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句被施歌咽進了肚子里,並不是因為別的。
江天斜著身子靠在懸浮車上，雙腿交錯，發絲在夜風中微微凌亂。漫不經心的目光剛好飄了過來。
施歌•羅德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下臉，一把拉住嚴少澤的手腕，目不斜視就要直接走過去。
他出身羅德家族，由于本身的政治立場，本身就沒有一般人對于江天的那種崇拜。但是對于這個幫助聯邦在星聯中獲得一席之地的最高將領,他心里還是有一些純然的欽佩。但沒有想到,嚴少澤對于江天的那種對強者的仰慕會變成這樣深沉的感情。先不論這種事情一旦曝光,對嚴少澤會造成怎樣的影響。而是，從江天之前的態度來看,嚴少澤對于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沒有什麼關系？」施歌想起那天江天說的，只覺得心里一陣的氣悶。反正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他沒有必要給江天什麼好臉色。
嚴少澤教他一把拉住手腕，直接繞過江天就要走過去。他眼楮里閃過一絲疑惑。施歌是最高總指揮的副官，怎麼兩人看起來似乎很有些不愉快？他本來還想試探一下江天，考慮要不要給他完全攤牌，但是看目前這個情況，也只好放棄了。
江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嚴少澤身上，他站直了身體，忽然開口，「少澤。」
嚴少澤下意識就看過去，被江天這麼親密的稱呼，他略覺得有些怪異。他記得江天明明之前都是稱呼他嚴少澤或者嚴少澤少尉。施歌察覺到好友的遲疑，咬了咬牙，轉頭瞪了一眼，「快點，不然我們沒有好位子了。」
嚴少澤對他笑笑，卻掙開了他的手，走向江天，「長官。」
江天忽然笑了，嘴唇輕輕勾起。冷靜甚至有些冷漠的表情一瞬間被柔和，看得嚴少澤微微一愣。回過神，「有什麼事嗎？」
江天眉目間罕見的柔和，「來接你回去。」
來接我回去？這是什麼意思？嚴少澤猶豫間正要開口。施歌忽然大步走過來，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還沒說完？時間可不等人。」他胳膊下面用勁兒很狠，施歌覺得心里滿都是怒氣。
江天這是什麼意思？他當然看得出江天對于嚴少澤根本沒有什麼興趣。難道是因為感謝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怎麼可能？
施歌嗤笑了一聲，他可不覺得讓嚴少澤和江天這樣頻繁接觸有什麼好處。看見嚴少澤掙月兌他走向江天，並且神情猶豫。他就想過去抓住他肩膀狠狠搖醒他，跟總指揮大人談感情？真是笑話！
嚴少澤身體輕輕一動，就巧妙的掙月兌了施歌勾上來的胳膊，他不喜歡把控制權交到別人手上。在一度失去身體控制之後，嚴少澤更加對這種感覺深惡痛絕。
嚴少澤看見施歌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手腕順勢一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雖然他對于施歌•羅德的認識還僅僅局限于這個身體記憶中的一些片段，但是施歌•羅德確實是真心為他考慮，對他這個朋友非常看重，這讓嚴少澤心里覺得溫暖和感激。因此他也不想讓他覺得失望。
他沒有注意到，一邊江天看見他們兩個人親密的姿勢，難得一見的笑意漸漸消散了。但是他仍然等著嚴少澤的回答。
嚴少澤想了一下，還是對江天禮貌的點點頭。和施歌一起離開了。
畢竟，這里並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他的情況現在還很不明朗。嚴少澤覺得自己應該更加謹慎一些。
如果說，在施歌聯系到他將這個任務安排給他的時候，嚴少澤還心存著一絲僥幸的話。在江天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就確定了自己暫時無法擺月兌聯邦內部的巨大漩渦了。
嚴少澤坐上懸浮車的副駕駛。
施歌•羅德非常開心，一向沉穩的他也有些眉飛色舞。他和江天年齡相差不過幾歲，家世也相當。並且他自己已經是校官，二十三歲的校官，這完全可以證明他的出色。但是這些和江天相比，頓時就變得輕飄飄無足輕重了。江天身上的光芒太耀眼了，和他同時代的那些在其他任何一個時代都會載入史冊的人。全都被在他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
施歌•羅德，羅德家族的繼承人，也不例外。
即使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杰出，但這並不是說當嚴少澤選擇和自己離開而不是對方時，他會不覺得愉悅。
嚴少澤在考入聯邦最高軍事學院之後，沉迷與對力量的渴求，幾乎沒有踏出過s區。施歌一路上興致勃勃的給他講解著一些綠島的地標性建築。很快車子就到達m區。
m區是整個綠島最繁華的商業區，也是其他種族聚集數目最多的區域。懸浮車剛剛穿越區設屏障，m區的繁華燈火就撲面而來。坐在懸浮車上，從上空向下俯視，輝煌的燈火結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蛛網。懸浮車快速的下降，光的節點不斷放大，眼前也越來越亮。
「嘿，在這邊，伙計。」
「來吧，來吧。」
一下車，嘈雜的人聲就像是潮水般涌來。「不歸夜」人來人往，透過巨大的變異鋼骨架透明幕牆看進去，里面一派繁華喧囂。
不歸夜是一家非常著名的酒吧。從人類擺月兌蒙昧開始，酒就和人類息息相關密不可分。即使現在科技的發展已經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酒的地位仍然毫不動搖，就像他在之前的幾千年中一樣。
「所有人都愛他！」新紀元暢銷書作家唐l也說，「酒和女人總是成雙成對出現，你一點兒也不想將他們分開。」雖然這句話一經發表就遭到了無數女權主義者的猛烈抨擊。但是看著眼前紙醉金迷聲色犬馬，就不得不承認唐l說的還是有些道理。
施歌看著嚴少澤波瀾不驚的表情，聳了聳肩，他本以為自己這個連s區都沒有邁出的好友總應該有點不一樣的反應。
其實在嚴少澤眼里，除卻那些二十一世紀不可能建造出的建築形態，奇異的材料，和各種先進設施之外，不歸夜本質上和2014年地球上的任何一家酒吧都毫無不同。喝酒，放縱身體同時放松心靈。
他懶洋洋笑了，這對他來說倒真是不錯。
施歌顯然是這家的熟客了，他帶著嚴少澤穿越整個大廳直接在吧台坐下，問嚴少澤要喝點什麼，在得到一個預料之中的「隨意」時，瀟灑的打了一個手勢，調酒師就心領神會。
嚴少澤打量了一圈，大廳里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各種其他種族的人，甚至還有幾個洛基人。嚴少澤眼神閃爍了一下，當時如果不是行動中，他或許還真有幾分不忍心拒絕。
但是卜拉拉人這里幾乎一個都沒有。半個月前，卜拉拉人正式向人類宣戰。並且聯合星聯幾大元老向星聯議會施壓，試圖結成統一的聯盟。但是就在提案遞交的第二天，聯邦立刻停止所有收到卜拉拉人聯盟邀請的種族「x素」能量供給。無論其是否最終決定與卜拉拉人聯盟！
人類是星聯中「x素」最大出口種族，這樣一來，許多x素儲備不足的種族立刻和卜拉拉劃清了陣營。人類由于最近幾十年的星海探索行動的成功，x素的佔有量已經位居星聯前列。由于x素是非常重要的戰略資源，很多種族都有明確的法規限制x素出口甚至于不允許出口。
但對人類而言，剛剛加入星聯各個領域都亟待發展，故而才開放x素出口。一些種族對于人類能源供給的依賴日益加重，這也就使得人類在星聯之中有了不少話語權。
其他暫時還沒有被波及到利益的種族也立刻意識到了人類這一次的強勢和決心，因此卜拉拉人的大聯盟計劃不到十幾天就宣告破產。
但是這並不是說明卜拉拉人就此放棄。在一些具有戰略資源意義的殖民地上，沖突已經爆發了不止一場。卜拉拉人也開始大規模全面從人類殖民地空間站撤出。似乎兩個種族間的全面戰爭一觸即發。
但是這顯然和不歸夜里的人沒有關系，眼前還是一派其樂融融。並不是因為這些信息沒有被報道出來，還是說，是因為對于最高總指揮的信心？
即使施歌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調酒師端上了他們點的酒。施歌把一杯推到嚴少澤面前，看起來心情不錯，「嘗一嘗，你會喜歡的。」
順著嚴少澤之前的視線看過去，施歌微微一笑，「洛基人，嚴，你喜歡這個型？」
他不過是多看了一眼，就被施歌注意到了，由此可見施歌•羅德的觀察力有多強。嚴少澤心里重新對這位少校做了個評判，然後偏頭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我覺得還是比較喜歡你這個型。」
施歌哽了一下，沒好氣的喝了一口酒。又恢復了玩笑的表情，「嚴，今晚不如換換口味。」說著他的目光掃視全場。
他們坐的地方剛好處于整個空間的最高點，整個場地都一覽無余。施歌的目光在一個棕色頭發的人類女子身上停了下來，「嘿，這個不錯！」
嚴少澤順著看過去，那個棕色頭發的女孩留著短發，眼楮很大，看起來很可愛。問題是，這樣看過去，她最多不超過十五歲。嚴少澤有點恍然大悟，「原來你喜歡……未成年？」
施歌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幫你物色嗎？」
「心意我領了，」嚴少澤嘴角一抽，壓住他肩膀，「不過就不用了。」
施歌揮開他的手臂，並不放棄，重新看了幾個問嚴少澤意見。雖然風格各有不同但相同之處就是她們的性別。嚴少澤察覺出了點味道，想起這個時代對于同性戀的看法，他覺得有點明白施歌的意思。
索性放下酒杯，相比于隱瞞遮掩，嚴少澤更傾向于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施歌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並且在他之前開口，「嗨，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嚴少澤眨眨眼，看著他。
即使早已深知好友的固執，施歌仍然表情認真，「嚴，他不適合你。」
江天駕駛著懸浮車，看著手腕上不停閃爍的即時通訊器，卻並沒有接通。「重要聯系人江時」幾個字來回閃動了幾遍，終于慢慢暗了下去。銀色的懸浮車是軍方內部出產，性能卓越。江天一路將懸浮車的動力輸出調到最大檔，銀白色的車身在天際劃過一道白光。過了一會兒，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收到了新的文本文件。江天看了眼「發信人江時」幾個字，並不點開。
他將懸浮車開往寰宇廣場的上空，讓車子自己懸浮著，然後放下了座椅靠背。仰頭看過去，天穹上幾顆星星被隨意丟在蔚藍的天幕中。嚴少澤這三個字像是三顆滾燙的糖，在唇舌之間反復游走，吐不出卻也咽不下。
江天輕輕嘆出一口氣。
早在幾個月之前，他就安排不萊梅去徹查一件事。
嚴少澤的出現時間地點都太過巧妙，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出現問題，想必是自己副官最好的人選。但是嚴少澤本身的身份來歷都毫無問題，並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就是他本身，也完全符合一名聯邦優秀軍官的要求。
但是隨之而來，他的身體異狀卻讓江天不能不去正視他對于嚴少澤這個人感覺熟悉背後隱藏的東西。
在他正式接任人類聯邦防御委員會最高總指揮一職的第二天，江時就向聯邦議會遞交了辭呈。外界看來，這完全是江家為了扶植江天的舉動。江時辭去首席執政官，正是為了江天、江家的前途。
江天閉上眼，腦海里浮現出江時的面孔，有一些朦朧模糊。他在一年前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記憶似乎出了什麼問題。並沒有什麼證據，更多的是一種直覺。和嚴少澤見面之後，身體發生的異狀將懷疑落到了實處。
借著和施維克人的殖民地爭奪戰，江天以戰略調整的名義將不萊梅調離身邊，暗地里安排他去徹底調查自己的一些懷疑。
在不久之前，不萊梅那邊的結果也出來了。
是的，和他猜想的一樣，他的記憶序列曾經被抽取重排！
也就是說，他丟失了一段記憶。
對他進行記憶抽去的人手法實在高明，竟然將偽造的記憶制作的栩栩如生，這一年以來，都沒有讓他察覺出任何不同。
江天眼珠深處泛出冷光。
他重新進行了身體檢查，報告顯示，他的記憶序列受損非常嚴重，並且由于某種未知的原因，他的身體穩態呈現出一種普通人身上絕對不會出現的穩態失衡平衡狀態。
他對于嚴少澤產生的特殊生理反應，也是穩態失衡達到峰值的身體應激反應。
江天不認為有人能夠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篡改自己的一段記憶，但是事實上他就是這麼發生了。這種感覺非常的糟糕，你會不由自主懷疑自己腦子里的東西的真實性。如果連自己的記憶都不能相信，意志不堅的人很快就會陷入自我懷疑的混亂。
江天並不在此之列，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想，是否，他和嚴少澤早就相識？那麼他們之間？
半個月以來，江天一直在著手徹查聯邦高層內部的叛徒，但是這件事卻遭到了江時的阻擾。並且，江時還要求他和最高執政官之一，林洛唯一的女兒訂婚。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許願一個月小紅花的火箭炮，桑心，這個月看不到整齊的小紅花了。
前天突然接到事兒，昨天一天都在弄，最後也沒時間碼字。肥肥一章奉上，明天還是忙一整天的節奏，唔盡量找時間更新。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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