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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子楠偷偷去了江北江都的事,我叔叔怎麼會知道?」
我哼了一聲。收起那紙條,「朕也正自奇怪。就和阿南你總是知道宮外的事一樣,他大約也有他的障眼法
阿南從我的話音中听出了什麼,立刻窘迫的低了頭。她有些畏懼,卻是準備了與我相抗。我看她脖子上的青筋又暴了出來,估計我就算逼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阿南終究是防備著我的。
人人都說歸命侯缺腦子,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裝的。謝子楠帶兵去江都,此事的確可疑,但我這個皇帝都不知道,他歸命侯是如何知道的?知道了又為什麼要告訴我?你說他這是想向我表忠心呢?還是在向我示╴威?又或者根本是在找死?他上回造反,我已經殺了他的兒子,他這是不想活了?
更有一種可能,他是在出賣阿南。畢竟,謝子楠是阿南推薦給我的。
我看看阿南,她的大眼楮躲躲閃閃,又藏在眼睫後不肯看我。當著何紫魚的面,我不能把話說破。這一回終于帶了阿南出來,我可不想發生什麼讓我寒心的事。我知阿南心大,而且還不向著我。不約束著點,誰知她將來做出什麼。
「阿南,你的經文還沒抄完吧?」我突然瞪了眼楮吼眼前這個小東西,惱怒于她總能水波不興。她不喜歡我,十年後為什麼還要去為我收尸?她知不知道,她這樣的脾氣、干的這些事,是會多麼讓我牽腸掛肚。我此時想起給她新添了四遍的經文,她不可能一下子完成的,正好拿來約束她。「以後在船上,你每天到我的艙中來抄經。和在母後那里一個樣
我要把這小東西放在我眼前才能放心,別人說她的那些話,我固然不相信,但我終究怕這次南巡成了阿南逃離我機會。我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為我挖的那處小小的墳穴。《》
此時正好何紫魚收好了她的箱籠,也湊到我的眼前來。听到我向阿南高*潢色小說
我覺得上次的掌嘴二十,還是打得少了。
阿南與何紫魚,完全是兩個性子的人。阿南若不是被我拘著,肯定是會遠遠躲開我的。何紫魚則不用我操心,這麼好的與我親近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不用叫她,她每日都會早早到我這里來報道。
其實從洛京出發,沿著前朝所開的運河向前,一路上景致不錯。此時正是麥熟的季節,從船上望出去,可以看到運河兩岸的金黃色平展的田壟,間或還有縱橫的水渠。大肇的富饒與安寧盡收眼底。
本來,我們這一路上應該不會寂寞,因為有的是好風景給我們觀賞。
只可惜我們三人的相處卻極不和諧。甚至可以說是尷尬。何昭儀開始幾天很興奮,每日找借口到我的艙中來,裝作殷勤的替我端茶倒水。可不久她就露了馬腳,每到通衢大驛,她話里話外,總是想著要上岸逛逛的意思。
這完全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因為一路南行,已經很驚擾所過之地的官府,僅僅是我這皇帝路過,他們就得派大量騎兵沿岸接力的保護。每遇逆流還得找民夫為我的船隊拉縴。很是勞民傷財。若是我再上岸,地方上怕是沒法過下去了。
再說我也沒那個游玩的時間,因為我雖出行,每日里奏章還是一點不少的,這些奏章每日里由快馬從京師送到我手上來。我每天除了不用上朝,其它一切照舊。有時常常一天的時間,全花在看這些奏章上了。所以無論何昭儀如何聒噪,我總是不理她罷了。
相對而言,阿南就太安靜了些。她倒是很听話,每日早起就過來問安,然後就焚香淨手,在我的御案的一角鋪開白宣,界好格子,然後開始一筆一劃的抄寫經書。她寫的是工筆小楷,寫起來一絲不苟。因為怕寫錯字,所以抄得很慢,每天最多只能抄出幾百字來。
不過她也太安靜了,除了偶爾抬頭看一眼窗外,幾乎從不與我交談,最多只是不時的,在看著船艙外的景色時,目光中露出那麼一絲惆悵。也算是她心境的流露吧。而對我,她還是那付樣子︰沒有絲毫的興趣。當然,她也完全無視何紫魚,就好像沒對方這個人似的。
我不知為什麼,隨著船離洛京漸行漸遠,心里越來越不安。總覺得阿南這般的安靜是有些什麼不對的。
「皇上,到了江都,我們就可以下船游玩了吧?」這一天,何紫魚終于忍不住了,連與我說話時的語氣都有些沖。
此時,我們已經在船上行了二十余天,今天,我們的船隊會穿過淮水,進入南方的地界。也就是回到了阿南的家鄉南楚了。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們會到達江都,從那里渡過長江。
何昭儀大概原本以為這是一次游山玩水的旅途,沒想到卻被我在船艙中關了近一個月。她帶出來的那些漂亮衣服,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人看。只有我這一個看客,卻還從來沒有進過她的船艙。事實上,我沒有進過任何人的船艙,也沒叫過她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位侍寢。我覺得我的心態已經老了,是個三十歲男人的心態。原來心中曾有過的那團火已經熄滅,沒有了年經人的激情。
這是我的悲哀,也許還是我身邊女人們的悲哀。
這一天,阿南也有些心神不寧,她在我御案的那頭,寫了不多的幾個字,突然停了筆。呆呆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宣紙發呆。
我伸了一下頭,「你寫錯字了!」我說。
她點點頭,小心的把那個錯字圈去,深吸了一口氣,又提了筆,卻又半天落不下去。最終,她把筆放下了。
「怎麼了?」我問她。
「今天有點寫不下去她十分老實的地回答。
「寫不下去就歇歇吧我看她每天悶著頭抄經,與我連句話也沒有,總擔心是不是我讓她抄太多的經文,把她的腦子抄傻了?
她嗯了一聲,真的站了起來。
她這回帶出來的那個小丫頭,忙上來幫她收拾桌上的東西。
「阿瓜,先別忙著收,我等一下還得繼續抄阿南對那小丫頭說。說完徑直朝窗邊走去
我呆一呆,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叫這丫頭什麼?」
阿南的小丫頭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人長得圓乎乎肉滾滾,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只一雙眼楮倒還算黑白分明。
「她是母後賜給我的,她原本沒有名字,我看她長得圓圓的,所以叫她阿瓜
我特別的看了一眼那小宮女,母後這回一共給了阿南兩個大太監,兩個大宮女,其它這種十三四的小宮女小太監數量不少。可阿南這回出來,與何昭儀前呼後擁不同,她偏偏只帶了這個小宮女在身邊,可見這阿瓜有她與別不同之處。
阿南踱到窗邊,倚著窗席地而坐,其實此時船隊正在渡淮水,外面除了水天相接一片蒼茫,再無可看之景。阿南倒似乎很享受,她的頭靠著窗,半眯起眼來,臉上竟然有些笑意。是因為要回家了嗎?可在南方,其實她也沒有親人了。
「皇上何昭儀偏偏在此時煞風景,她學著馮嫣兒的作派,湊向我的身邊,在我腿邊跪下,仰起臉來,用一種有些撒嬌的語氣,「妾真的好想在江都玩玩啊,听說江都可好玩啦,有很多的店鋪賣各種各樣的東西,最好的綢緞,最好的銅器,最好的……」
「何昭儀,」我打斷了她,「等到了江都再說吧
何紫魚其實長得也不錯,當年他父親把她送入宮中來時,還對自己女兒的相貌頗為得意,但她長得不如馮嫣兒精致,也沒有阿南靈秀,是那種過于艷麗的美貌。有一陣子,因為她與馮嫣兒走得近,我也曾注意過她,可惜沒幾天,便發現與她在一起很是乏味。她這人太直白了,想要什麼從來都是沒有迂回的。
這次,馮嫣兒不能出來,特別推薦了她,我知道這中間有些玄機,但還是想盡量利用她來安撫馮家。其實,現在看來,多個她倒也好,免得我和阿南兩個大眼對小眼,無話可說的尷尬。何昭儀雖然說的多是廢話,但好歹是聊勝于無。
「一過了淮水,物候就完全兩樣,」阿南突然開了口。「這個時節,淮水以北已經麥黃,綠色的草樹不多了。淮水以南卻應該還是一片碧綠,早麥已收,稻花才開。算起來,到金陵時金陵正好趕上八月半,自古金陵就有八月半祭月神的風俗,到了金陵皇上再與民同樂不遲
我沒想到阿南會此時開口說話,這二十余天里,她很少主動向我開口。而且她今天一開口就是在幫我婉拒何昭儀,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可她真的相信何昭儀僅僅是想上岸游玩嗎?
「大膽,在哪里停留該由皇上說了算。楚修容怎敢公然干涉!皇上難道還需要你來給主意嗎?」何昭儀一旦抓了阿南的錯處,便立刻發作起來,擺出她昭儀的架子。她責備了阿南,又立刻撲到我的膝上,學著馮嫣兒的樣子向我撒嬌,「妾想在江都玩玩兒嘛!」
可我卻從阿南的話里听出了什麼。難道阿南已經覺察到了什麼異常?或者,她是的確太聰明了?我其實一路戒備,早就暗暗派了斥候在前面先行探路,結果,今天反饋出來的消息可不大妙。加上歸命侯那奇怪的紙條,我對江都是有些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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