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俗又叫來賬房先生,在原月指出的幾個地方重新算了一遍,得出的結論和原月的差了幾十兩,但確實是多了。
「月小妹,你已經很了不起了。」葉俗吩咐完後續事情,轉頭對原月夸獎道。他的意思顯然是原月雖然算錯了些,但能找出問題就很厲害了。
原月不置可否,把古籍還給葉俗,擺擺手道︰「我先回去了,再見。」
「這麼快?」葉俗想要出聲挽留她,突然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往這里跑來,把正轉身的原月撞得正著。原月條件反射地穩住下盤立住,那人卻被反彈回去。
葉俗怔了怔,不自禁笑起來,沒想到經常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也能發生在月小妹身上。而後笑容一斂,用拐杖指向地上的人,罵道︰「你怎麼回事?我葉俗的妹妹你也敢撞!?」
那人抬起頭,卻是個相當丑的女人,她爬到葉俗腳跟前,拼命磕頭求饒,「二少爺,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一個男人匆忙跑過來,把女人往外扯,罵罵咧咧道︰「敢在驛站偷貨去賣,還敢來污少爺的眼,跟老子去官府!」
葉俗的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但很快又笑起來,對那對男女說︰「難得月小妹來這里,這次就算了,先把這女的關進柴房。」
「是。」男人放下女人。女人連忙向葉俗磕頭謝恩,然後又向原月磕頭。她一抬頭卻對上原月充滿探究的眼神,原月遲疑道︰「你……不是要嫁人了嗎?」
女人臉色驟變,嚇得連連後退,嘴里嗚嗚的像是含滿了口水而說不出話。她看了葉俗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再看向原月時已經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轉身連滾帶爬地跑了。
原月目瞪口呆,指著自己問葉俗和岑清秋,「我這麼可怕?」說完又想到毀容的自己確實挺可怕,不對,她這不還帶著面巾嗎?
岑清秋用扇子支著下巴,看著丑女人的背影思索了一會兒,問她︰「你認識她?」
「嗯,多虧了她上次我才能混進顧府,雖然她也賺了我一兩嫁妝,算兩清了。」她故意學著岑清秋若有所思的模樣,分析道︰「她上次跟我提到她要嫁人了,怎麼出現在這里?難道嫁人之後改在這里工作了?還偷東西。看來她嫁的不好啊……」
葉俗笑著打斷她︰「好了,你不是要走了嗎?為這人費腦筋做什麼?等你下次再來,葉大哥搜羅些真正的好東西給你玩,可不像清秋一樣,一本破書就當寶貝揣著。」
岑清秋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人如其名,俗!我帶原師妹回去,你去研究你的賬目吧,剛接手需要磨合的東西還多著呢。」
待兩人離開,男人小心翼翼地問葉俗,「少爺,真放過那女人?」
葉俗拄著拐杖的手略一用力,下方的土地就被戳出一個小指深的洞。「節外生枝!」他冷哼一聲,另一手橫至脖子,用力一劃。男人立刻會意道︰「是,少爺,奴才一定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本來真想看著月小妹的份上饒過你,可是因為月小妹還真不能饒你了。」他低喃了一句,男人支起耳朵想听清他還有什麼吩咐,卻被他突然揮來的拐杖打中後頸,痛得哇哇大叫,「奴才馬上滾,馬上滾……」
「吳爺,這邊請。」
吳玨明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具交纏在一起的身體。白日宣婬,還在桌上!他厭惡地別開眼。胡世抬頭看到他,笑著在小雯的上打了一下,「賤人,還不滾出去,沒見我們郡尉大人不高興了嗎?」小雯連忙爬下去,出去的時候偷偷看了吳玨明一眼,當即羞紅了臉。
「吃里扒外的賤人。」胡世旁若無人地笑罵了一句,起身披上衣服,吊兒郎當地坐回桌上,這才對吳玨明道︰「不好意思啊,吳大人,讓您見笑了。」
「你膽子不小。」吳玨明淡淡道。
「不小?」胡世夸張地叫出來,「怎麼會不小?我擔驚受怕,連家都不敢回,成日流連于煙花之地,別人都說我墮落成徹頭徹尾的紈褲,卻不知道我這是擔心被殺、人、滅、口!」他突然湊近吳玨明的臉,噴出一口氣,濃烈的酒味混雜著煙花女子涂抹身體的香料。吳玨明面無表情地抽出佩劍,手起刀落,一縷頭發在胡世面前緩緩飄下。
胡世白了臉,慌忙後退到床沿,兩股顫顫,心中還在不住後怕,要是那一劍瞄準的是他的脖子,他早就沒命了!
他再不敢挑釁吳玨明,咽了口口水,戰戰兢兢道︰「你把劍收起來,我是來同你做交易的。」
「哦?」吳玨明慢條斯理地擦拭劍端,眼皮也不抬一下。這下子沒人再敢把他當做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
郡尉——掌一郡之兵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繡花枕頭?
胡世之前構建好的滿滿信心,已經被吳玨明一劍嚇得魂飛魄散,他不自覺地將態度一低再低,甚至討好地笑道︰「小民知道大人在找什麼,也知道大人要找的東西在什麼地方。」
「你要什麼?」
胡世獅子大開口,「一萬兩黃金。」
吳玨明銳利的目光射向他,他頭皮發麻地後退一步,咬牙道︰「八千兩黃金,你還得發誓絕不傷我的性命!」
吳玨明冷笑一聲,「好,我都答應你。」頓了頓,他舉起右手,「我發誓,我吳玨明絕不傷胡世的性命。」胡世松了口氣,就听他繼續道︰「黃金我稍後會派人送來,你記住管好自己的嘴。東西在哪里?」
「驛站。」
吳玨明眼皮一跳,心中涌上莫名不祥的預感。
原月拒絕了岑清秋去吃飯的邀請,回到家卻見到鐘文艷正坐在大廳里發呆。她越過鐘文艷回房間的時候隨意說了句︰「怎麼?發春了?」鐘文艷卻像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慌不迭地否認︰「沒有!原師妹你不要胡說!」
「哦?」原月停下腳步,看著她因緊張也可能是羞澀而漲得通紅的臉,若有所思道︰「看來我壞心辦好事了呢。」說完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容小覷。」搖頭晃腦地走了。
「真的、沒有……」鐘文艷捂住發燙的臉頰,眼中迷離得仿佛要滴出水來。「真的沒有……」只是她不小心打破了茶杯,顧先生拿自己的手帕為她擦拭而已。那麼溫柔的顧先生她從不曾見過,在看到他對自己笑的那一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煙花綻放出最絢爛的色彩,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現在……
「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原月輕笑著扯下面巾往床上一丟,自己跟著撲上去,在床上滾了一圈,她坐起來看向梳妝鏡。臉上的痕跡似乎淡了些,她目光一凝,快步跑上前,細細打量自己的臉。
真的淡了,就好像只是普通的抓傷慢慢痊愈,只是愈合的速度快了些,明明剛剛抓傷的時候有的地方都深到見血,現在已經變成零碎的暗紅色疤,相信再過不久疤掉了就好了。
就算她對醫學一竅不通,也知道這不符合常理。她聯想到希臘神話里的西西弗斯,周而復始地推石上山,永無止境的懲罰。只不過她的情況是一次比一次遭,一開始隨意抓抓就不癢了,到現在一抓就抓成毀容。
吳氏……她低頭啃咬大拇指,如果真是這樣,還真是不得了的女人。她得祈禱歐陽廣快點把事情解決,不然這樣下去……她雖然不太在意長相,但也不想成為遠近聞名的丑人,見人人懼見鬼鬼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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