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一夜無眠,他從深深的後悔,到怪罪自己的沖動,最後確定真的是做錯了,卻也想不明白錯在何處。
昨夜里的每分每秒,他都歷歷在目,易舒對他是有反應的,事後還抱著他睡了,卻為何在早晨起來的時候,便翻了臉?
易舒那驚恐萬分的表情,深深印在小七的眼底里,他是那樣的不知所措,像是連呼吸都不會了。相愛的人肌膚相親是多麼自然的一件事,即使是不相愛的人,要醉生夢死一番,也並非難事,和為何到了易舒這里,卻成了一件叫人心驚膽戰的事?
太陽升起的時候,小七默默爬了起來,他想起了鄭平,想起他說不要變成人形,不做無謂的事,他一定是知道星君的事情的,不如去問問他,小七心想。
小七梳洗整齊,慢慢的走去了後院,後院的圓毛早就習慣了他,都懶懶散散的自顧自的玩耍,沒人搭理他。
小七走到上次鄭平出現過的那片林子前,站了許久,抬起頭,朝著林子里喊了一聲︰「鄭公子沒人應他,他又喊了幾聲︰「鄭公子,鄭公子便朝林子里張望。卻只听得身後低低的一聲︰「做什麼直把小七下了一大跳。
鄭平倚在樹上,插著雙手冷冷的看著小七,小七咬著嘴唇低了頭,不知如何開口。
「我當你有話要說鄭平道,說著便一副要起身離去的模樣,小七忙道︰「鄭公子,我有一事想問你小七抬眼看了看鄭平,只見他面色冷淡的很,像是很不好相與,但小七也無別人可問,拳頭握了握緊便道︰「鄭公子上回與我說,若是想長久的伴在星君身旁,便還是變回真身不要做無謂之事,我想問一問,鄭公子何出此言
鄭平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見他面色難看心神不寧,便「哼」的一聲冷笑,道︰「晚了
「嗯?」小七一怔,一抬頭看著鄭平。只見鄭平神色淡然,眼神里還是沒有一絲熱度。
「晚了是什麼意思?」小七道。
「你知我是什麼意思鄭平道。
小七慌亂起來,低著頭手指掐的緊緊的,自言自語道︰「星君就這樣再不理我了麼?」
「我早就提醒過你了鄭平道。
「鄭公子,」小七眼里噙著淚,緩緩抬頭看著鄭平,輕聲道,「星君究竟為何會如此?」
鄭平用眼角瞥了一眼小七道︰「我怎知
「鄭公子……」小七緊緊咬了咬嘴唇,他想問鄭平,是否也是做了那樣的事,易舒便再也不理他,將他丟在這里,卻終究是問不出來。
「沒事我便走了鄭平說著便轉身走了。只留下小七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易舒心神不寧的獨自坐在煉丹爐前,離開爐還有足足三天的時間,照理來說他並不需要這麼早就守在這里,但他只是逃避,他不知如何面對小七,所以不敢回去,便找了這麼個理由躲在這里。
易舒盤腿坐在軟團上,仔細想著昨晚上的事情,他是喝醉了,但卻也並未醉得完全不記事。他記得他帶了酒回來,又灌小七喝了酒,後來好像是抱了小七去洗澡,但是那時的小七是人形還是真身他卻不記得了。其實小七便是小七,人形和真身又有多大的區別?
他記得小七幫他捏肩揉背非常舒服,那時候他似乎是睡著了一會兒,或是頭腦不太清醒,那個時候小七應該是人形的,但後來又怎會去了榻上?
易舒的耳根猛地燒紅了起來,他記得小七的嘴唇,軟軟的濕濕的,在他身上密密的吻過,那感覺灼熱得像是烙鐵燙過,卻又快活極了,叫人欲罷不能。
易舒背脊上一麻,回想當時的場景便能叫他停了呼吸,可是究竟為何會這樣?
易舒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同,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欲.望,他掌管姻緣之事,再也清楚不過情字的寫法。世間女子,可為情生死相許,而世間男子,為博紅顏一笑,又掀起過多少爭執波瀾。不過就是想要一人擁入懷,為了那纏綿悱惻,性命也可拋。
易舒卻從來沒有起過這樣的念頭,他有不少朋友,可無論男女,他都無法產生傾慕之情,他從來不會思念一個人,更從不曾有過要與人相戀相守的念頭,就算是與他最為親密的天機星君司承,也不過就是聊天下棋喝酒的情誼,他的周圍像是畫了一個圈,誰都無法踏進他那一畝半分心田。
可為何這次,如此輕易的被小七打了破?易舒覺得奇怪極了,他想起了鄭平。
剛得了鄭平的時候,他是喜歡極了的,純白色的獅虎獸及其稀有,而鄭平又長得一副俊俏模樣,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優雅和威武。易舒每日帶著他到處逛,連晚上也就讓他睡在屋里,早上醒來便要先瞧瞧他,揉揉他的頭,簡直寵上了天。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好久,久到長年受了他仙氣蔭澤的鄭平,能化了人形。易舒很高興,給他起了名字,鄭平也越發的粘他。
平日里鄭平雖然能變得人形,但大部分時間里還是獅虎獸的模樣,閑來無事的下午,易舒便和鄭平去野外玩,玩累了便躺在鄭平那皮毛柔軟的肚子上打瞌睡。但這樣平靜而悠閑的日子,終有一日被打破了。
那日夜里,易舒靠在床頭看書,鄭平幻了人形坐在他身旁陪著他,易舒其實並不是太喜歡鄭平的人形,要說為什麼,那便是他總覺得鄭平人形的時候,喜歡直直地瞧著他,搞得他不太自在,而且也沒有柔軟的皮毛可以揉著玩。但是鄭平道行深了,終究是要化人形,他也不能總攔著,好在平日里大多時候鄭平總是真身的模樣,他便也就這樣隨他去了。
可那天夜里,鄭平靠的他很近,不一會兒便伏在他懷里。平日里鄭平真身的時候,也會這麼和他玩鬧,所以易舒也並未在意,可慢慢的,不知如何的,鄭平的手腳便纏了上來,又不知如何的,鄭平用力抱緊了他吻住了他的唇,易舒真是毫無防備。
易舒心中一陣反感,一個指印便朝鄭平胸口打了出去,鄭平幾乎連掙扎都來不及,便被打落到了地上。易舒坐在榻上眯著眼楮冷冷的看著動彈不得的鄭平,半晌,一揮袖子便出了房間。
易舒畢竟還是沒有下重手,這一個指印只是打得鄭平悶在當場,但卻並無大礙。易舒出去逛了會兒散心,再回來時,鄭平早已不在房里。
如今回想起來,易舒還是覺得當時鄭平的所作所為讓他覺得頗不舒服,可為何自己這次遇上了小七幾乎是做了同樣的事,卻並未推開他?
易舒心里亂極了,小七現在在做什麼?他雖說找了要煉丹的借口沒回去,可小七又不傻,定是知道自己不想見他。自己一晚上都沒有回去,小七夜里一個人可睡得安穩?會不會又做什麼噩夢?
易舒覺得煩躁,便站起來在煉丹房里四處走。
小七呆呆的坐在桂花樹下望著天。前天的這個時候,易舒還抱著他坐在這桂花樹下,揉著他的耳朵,笑盈盈的瞧著他。易舒說過「我也喜歡小七」,可他的喜歡,卻只是喜歡一只寵物的程度,可是自己卻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真是好笑,一只狐狸愛上了高高在上的神仙。
小七想起桓君趕他走的那日也說過一句「你知我喜歡你」,桓君也說喜歡,可是一樣還要趕他走,所以桓君也好,星君也好,他們嘴里的喜歡,都只是當他是只玩物。
小七把臉埋在雙手里,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天完全的黑了,易舒大約已經繞著煉丹爐走了百來圈了。小七一定是在傷心難過,自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丟他一個人過了兩天一夜。他會不會已經走了?就像鄭平一樣,消失了就再也不相見了?易舒突然轉身,往煉丹房的門口走去,卻又在抬腿跨出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這是他第幾次想要回去看看小七,卻停在了門口?
易舒不知要如何面對小七,其實說到底,他是不知要如何面對自己。這麼多年,他都不曾動過心,也從未起過婬.念,他從前一直覺得他並不需要情愛之事,但如今呢?為何竟就這樣交代在小七手里了?易舒心亂如麻。
易舒想起了他曾經是訂過一門婚事的,那還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因為易舒的父親輩分極高,而生他又生得晚,所以易舒雖說活過的歲數不能與蕭池桓之相比,但在仙界的輩分卻也是極高的,要論起來玉帝的那些兒子們,見了他都是要喊聲叔叔的,所以易舒自己的婚事也被看做是一件大事,早早的就被定了下來。
對方是位帝姬的長女,年紀還大他一些,長得也是極美的,往後可以繼承帝姬之位,最難得的,是那位姑娘對他是有真情意的。易舒往日里其實與她交情不錯,有時互相借書談天,來往倒也算是頻繁的,大約在長輩眼里,他倆算得上是郎情妾意,便給他們拍板訂了婚事。
易舒自己也覺得這位姑娘不錯,性子溫和,也頗為投緣,易舒覺得按長輩的意思,大約定是要他找個人相伴一生的,那便就這位姑娘也可,所以便應下了婚事,選好了訂婚的日子。
卻沒想到事情一傳出去,南海那邊竟是鬧起來了,南海龍王的太子要死要活的鬧到了天庭來,說愛慕這位姑娘已久,很早之前便向她家提了親,為何現在突然要把她嫁給太陰星君?
王母很頭疼,易舒這件婚事,易舒的娘來找她商量過,她當時也覺得不錯,是點過頭的,如今鬧成這樣,她臉上也不好看。便把易舒和那姑娘喊了來,意思是希望易舒出來說句話,說他與這位姑娘互生愛慕、情深意重早就把婚事定了下來雲雲,好把那龍王的太子打發回去。
卻沒想到易舒瞧見那龍王太子悲痛欲絕的模樣,竟說,你若喜歡,那便讓你吧,反正我也無所謂,只把王母氣得兩眼冒火。那姑娘一听,更是當場就驚呆了,立即便哭著跑了走,只剩下易舒和那搞不清狀況的龍王太子面面相覷。
那龍王太子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易舒的手,興奮地說不出話來,好久才道像易兄這樣大度的男子,世間罕見。
鬧到這份上,婚事總是黃了,易舒的爹娘自然是氣得火冒三丈,押著易舒去那姑娘家道歉,回來又罵了他半天,易舒卻從頭到底沒弄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等到事情過去了,易舒的爹娘才弄明白了自己家兒子的問題,雖說是無奈極了但也沒有別的什麼法子,便由著他去,一直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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