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 69宮

作者 ︰ 鄭良霄

(尋書吧)

阿南失蹤了!

別說弦子一上午沒見過姐姐,便是我派去各宮打問的人也都回說沒見過阿南。

我帶了人沖到梅花塢。梅花塢是在兩片坡地間的小山谷里,位子就在長信宮的後面。這些梅樹都是老梅,和長信宮一樣,還是前朝舊宮的遺跡。此時梅花開得正艷。一片香雪海中,梅香坼風,枝如虯龍。一條溪水穿谷而過,還能听到冰結的水面下泠泠的波聲。

我原本好幾次想帶了阿南到這里賞梅,卻總是沒得時間,對阿南說了,阿南還笑我故作風雅。

今天我終于來了,如此好景,卻獨獨不見阿南的影子。

「阿面,阿南我大聲地叫。空谷回音,間以鳥鳴,唯獨不見阿南。

鄧芸心急,他跟在我後面嘮叨,「皇上這麼點大一個後宮,還能把阿南弄丟了!」

我沒心思與他爭辯,急急忙忙向梅林里沖。我帶的人他散開來四下搜尋,哪里有阿南的影子。

此處離外的宮殿都遠,想去問人都無從問起。

寒風割面,凍去低垂。眼看又要變天,阿南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我只覺手腳冰冷,連同心都結了冰一樣。

如意在一旁分析︰「賢妃若直接回長信宮,根本不用走進梅林去。只從這邊路上走過而已。這路上地勢開闊又是直通御花園的大道,走過路過的人極多。賢妃走時,身邊還帶著個阿瓜,那阿瓜雖然呆頭呆腦,但也是能喊會叫,兩個大活人走在路上,怎麼會突然不見了?」他眼光轉動,「也許是楚賢妃自己走到哪里去了。只是各宮都說沒見過楚賢妃,這才奇怪呢

如意說的很對。

鄧芸心急,「那還不各宮搜人?」

楚弦似乎有些害怕了,他伸了小手,默默的抓著我的衣擺,期待地看著我,「要下雪了,姐姐怕冷。皇上快找到姐姐

到了此時,我的肚腸已經糾結到百轉千回。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阿南好好的在宮中,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她為人小心,盡量不讓自己卷入宮中的明爭暗斗。按理本不該遭人懷恨。可她近日在我這里愛寵卻是盡人皆知。宮中女人原本都是這樣,最愛爭風吃醋。

若是以前的馮嫣兒對于三千寵愛在一身,倒還能應付裕如。因為現在看來,馮嫣兒那女人心黑手狠,仗著我寵愛時,還不知悄悄干掉了多少與她爭風的女人呢。

可阿南不行,阿南善良,常與人留有余地。更何況,宮中女人最會做表面文章。面子上看起來與你交好,背地里使絆子的大有人在。

我重生以後,算是把後宮的嘴臉看得清楚了,想起母後以前告訴我的一些事,更是對此深有體會。

我一咬牙,對身邊人說︰「去稟告太後娘娘,就說我要搜宮,讓各宮都不要隨意走動,見到可疑速來報告

若要搜宮,還得母後主持。我怕阿南是遭了什麼人的黑手了。若還沒死,一定是被關在什麼暗無天日的地方。就像弦子所說,阿南怕冷,若是時間耽擱久了,我真怕她身體頂不住。我這後宮,也就這麼點地方,阿南怎麼可能就這樣消失不見。我一個宮一個宮的搜過來,不信找不到阿南。

我開始分派我的內衛人馬。準備在整個宮中大張旗鼓的搜人。

鄧芸和弦子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他們在想什麼,我不用猜也知道。後宮一場血雨腥風怕上避不過去了。

就在此時,守門的司閽官急匆匆進來向我稟告,「前門西側長樂門外有個小童來找皇上和鄧將軍。說是楚賢妃回到公主府了。叫皇上不要擔心……」

「什麼?公主府!」我第一個反應是大聲質問。問過之後,才突然覺得奇怪,阿南回了公主府?

司閽官一下子被我驚得手足無措,竟是沒敢回答我。

我從江南回來,就曾許過阿南,我不會用我的宮把她鎖在宮中。這也就是說,阿南可以自由出入宮禁,只要她告訴我一聲就行。

但阿南從來沒有實行過這一特權。宮中人多眼雜,她不出宮還有不少資閑言碎語,若真的常出常入,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禍事呢。

可現在,听到司閽官說阿南在公主府,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鄧香才剛回來,阿南就突然出宮了?

此時,我腦子還算冷靜,我盯著司閽官的眼楮問,「楚賢妃幾時出的宮,你們為什麼沒有報上來?」經過最初的混亂,我的腦子多少反映了過來。

我這才注意司閽官驚恐的臉色,見我質問,他慌忙跪下,哆嗦著語不成句,「臣根本不知道楚賢妃出宮。各門也沒有記錄。臣正是為此驚疑,楚賢妃是如何出宮的?難不成竟是能飛?」

鄧芸和弦子听到這話,哪里還有心思深究此事,他們早就拋下我飛奔而去,才不管我糾結不糾結的。

我一跺腳,顧不上和司閽糾纏,趕緊去追他們兩個,只在嘴上吩咐我的內衛,「押著司閽去各門把今日的出入記錄全給我收上來!」

阿南又回到了公主府?我竟是一點也沒想到。在那一瞬間,我的腦子里閃過無數的念頭,甚至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其中的酸甜苦辣正如打碎了五味瓶一般。中間當然還本能的加雜著深深的嫉妒。

難道是因為鄧香在公主府?

我直撲長樂門。長樂門外,果然有個梳了垂髫的小童站立等待。見了我倒也不認生,只是長長一揖,「我家先生說,皇上不必擔心,公主只是受了輕傷,已經無大礙。皇上可以徐徐而來

我再一次覺得頭如重擊,耳鳴如鼓,小童其它的話,我再也听不清楚。阿南怎麼還受了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的腦子已經完全昏亂如麻,什麼都不願想了。

去他的徐徐而來!我此時恨不得插上翅膀。

我飛身上了親衛拉來的棗騮馬,提韁揮鞭,縱馬狂奔,恨不能一步便踏過洛京那彎彎曲曲的街衢。鄧芸和弦子兩個早被我甩在了後面。

阿南的公主府,本是在城西,依山傍水,別有清幽之地。當年洛京王侯想要這處佳地的不在少數。阿南與歸命侯北來,父皇說歸命侯是待罪之身,南楚亡國之君,與楚烈帝的嬌女不可比肩。便讓他們叔佷分居,將這塊好地贈與阿南作為公主府邸。

那兩年阿南帶著幼弟便在府中植木鑿泉,讓這里成了洛京城中的最隱秘的勝景。

我馳馬到了公主府門口。不待侍衛跟上,自己跳下馬背上前去叩門。拍門的聲音很大,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見了。「你們都不許進來我命令我的親衛,「就守在門邊好了!」阿南的公主府,可不能讓他們這些粗人糟蹋。

「可是……皇上,你看那是什麼!」有親衛指著門邊的一輛黑漆油車,「這不是歸命侯的馬車嗎?」他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上面還有爵徽。

我心中一跳,果然,那就是歸命侯的馬車,他的馬車怎麼會停在這里?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歸命侯怎麼又與阿南有了聯系?

此時,公主府黑漆的大門開了一條縫,又是一個青衣小童探出頭來。我顧不得多想,推開他就往里闖,「你師父呢.」我猜他又是酩香先生的小童。

「師父在等穿著一身黑衣的皇上那小童倒是伶俐,「想來尊駕便是了。請跟我來

我以前從未來過公主府,才一進門便發現此地果然是好地方。迎門就是一片竹林,此時壓著雪,仍然是郁郁蔥蔥。清風吹過,雪便簌簌落下。天地和響,蒼翠共色。

另一側則是一片小湖,湖中幾塊平石,斷斷續續把人引向湖的對岸,而對岸在一片經冬更綠的松柏間,隱隱能看見茅屋數間。

那小童在前,引著我沿著湖與竹林間一條不起眼的小路向前,繞過了那一片茅屋松林,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大片白牆黑瓦的敞屋。

小童向我豎了手指,示意我不要出聲,然後用手指著那邊正屋,眨著眼小聲說,「歸命侯還沒走

我心里一動,也向那邊看了幾眼。

小童帶我推開一處側籬,這才看見一個小小的雅致院落,院落中也是遍植修竹,幾只白鶴在院子里闊步。

「阿南!」我大叫了一聲。驚得那幾羽白鶴撲了翅卬卬大叫。

里面立刻應了一聲,「在這兒是酩香先生的的聲音。

我遁著聲音直沖入屋內。

眼前是一間小小的屋子,陳設清雅,一床一幾一屏風。屋子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酩香先生,一個就是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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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阿南半躺在床上,半睜著眼楮,輕輕的哼著。她臉色蒼白得嚇人,連唇上都失了血色。

「阿南,你這是怎麼啦?」我撲上前去。

「皇上別動她!」酩香先生本坐在阿南腳邊床頭,此時出聲警告我,「阿南頭上挨了人的悶棍,腫了好大一個包,皇上小心

我定住了,呆呆看阿南。

阿南也呆呆的回看我,我很懷疑她此時還認不認得我,因為她的目光散漫,似乎不能聚焦。好在,她終于低低叫了一聲︰「皇上,我沒事

我立刻俯□去抱住了她。阿南的眼楮不似平日靈活,但她還有專注的盯著我,「我不該走進梅林里的她喃喃地說。

「別說話了我小心搬動她的頭。用手輕觸她的後腦。指尖輕輕拂過,覺得有一處雞蛋大的腫包。

阿南嘴里嘶嘶地吸著冷氣,我的手忙離開了。

「誰干的!」我的聲音忍不住又高了起來。

阿南張著大眼楮看我,一臉的茫然。

「阿南不知道鄧香代替她回答了,「有人從後面襲擊阿南,阿南腦袋受創,她只記得自己掉進結冰的溪水里,後來的事全不記得了鄧香向我解釋。「好在梅花塢的溪水不深,只是凍著了阿南的腳。歸命侯把她送到我這里來時,阿南的腳已經沒了知覺,我想這麼冷的天氣……」

這時我才發現,阿南的褲腿此時被挽得好高,兩條白女敕的小腿露在外面,酩香先生鄧香,正用黃豆在給她搓腿。豆粒滾過阿南腿上的筋絡,阿南因疼痛而不時的哼一聲。

「熱了嗎?」鄧香問阿南。

「疼!」阿南哼哼著說。

「疼說明剛有知覺了,還不夠,得搓到熱起來才行鄧香說。她手上動作不停。

我的眼楮瞪得滾圓,看著阿南兩條白腿發呆。

鄧香的手正肆意在阿南的腿上揉搓,我直著眼楮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來吧,」我突然反映過來,一把推開鄧香,自己去佔了他的位置。

鄧香被我推開,只是略愣了愣,接著嘴角便噙起一絲笑意。「皇上別太用力氣他說著便也退後幾步,坐到幾案邊去。

我當然不會太用力氣,阿南的腿這麼白皙細膩,我怎麼舍得用力?!

「其實……」鄧香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支玉笛,拿在手上把玩著,「我若是皇上,便先問問,為什麼是歸命侯把阿南送到我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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