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的性子里,有一種天生日擔當與勇氣,所以她大約不知道什麼是軟。
當我對她說要她軟一些的時候,她就睜了一雙好奇的眼楮看著我了。
「皇上覺得馮嫣兒的性子軟嗎?要不然是覺得李婉寧的性子軟?」她的小鼻頭皺起來,向我扮個鬼臉。「妾可是仔細看過,馮嫣兒哭的時候,不僅不好看,還有一種潛藏的凶相。軟,只是眼淚裝飾的表面,在這個表面下,都是女人們早已經堅硬的心。」阿南好好的抱緊了懋兒,將裹孩子有些松開的小被子又重新掖緊,「那女人要算是軟,也不會瘵懋兒害成這樣了。林美人算是軟了吧?可她當初為了這孩子也幾乎快變成母老虎了。」
我想了想,覺得阿南說得好似有理,「其實女人們都比男人更強硬。」我承認了,想了想,「可是我還是希望阿南能解偶爾向我撒撒嬌什麼的。只要偶爾就好。」
女人的萬種風情,一嗔一怒,粉唇一噘,都是男人的化骨粉。有時候比鉤吻還要厲害。
我捧了阿南的臉,認認真真的對她說,「只要阿南有時可以想想,你也可以依靠我時,我就很高興了。」比如,剛才她讓鄧香去了歸命侯那里。這事她就本該與我商量。阿南不能什麼事都沖在前面,危險不說,還讓我有些尷尬。
好在這是現在的我,等于是多活了一世,有些事看得透了,知道阿南天性如此。我有耐心慢慢的□眼前這個不肯馴服小女人。她是我的心肝,我要將她的精鋼心化為繞指柔。
我隔著孩子,探過身去親親阿南的臉。
阿南羞怯,輕輕推我,「當心擠到孩子。」
我得意的笑了,我故意的,這時候的阿南最可愛了。
鄧香去了歸命侯那里,到了晚間就告訴我那個孩子已經被抱了回來。我又安排了人送那孩子去刑部,讓他們準備連夜錄何家的口供。我知道他們在洛京的南人間有他們的處事方式,大約我也插不進手去。再說,做這一切的時候,阿南好像根本就沒想過要和我商量。
對此,我實在有些無可奈何。不過,對歸命侯,我還是另外做了些安排,對歸命侯這樣的人,我這回也不能輕易放過了。
我沒有從馮嫣兒那里問到李逸的信息,這多少有點遺憾。但是,我並不後悔。我心里明白,我不能拿我的感情作交易。這一點,無論如何也不能退讓。大不了,明天闈場開門,我親自去闈場門口認人罷了。
想好這一點,我倒也並不太急。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來梳洗,本來還想動作輕一點,不要吵醒身邊熟睡的阿南。可我摟著阿南的胳膊才一放松,阿南就在我懷里動了動。
我苦笑,親親她的後頸。這一夜,她是背對著我睡的,不像以前那樣伏在我的懷里,緊緊把著我的衣襟。「阿南怎麼不繼續睡?」我問她。
阿南翻了一個身,轉過頭來看我,「刑部那邊有口供了?」
我玩笑的模模她的胸,「阿南有沒有發覺,阿南比我們第一夜睡在一起時多長了些肉了。」我的手底悶住那麼一點點綿軟,輕佻的逗弄著。
阿南紅著臉拍我的手,「皇上,妾說正經事呢!」
「正經事就是阿南快點懷個孩子。」我認真的說,「你看懋兒,雖說先天的有病,可那孩子的眉眼是多麼漂亮。再看看阿嗚阿咪,都是很美麗的小公主呢。阿南努把力,你的孩子一定是所有孩子里最漂亮的。」
阿南試圖掩住她散開的衣襟,奈何我的手沒有退讓的意思。我一邊揉弄阿南的綿軟,一邊隨手壓住阿南欲起的身子。
「都到什麼時候,皇上還是這樣……」阿南沒有說下去,晚間我把她折騰得夠嗆,此時我還有看到她胸口脖頸處我留下的紅莓痕跡。
我腆著臉沖阿南笑,「起不來就不用起了。我就是去闈場門口轉一圈而已。」我口中說得輕松,心里卻是沒有把握。李逸那人陰沉多變,話不多,卻是讓人很難捉模。我也擔心事情萬一有變,我可怎麼收拾。更重要的是︰李逸這人,無時無刻不是蒙著一層假面,很少直接面對別人。這一世,能認出他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起了身,再留戀阿南,我也不想錯過的這個把住李逸的機會。
「我和皇上一起去!」阿南也隨著一躍而起,「我想看看那個人讓皇上心心念念不忘記的人的真面目。」
我和阿南坐了油壁小車來到了闈場門口,時間還早,闈場的柵欄也沒有打開。
「皇上確定能認出那人嗎?」阿南問我,「妾雖然也見過那人,可是現在卻已經沒什麼映像了。那天那人的臉上一直戴了假面,只在落水一瞬間露了真面,妾卻沒能看清。」阿南對我有些懷疑。
我干笑一聲,我自然是認得那人,他當我們侍衛總管,跟了我好幾年呢。
這時,闈場內傳來了銅鑼響,阿南听到了,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伸了脖子張望,「開門了!」
不一會,我看到二哥領了人把持了闈場各個出口,二哥在大聲的吆喝著,讓里面的人不要擠。《》
我屏住了呼吸。
柵門打開,闈場內的舉子潮水般涌了出來。
我有些後悔沒有像入場時給他們來個搜身通過。我低估了這些舉子年輕旺盛的生命力。不過是關了兩天,這些舉子倒像是久拘的囚犯終于見了天日,他們一個個發了狂的向外推搡,好像是急趕著投胎似的,伴隨著吆五喝六相約吃喝的歡快叫聲。如狂的人潮奔突而出,踏出一片的煙塵,然後很快消失在兩邊的街口。
所有這一切幾乎都是發現在一瞬之間,我連眼楮都沒來得及眨,闈場門口又歸于平靜了。
好一會兒,坐在我身邊的阿南小心的盯著我的臉色問,「皇上可找到了那人?」
我茫然的眨眨干澀的眼楮,「沒有!」
我在周邊埋伏了許多人馬,此時我卻不能向他們發出任何指令。看著眼前瞬間冷清下來的闈場,我的冷汗流了下來。我又讓李逸跑了。
阿南嘆了一口氣,「妾倒也沒有想到,這考試這回事,竟是這般可怕。平日原本應該斯文的舉子,怎麼考個試便成了如此痴狂的模樣。」
我想了想,覺得不對,「那人似不在剛才的舉子當中。」我說,「剛才雖然混亂,我卻還是能分辨得出人臉的。我並沒有看到李逸。」我是練過功的人,不可能連這都看不清楚。
「難道是我和酩香先生看錯了?」阿南疑惑,「可我明明看到那人進了闈場。」
「如意,」我向外叫了一聲,「叫湘王過來。」
我已經覺察到了不對。
不一時,二哥從闈場里走了出來,他看到如意就已經知道是誰在叫他,雖說有些奇怪,但還是站在我的車邊就想行禮。被我一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將他直接拖入了車里。
二哥一頭撞進來,看到我和阿南,尷尬的低頭哈腰,「原來是皇上,這回考試十分順利,舉子們安安靜靜的考完全場,次序井然。此時場中還在收卷,不一時就能封卷交到禮部了。」
「中途可有人退場?」我問。
二哥驚訝看我。
「到底有還是沒有?」
「有!」二哥承認,「有一個武科的考生昨天傍晚突然發了痢疾,上吐下泄。自己要求退場了。不過他那時默寫和答策都已經完卷,我讓人當著他的面封了他的卷子,交給了蔣大人了。」
阿南在一旁發出一聲驚呼。
我又問了一些問題,心里已經有數,那個李逸倒是個高手,他居然能提前完卷,並且已經離開了考場。只是他為什麼要提前出闈呢?難道是因為他覺察了什麼?
不,不會,他在場中應該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情,除了我殺了他小時長大的那家娼戶。其它一切消息我都是封鎖得水泄不通。他應該還不知道此時情況已經有變。那麼他為什麼提前退場呢?
我滿心疑惑。
「你說他上吐下泄?」我好奇的問。
二哥想了一想,「這考生好像身體本就不好。他剛入場不久就暈過去一回,但後來醒了,他卻不肯退場。一直在場中堅持。」
阿南的眼珠亂轉,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的表情變得狡黠淘氣,「剛入場時就暈了嗎?是不是入場時出了什麼意外的情況?」
「沒什麼情況啊,一切都很是正常,」二哥抓著頭回憶,「當時正在封場,考生都進了各自的閣子,木栓拉好,貼上封紙。那考生看著臣的手下刷字,突然就倒了下去。我當時還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將這考生就此送出場去。後來他自己要求留下。說是想考一回試試看。」
二哥已經看出我對此事的重視,他派人去考場中拿了那考生的資料出來。
阿南在我身旁咯咯的笑了起來,「就是他了!」阿南樂不可支,「他果然還是著了我的醉紅顏。」阿南歪了頭看我,「皇上還記得嗎?在那畫舫中我向那刺客下的藥!闈場中刷封條的火漆是紅色的。」
二哥連忙一旁點頭,「對,各門的封條上都要刷個火紅的‘封’字,再打個大大的圈。當時我的手下正是提了那漆桶在逐門刷漆。」
阿南很是得意,「妾早說妾的藥厲害,皇上這下信了吧!」她一時忘情,拉著我的胳膊搖呀搖。「我是不是很能干?」
我哭笑不得,倒沒想到阿南當初對我說的醉紅顏是這樣的有趣。阿南總算心善,不肯直接下毒弄死人。但那李逸如果真的沾上這見紅即倒的毛病,也夠難受了。一個大男人,是不是連滴血都見不得啊。
這樣的李逸,好像也沒有上一世可怕了。
我握了阿南那不老實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這既是感謝阿南對我的幫助,也是表達我對她的情誼。
二哥一眼瞥到,慌忙別過臉去。
阿南的臉紅了。悄悄的藏起了她的小手。
二哥的手下將那考生的考籍呈了上來。
我看了一眼,姓名考籍俱在,若真是李逸,那一定是冒籍,想來原本那考生的真身已遭不測。
「皇上要看這考生的卷子嗎?可以向蔣大人要,此時卷子已經歸于禮部。」二哥有些好奇,但他還是認真的請我示下。
「不用!」我揮了揮手,「二哥還是照原樣將所有考卷押回禮部。一切如常,保證這回的春闈不出紕漏為要。」我說。
二哥領命,退出馬車忙他的事去了。
阿南睜著眼楮巴巴看我,「皇上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她問我,擺出一付虛心的模樣,乖乖的等我的指示。
昨天我讓她在我面前軟一些,她嘴上雖然反駁,但明顯的听進去了。此時她就是在顯示她軟的一面,不再搶在我前面拿主意。
我好好的想了一想,「李逸早早出來,一是身體不適,二是怕他們原本的計劃,他本想今天一早接手馮家軍的事吧。當然,還有南八營。按理說,南八營那邊此時應該也有消息了。」
「真的?」阿南驚訝,「馮驥會把他馮家的親軍交給李逸?那他自己呢?」
我冷笑,「馮驥自己哪會領軍!」說完我自己便先窘了,馮驥可是我封的大將軍大司馬,我說他不會領軍真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以我上一世的經驗看,別說馮驥,就算李逸領軍的能力也是有限,他們主要還是靠著從宮內瓦解我的護衛。領軍打仗有許多時候還得靠軍功和積累。我從十四歲起隨父皇領兵,才不過積累了那麼一點點的膽色而已,比起大我幾歲的二哥也總還是差得很遠。
阿南倒是沒有笑我。她只是歪著頭想了一想,「那麼,依皇上所說,李逸並沒有離開京城嘍?那就不在緊,只要他還在京中就不怕他,我們可以想辦法釣他出來。」
「釣?」我好奇,「怎麼釣?」
阿南的眼楮壞壞的眯了起來,向著我不懷好意的一笑,「那麼大一只香噴噴的肉餌皇上忘記啦?人家可是一心想著投身于皇上懷中呢。」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李夫人!」
阿南歡快有揚起小臉,「既然李逸與馮家還有什麼李夫人、歸命侯現在都完全勾結在了一起,我們不妨好好計劃一下,對他們來個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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