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皇帝連嘴角都未扯動,只余一張俊顏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眼底的寒霜似乎能冰凍人心,,「滾到一邊去,朕過後再和你算賬。」
而這個叫曾有全的太監哆嗦著跪在地上,竟是連頭都不敢抬,這大抵是他從入宮至今第一次見著這麼多貴人,可是卻也是他的喪命之日。
「那紅花真的是蔣充媛給你的嗎,」皇帝沒有廢話直奔主題,原本還一室凝滯的氣氛,卻因為這句話而攪動。
就連跪在皇帝腳下的蔣充媛,都不由帶著希冀往後瞧了一眼,可是曾有全在看見她的眼神後,卻是一激靈,半晌都未說出話來。
而一向沉默的賢妃卻是溫和開口︰「曾有全,你只管將指使你的人指認出來,這里有皇上做主,你別害怕。」
旁邊的和妃嘴角揚起一抹笑,後宮之人皆說賢妃知書達理溫柔靜婉,是這宮里頭頂頂安分的人,可是如今瞧來這宮中又有哪個是安分的呢。
倒是一旁先前未說話的貴妃也是幫腔道︰「皇上,按理說這里沒有臣妾說話的地,可是如今出了這等事情,就是為了充媛妹妹的清白,也該問個清楚,總不能讓這奴才空口白牙地誣陷了充媛妹妹吧。」
而此時一直垂頭未敢說話的曾有全,突然抬頭,只听他喊道︰「皇上恕罪,皇上饒命,是蔣充媛抓到了奴才和素紅之間的把柄,威脅奴才將紅花交給素紅,不讓就扒了奴才和素紅的皮。奴才一時害怕就做下這等事情。」
眾人卻是沒想到這中間竟是還有這種事情,這太監和宮女之間對食,在歷朝歷代都是有的。先前就算逮到了,不過是兩人都丟到慎行司去罷了,可是誰都沒想過竟然還有人用此事來威脅兩個奴才,讓他們干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
一時間,眾人皆在心頭怒罵了蔣充媛一句蠢貨。便是皇後都不由相信了這個說法,畢竟這太監和沈婕妤宮女之間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沒想到,蔣充媛也知道了此事,居然會這麼干。若不是皇上再次,她恨不得一巴掌刮在她臉上,順便扒開她的腦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塞滿了爛稻草。
皇後氣絕,就算蔣充媛算是她的人,可是她也不想再為一個注定要落敗的人再惹禍上門。
可是剛才還不停辯白的蔣充媛,卻是突然冷靜了下來,顯然她也明白這是有人要陷害她。她在宮里頭也算有些年頭,就算再愚蠢,這時候也知道自救。
于是在她冷靜下來後,反而說話都帶了幾分條理,︰「皇上,這奴才前言不搭後語,就如貴妃娘娘所說的那般,豈能因他空口白牙的指證,便定了臣妾的罪責。」
就算愚笨如蔣充媛都明白,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她要麼賭一把要麼就認命。可是在皇宮中,沒有人會輕易認命的。
只見她斂袖鄭重一拜,隨後扭頭問身後的曾有全︰「曾有全,你既然說我以這事威脅你,你是如何被我發現,而我又是如何威脅于你的?」
這次沒有任何人阻止她。
「充媛娘娘,我和素紅之事你早已經知曉,如今素紅已死,您又何必這般惺惺作態。當日你給我藥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里面是紅花。您說過這只是象對付顧婕妤那樣,給沈婕妤一點小教訓,可誰曾想你竟然這般心狠手辣,居然要害人。如果我知道那是紅花,寧願自己去慎行司,也不會將東西交給素紅的。」
曾有全一番話剛落下,貴妃的聲音便適時的響起,只听她帶著驚訝地聲音問道︰「喲,怎麼這里頭又牽扯到顧婕妤了,關婕妤什麼事情?」
只是沒有人發現,在曾有全提到顧婕妤這三個字,皇帝眼眸中閃過一絲情緒。不過此時他早已經斂住臉上的情緒,不露分毫。
蔣充媛沒想到他居然會提到顧清河的事情,一時間便是立即有些慌亂。如果說對沈南媛她是一概不知的話,那麼顧清河百合花粉過敏之事,卻是確實和她有關。
若不是皇後有意保住她,只怕她早就落得冷宮的下場,只是她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成為她謀害皇子的證據。
有一便有二,這事所有人在潛意識里的認知。如果在現代,即便她當初害了顧清河,可是卻不能作為她謀害沈南媛的罪證。但是在古代,你先前就有害人的心,如今出了事頭一個懷疑的自然是你。
「皇上,你別听他胡說,他這是有意誣陷臣妾,臣妾沒有,臣妾沒有啊….」原本還想為自己辯駁的蔣充媛,卻是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打亂了手腳。
皇帝看著她,眼中不帶一點感情︰「你冤枉?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說你自己是冤枉的?」
「對了,紅花。皇上,」蔣充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抬頭說道︰「皇上,宮闈禁衛森嚴,紅花又是禁品不會憑空出現的。」
而此時貴妃再一次開口︰「皇上,蔣充媛所說也確實是,這內宮之中守衛森嚴,旁人要是想將這紅花弄進來,只怕是難于登天。還有前陣子那百合花粉事件也是,也幸得顧妹妹身子無大礙,要不然豈不是亂了套。」
旁人?皇後抬頭看了一眼貴妃,她這番話不過是含沙射影指向自己。不管皇上信不信,終究還是會在皇上身上留下疑惑,便是最後于她無關,但也在她身上潑了幾盆髒水。
而皇上此時卻突然轉頭看向皇後︰「皇後,你身為後宮之主,對此事有何看法?」
皇後只覺得後背似乎都被浸濕,可是她還是強自鎮定回道︰「皇上,臣妾無能,讓後宮接連發生這等事情。不過蔣充媛所說也確實在理,這紅花不會憑空出現,臣妾以為應從這紅花的源頭查詢方是正道。皇宮乃是天子居所,這等害人之物卻接連出現,已是牽扯到皇上安慰,臣妾懇請皇上徹查此事,以還六宮清靜。」
就在這時候,外頭匆匆進來一個人,在蘇全海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听完後蘇全海便是臉色大驚。
「皇上,御花園的池塘里頭發現一個宮女的尸首,」蘇全海急切地向皇帝說道。
雖然不知是誰又死了,可是今晚連著三條人命去了,饒是皇帝再淡然的心性,此時都不得不怒火中燒。
「去查是誰,朕倒是不知道,這皇宮如今竟是接二連三出了人命」雖然皇帝這句話是氣急才說的,可是皇後卻覺得好像打在自個的臉上一般。
因為那宮女泡在水里的時間並不長,臉還並未浮腫,所以很容易辨別她的身份。再加上在這東西六宮之中,有不少人認識她,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和桂。
皇後的宮女在深夜泡在池塘里頭,若不是值班的太監發現,只怕要等著明早才會有人發現。
太醫的檢驗很快,沒有中毒沒有瘀痕,而肺中積水更是表明她是投水而死的。和桂身為皇後的貼身宮女,在這六宮之中無人不給她面子,又有什麼非讓她去死不可呢。
在皇帝听完太醫判定她失足落水的稟告後,只冷冷地吩咐搜查她的房間。
一刻鐘後,蘇全海帶著從和桂房里搜出的東西回來,一見面便是說道︰「回皇上,奴才帶人搜了和桂的住所,只搜到了這鉛粉盒中似乎有可疑的東西。奴才不敢確定,只能帶回來請太醫檢驗一番。」
站在一旁的太醫在皇帝的示意下,立即就是上前接過盒子,待他挑出其中的粉末,過了許久後才是緩緩說道︰「回皇上,這其中確實是紅花的成分所在。」
眾人當場便是被驚得說不出話,而貴妃同賢妃更是不可置信地朝皇後看了過去。
而一直坐在上首的皇後,此時心中倒是沒了方才的忐忑。其實最可怕的是未知的事物,當對方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後,皇後反而鎮定了下來。
只是她一邊思考要如何應對時,一邊說道︰「皇上,此事臣妾並不知情。」
可就在這時候,蘇全海又靠在皇上耳邊說了幾句,皇帝神色一動,便是點了點頭。沒一會,從外頭進來一個小宮女,只見她手上拿著一根尋常的發簪。
等她向皇帝行禮之後,便是將手中的發簪雙手上舉,蘇全海過來拿過去,將發簪的頂部一轉,只見那發簪上頭的梅花竟然被摘了下來,而隨後蘇全海便是從里頭取出一張紙條。
他沒有看而是直接呈給了皇帝,皇後跪在下頭看著這一幕,心頭卻猶如打鼓般不得安寧。待皇帝看了半晌之後,嘴里發出一聲冷笑,便是將紙張扔在皇後的腳邊。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皇帝臉色嚴峻,眼中更早已經是暴風驟雨。
皇後連忙探身撿起紙條,只見上面將皇後如同命人將紅花帶進後宮之事寫的一清二楚,。而重要的是,在紙條的最後更是清楚寫道,若有一日她身亡,定是皇後為了殺人滅口。
「皇上,臣妾沒有…」可是皇後這般說著,卻都覺得自己的說辭是那般的蒼白而無力。
和桂是她的貼身宮女,如今在她的房中查出紅花,她又掉進湖中身亡,這一幕幕都指向自己。這一封藏在和桂發簪中的絕筆信,就猶如判處她的死刑一般。
可是皇後卻是不甘心,她從未對沈婕妤下手,她又怎麼會對沈婕妤下手,她比誰都希望那個孩子出生,這樣她就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了。
「當日,顧婕妤被人下了百合花粉之時,朕便讓你徹查六宮。可是最後你也沒有給朕一個滿意的答復,」皇上說到這里頓住了。
皇後抬頭略有些驚慌地看向皇帝,難道從那個時候皇上就對自己失望了嗎?那個下藥的宮女珍珠被皇上處死,她雖然知道此時是蔣充媛所為,可是她並不想為了顧清河而棄掉蔣充媛,于是便只對皇上推月兌說線索已斷。
就算以前出現謀害皇子之時,可到最後也不過是不了了之罷了。況且顧清河不過是花粉過敏罷了,養了幾日便又好了。她以為不重要的,她一直這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如今你竟然聯合蔣充媛謀害朕的皇子,」皇上看著皇後的目光是從所未有的冰冷,最後他輕嘆了一聲︰「皇後,你太讓朕失望了。」
皇後此時跪在地上,可卻還是不死心,她知道自己落進了別人的陷阱。和桂的死、和桂,皇後此時心頭不由浮現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身體更是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從未懷疑過和桂,雖然她在自己身邊並不如和玉她們那麼久,可是她在自己身邊也已經有六年了。許多和玉她們不方便做的事情,皇後都會吩咐和桂去做,在皇後的心中和桂沉默寡言卻值得信任。
可是如今她卻以死來陷害自己,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值得相信。如今她身亡她所留下的絕筆信,在旁人看來自然是百分百值得信任。
所以她們一開始對準的就不是蔣充媛,她們一開始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只是她明白的太遲了。
皇後有些頹然,不過在看見貴妃嘴角那絲若隱若現地笑意後,皇後心一橫便是說道︰「皇上,臣妾承認蔣充媛用百合花粉暗害顧婕妤之事,是臣妾包庇了蔣充媛。可今日之事,臣妾卻是被冤枉的,還請皇上明目決斷,不要被奸邪小人蒙蔽了雙眼。」
「娘娘這話是何意?難不成和桂是自己跳進河里,自己不要命去陷害您?」貴妃見事已至此,皇後還妄圖用三寸不爛之舌為自己辯白,便是冷言道。
「安氏,誰給你的膽子這般同皇後說話,」此時一直未再開口的皇帝倒是冷冷地朝著貴妃說道。
安貴妃沒想到這時候,皇上居然還顧及皇後的顏面,便是立即起身請罪。只是在心頭卻又是酸澀不已,就算這時候證據這般充足,皇上卻還是不忍對皇後動手,可見嫡妻在皇上心中分量之重。
而此時皇帝環視了一周,最後定楮看了癱倒在地上,面色一片灰敗的蔣充媛,只听他說道︰「充媛蔣氏,失行喪德敗壞倫常,如今更是以紅花之藥謀害皇家血脈。今廢其充媛之位,貶為庶人,即刻遷往冷宮。」
待幾個太監上前要將她拉下去的時候,只見蔣充媛瘋狂地掙扎,更是大喊道︰「皇上,我沒有謀害她的孩子,我是無辜的,皇上。」
不過隨後便有個太監上前將她的嘴捂住,硬是將她往下拖,只是在這過程中她又是搖頭又是掙扎,發髻散亂行容更是狼狽不堪。
而此時跪在地上的皇後卻身體僵硬,她不知皇上會如何對待自己。其實從入宮的第一日起,她就在斗,可是斗完一個又一個。其實要說無辜,她根本不敢說自己是無辜的。
對,她這次是沒有害沈南媛的孩子,可是卻不代表她以前沒有害過別人的孩子。這一次是她輸了,徹底的輸了。
素紅、曾有全還有和桂,一個接一個,一環接一環,最後指向著她。這幕後之人也正是好心思,看來為了扳倒她,還真是費了心機。
而在最後皇帝才看向皇後,神情近乎殘酷的冷漠,︰「皇後周氏,雖掌鳳印卻未承天命,獨斷擅行、德不稱位,今其上鳳印,退居鳳翔宮,無詔不得出。」
皇後無話,只深深跪拜後道︰「謝皇上恩典。」
這一晚,這對少年夫妻終究還是走向了決裂。
作者有話要說︰咱們的清河好像很久沒有出場了唉
我這個親媽正想著如何給她一個閃亮亮的出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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