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一夜未睡,為的是南方的的布局,這一回,連建章營都不得不動,畢竟是拱衛京師的重要軍隊,此時不用更待合時?連鄧芸都被我支使了出去以防萬一。對這小子來說,當阿南的陪臣也不是那麼輕松的事。
天快亮時,我在龍床上想假寐片刻。我手下的斥侯回來復命,他們一夜間搜遍了洛京的寺廟,只有永寧寺說是昨天有客人入住。
我的眼楮一亮,翻身坐起來,「如意!」
如意從外間進來,跪到我床邊。
「出城,去永寧寺!」
如意竟是有些遲疑,「外面還黑著呢。」他告訴我。
「黑著正好。」
在如意的侍候下,我快速的梳洗了,帶了人直奔永寧寺而去。
永寧寺是皇家寺廟,我不知道阿南會不會真的到永寧寺藏身,本來以她的性子來說,絕對不是個會安心出家的人。但世事難料,阿南傷心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連我也料不定。
但母後昨天所言提醒了我,阿南若是還在洛京,那麼對她來說,最好的藏身之所就是寺院。在這種地方,帶著弟弟的漂亮孤身女子才會不引人注目。更何況,阿南被母後帶著,在佛堂里念了幾天經後,對菩薩虔誠了許多。上回听二哥講佛變故事也是很有興味。今非昔比,她寄身寺廟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此時我心中忐忑,希望能在永寧寺中找到阿南。
我帶了大隊人馬到永寧寺抓逃妻,卻將永寧寺的和尚們全都嚇得夠嗆。天色未明,和尚們才剛剛起床準備早課,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官軍涌了進來,本來捧著缽打算去用早餐的和尚們被驚嚇得抱頭鼠躥。
真是罪過!
我的手下大聲叫︰「叫你們主持出來!」
永寧寺規模不小,重廊疊宇間,藏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院落。說實話,若真的讓我一一搜過,還不知道要搜到什麼時候。♀
既然我的斥侯已經偵得昨日里永寧寺中收留了人,還是讓他們自己交出來為好,。
我站在永寧寺的前院等待,我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前面遠遠有人走過來。不像是永寧寺的主持,倒像是個女子,不,不對,應該說是位比丘尼。那寬大的灰色衲衣掩不去女性的特征。
這位比丘尼頭上的發早已經剃了,面上卻蒙了一片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
如意很不安,在旁邊「咦」了一聲。
那比丘尼在離我還很遠的地方站住,雙手合十向我欠了欠身。
「李婉寧!」我月兌口驚呼出聲。
這個女人就算披了袈裟,剃了頭發,我也能認出她是李婉寧。我倒是差點忘記了,她是在三個月前在永寧寺出家了,還是阿南替她安排的。
「阿彌陀佛,這位師主,貧尼空見見過師主。」
「少來!」我嘴快,同時嗤之以鼻,「是你把阿南藏起來了?」
我是個俗人,裝不來假虔誠。更何況她見我也必蒙面,我對她早無了心,她長什麼樣與我無關。
李婉寧依然雙手合十,「無嗔無怒,久善修神通。」
李婉寧果然從本質上就與我不合拍。和我這樣說話,我能明白嗎?
我想了起來,「主持妙通那老東西竟敢避而不見,永寧寺敢藏著我心愛的人不交出來,信不信我能把這永寧寺拆成碎片片?」我不僅是個俗人,還是個惡人呢。
李婉寧現在比在我身邊時出息多了,听我這樣說話竟然也沒一點怯意。
「阿彌陀佛,罪過。」她說。
「李婉寧你閃一邊去,」我說,「要麼交出阿南,要麼叫出妙通,我不和你說話」
「厭離未切終難去,欣愛非深豈易生。」
我听不懂,也不耐煩,我已經放過了李婉寧,她還不明白嗎?我放過她,是因為我愛阿南,誰要她出來多事。《》
我揮揮手,我帶來的那幫如狼似虎的護衛也就揎臂磨拳,打算將永寧寺徹徹放底底翻個身。眼看我就要干出那褻瀆清淨之地的事來了。
「等一等!皇上要找姐姐是嗎?」遠遠的,一聲童聲傳了過來。不一會,弦子那小小的身影從遠處的廊檐下跑了出來,「皇上要找姐姐,何必為難這些出家人。」
我看到那個笨頭笨腦的阿瓜也跟在他的身後出現了。
弦子人小鬼大,見我注意到他了,他就背著他的小彤弓,踱著小方步。不緊不慢地走到我面前。
李婉寧又雙手合十,又是一聲,「阿彌陀佛。」
我一把將弦子揪到眼前,「終于找到你們了,你姐姐呢?」阿南這小東西,果然投奔寺廟來了。
弦子的眼楮閃爍,「姐姐不在這里。」說完小嘴緊抿,表示他不會再多說。
我看看阿瓜,阿瓜也只管低著頭。
我想了想,「信不信我真會拆了這永寧寺。」
「永寧寺何罪之有!以無道伐有道,必失民心,其無後呼?」弦子眼楮一翻。
我一時間竟是對此啞口無言,同時還有上地生氣。這些還是我教弦子的,他現在拿來教訓我!
李婉寧在一旁,又念了一聲佛。
我一咬牙,「那,你們兩個先隨我回宮。」我可以不拆永寧寺,反正我得了弦子,阿南不會不出現。弦子就是她的命根子,這個寶貝弟弟,阿南絕不會丟下不管。
弦子听我這樣一說,突然從我面前後退數步,「不去!」同時緊握了他的小弓。
我又好氣又好笑,弦子才多大點的孩子,功夫再好,也不到我的十一,現在居然還想與我對抗,真是和他姐姐一樣的 脾氣。
我一把將這小家伙又揪了回來,不管他怎樣掙扎,「白對你好了,」我說,「教你讀兵書,教你劍術,都是白教了。」我向這小家伙低吼,說來他是我的小舅爺,可我一直將他當自己的親弟弟,甚至比對親弟弟還好,我還沒教我的弟弟們讀過書呢。
這種小孩子的語言,弦子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立刻哭喪了臉,「皇上得對姐姐好才行啊。」
他又戳到了我的痛處,我一下子又陷入無語的境地。不想和這麼一個小孩子再糾纏,我只輕輕一扔就將他扔給了我的親衛,「照顧好這小子。」我吩咐,準備自己出手好好搜索一下永寧寺。
「賢妃真的不在這里。」一直一言不發的阿瓜開了口,「賢妃讓我們來投奔空見師,她自己不知去了哪里。奴婢此時也在為賢妃擔心呢。」阿瓜一板一眼的向我交待。「賢妃說,她有一事不明,想去查清楚。」
一瞬間,我茫然了,看阿瓜的樣子,她不像是說笑。再說我也知道她為人老實,根本不會說笑。看樣子,阿南真的不在永寧寺中。那她又是在什麼地方呢?
「好像和上次梅林里的事有關。我听賢妃說不能白被那女人打了。」阿瓜果然不是笨蛋,她只是老實而已。
阿瓜這樣一說,倒提醒了我,阿南果然不曾安分,她是真有事,並非僅僅是要躲我。可是她在忙什麼事呢?她知不知道現在她做什麼都很危險?
這時如意不知從哪時彎過一圈後又折了回來,我看他的眼神小心。忙示打眼色示意。
如意附上我的耳際,「酩香先生追到永寧寺來求見。」
「快請!」
我丟下這里的李婉寧之流,轉身就向外走。、鄧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定是有了阿南的消息。
鄧香還是老樣子,牽著他的白馬不緊不慢的向永寧寺里走。
我迎上去,毫不客氣的︰「你找到阿南了?」
鄧香四下看看,「這地方不錯。皇上怎麼找到這地方來了?難不成突然起了向佛之心?」
「少嗦!」我知道他不放過任何機會打趣我。
鄧香笑了,「若是阿南已經剃了發,皇上欲待怎樣?」
「不怎樣,一樣被我捉回宮里去,讓她老老實實將頭發給我畜起來。」我十分霸道地說。
只要阿南她人還在,管她是不是出家,就算是病了、傷了、殘了,對我來說都不會有任何動搖。只要她人在,我就要定她了。她哪也別想去。小小的出家能奈我何?
鄧香搖頭,沖我怪笑了一聲,「果然是天下帝王,果然霸氣!」他的話里夾槍夾棒,「那皇上還是快去吧,阿南又要惹事了。此時局面僵持,皇上再不去,萬一驚動了馮家,就要鬧起來了。」
我嚇了一跳。「阿南在哪里?」
「隨我來!」鄧香說,翻身上了馬,又從馬上略帶笑意的看著我。
我只是微微一愣,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就讓人帶馬。只要是阿南的事,我怎麼可能有絲毫的拖延。
我帶了人馬,跟著鄧香,一路折回皇城的方向。我心中疑惑,難道阿南一直就在皇城附近?我滿城搜索卻是燈下黑不成?
鄧香的馬停在皇城腳下不遠處一個小巷子巷口,他向我打個手勢,率先下了馬。
我忙跟著他下馬,同時打手勢命令的我隨從暫且按兵不動。
這是一條不起眼的小巷,但卻臨著洛水。這地方有些像是金陵城的秦淮河邊,白天越是不起眼晚上卻越是繁雜熱鬧。我只抬眼看到那一戶戶人家門檐上挑起的燈籠,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此時時間太早,不是這種人家做生意的時間,小巷里家家關門閉戶。死一般寂靜。
鄧香領著我向巷子深處走去,一直走到一處大門臉前面。他遠遠的站定,向前呶呶嘴。
我張望過去,這也是一家煙花之家,雖不如長春坊的規模氣派,但也不算寒酸人家了。此時,這一家和別家一樣,也是大門緊閉。但在他家門口,卻多停了一輛小小的驢車。驢車雖小,卻是裝點了金粉彩綢,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家的車。車檐邊上挑出一支小小的白紙燈籠,上面描了黑字︰長春。
長春坊嗎?我*潢色小說
這一聞,我聞出了什麼。果然阿南這小妖女又搞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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