子就又松了手。
最後還是皇帝說道︰「想當初,朕還是皇子的時候,皇考讓朕到雲南辦案子,那時候受的傷可比這嚴重多了。大腿上中了箭,又沒有麻沸散,朕可是一咬牙就讓那老郎中拔了的,最後那血還噴了那郎中一臉,把他嚇得直哆嗦。」
「都什麼時候,皇上還有心說這些?」
「朕和你說這些也是為了分分心,你別光顧著朕,一咬牙一狠心撕了下來就是,這點疼朕還受得住,」可是話音剛落,他喉間就壓出一聲‘嘶’,他苦笑︰「你這手還真夠狠的,比那老郎中還狠。」
後背那血肉模糊的,連蘇全海站在一旁都不由想偏過頭,最後顧清河還是忍著先清理了傷口,她盡量控制著自個的手不抖動。可沒一會眼淚就糊了眼楮,不敢把眼淚滴到他傷口上,袖子隨手擦了一把又接著給他撒了金創藥。
宮里的特別是皇帝宮里的藥那可都是最頂級的,沒一會血就止住了,其實皇帝這後背傷口並不深,但是面積卻大,從左往右橫隔了整個後背。
蘇全海當然不敢問皇上這傷是怎麼受的,可皇上打小時蘇全海就在旁邊伺候著,這萬歲爺的身手如何,他可是知道的,如今萬歲爺受了傷,可這顧小主卻安然無恙,再聯想起今個皇上出宮非得帶著顧小主,此時蘇全海看向顧清河的眼神都變了樣。
就在三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就听見門口腳步聲,只听來順在門口恭敬稟報道︰「皇上,太皇太後因擔心主子安危,來瞧萬歲爺了。」
顧清河嚇得立即看了皇帝一眼,可皇帝此時一臉迷惑,難道他們私自出宮的事情被太皇太後知道了?難道太皇太後這麼快就知道皇上受傷了?
此時顧清河心里頭已經縈繞了自己無數種的死法,雖然每一種死法都各不相同,可唯一相同的就是,她最後都是死無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