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快快快讓開,輪到我了!」
「催什麼催,我還沒好呢!」
……
功效不亞于巴豆的紋山菜在蘭亭眾人飯後一個時辰開始宣示強烈的存在感,茅房外排起了長隊,人們的面部表情時而扭曲時而蕩漾,相伴而來的還有沖天的臭氣。
清雅的人捏著鼻子躲得遠遠的,一個個笑得幸災樂禍。
時間慢慢過去,蘭亭書院的人終于從茅房解月兌,邁著沉重的步伐來找清雅書院的人算賬。
「肯定是你們的菜有問題!」
「你們吃的那些東西我們常吃,菜里絕對沒有問題!」清雅書院的人信誓旦旦道。他們還推出一人把提供給蘭亭眾人的菜從頭到尾嘗了一遍。
難道這菜真的沒問題?可是大家一起拉肚子總不是巧合吧!
方越靈機一動,指向一旁的原月和鐘文艷,道︰「你看她們都沒事。」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們二人身上。
鐘文艷尷尬得無地自容。真是的,怎麼就跟著原師妹胡鬧了,要是被師兄弟們知道她們沒有及時提醒他們,肯定會與她們生間隙。原月卻扯了扯她的衣角,沖她勾了勾唇,然後對著蘭亭眾人一本正經道︰「對啊,我們吃了很多菜都沒事。」
方越此舉只不過臨時想到,想要加強效果,卻沒想到她們這樣一說,蘭亭眾人立刻就沒有懷疑了。這效果好得太不可思議,讓他莫名不自在起來。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原月︰「你們為什麼來這里?是誰的親戚嗎?」
原月還沒來得及回答,邱家同已經跑到她跟前,兩眼包著淚,可憐兮兮道︰「原師姐,是不是路上抓的魚有毒啊?」
說到他們這一行人一路而來最豐盛的加餐,就是王洪親手做的烤魚,而原月得罪王洪被勒令不許吃。鐘文艷顧及形象吃得極少。如果說是這魚有問題,似乎也就可以說得通了。
方越在听到「師姐」二字時心就「嘎登」一聲響,迅速來到齊淳身邊,他這才發現齊淳從出現到現在一直深沉得詭異,大家整蘭亭書院的人的時候,齊淳也沒有任何開心的表情。不止齊淳,和齊淳同去師兄弟亦同。
倫山郡本屆郡試的魁首是一個女子。
方越的瞳孔驟然放大,驚疑不定地看向原月和鐘文艷。這麼說她們都是蘭亭書院的人!?可又為什麼要幫他們說話?
原月似有所感,抬頭對上他上的目光,彎唇一笑。黑夜中她的牙齒白得過分,油然而出森森之感。齊淳眉頭微皺,看來這女榜首並非空穴來風,她的行事他看不懂猜不透,「高深莫測」四字驟然跳出他腦海。
原月一直維持高深莫測的笑,突然發鬢一痛,她連忙回頭。卻是程法對她怒目而視,絲毫沒有紳士風度地將她拽到一旁。
原月終于有了那麼點心虛,難道她的演技不過關被程法發現了?
「你是我們蘭亭書院的人,為什麼和清雅的人那麼親近?吃里扒外!」
哦,原來是這個問題。她松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隨他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和鐘師姐兩個弱女子不好參與到你們的斗爭中去。不過你放心,我們的立場是非常堅定的。你看。」她拿出一個藥瓶,從里面倒出十幾顆小藥丸。一一分發給程法等人。一邊道︰「這是清雅書院的師兄給我的,他們怕我們誤會,所以叫我轉交給你們,專治月復瀉,你們快吃吧。」
齊淳問其他人︰「你們誰給她的?」一人不好意思道︰「我那時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問我有沒有止瀉的藥,我就給她了。」
「還以為她是來探親的小姑娘。沒想到藏得這麼深,把我們都騙過去了。」那人憤憤道。
「好了,」齊淳揉揉太陽穴,「今天就這樣了,下馬威已經給了,剩下的看他們的行為再作打算。」
清雅書院就像現代的住宿制學校,相比蘭亭書院劃出一座樓作為外地學生的宿舍,清雅書院的住宿面積佔整個書院的二分之一。生活設施一應俱全,還有一個天然溫泉作為公共澡堂。
齊淳命人整理出半座樓給蘭亭書院的人居住。然而在安排原月二人的時候陷入了為難。書院中的女性只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僕婦,總不能叫她們與下人住,而其他地方若與他們男子的住處離得近不太合適,離得遠又不安全。
「讓我們住頂樓吧。」原月提議。她原先住在孤兒院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地方有限,沒有條件讓男女分開住,就讓女生住上層,上下層的接口處坐著一個阿姨,每天目光炯炯地盯著那里,以雷霆手段隔絕了男女生間的任何不正常接觸。
「這樣……不好吧。」齊淳遲疑。就算是同一個書院的師兄弟,但男女有別,這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傳出去,不僅有損蘭亭書院的名聲,對清雅書院的名譽也不好。
「鐘師姐,你怎麼看?」她回頭問鐘文艷。
還能怎麼看?「我听你的。」鐘文艷無力嘆道。
她得到滿意的答案,便對齊淳道︰「那就這樣吧,我們的下一層讓邱家同和歐陽遠住,加個程法也沒有問題,對了,鄭師兄……」她四下張望,沒有見到鄭佔的影子,似乎在王洪離開後,她就沒怎麼看見他。
她向齊淳形容了一下鄭佔的特征,齊淳便笑道︰「是有這麼一個人,他說太累了沒力氣上山,現在在上下客棧住著。」
倒像是鄭師兄的為人,她略一思忖便道︰「就把他們四個安排在我們樓下。我知道你肯定想問我為什麼,我只能說他們對我們沒興趣。誒誒,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可沒有他們對女人不感興趣的意思……嗯,邱師弟是還小,不懂事。」
「……」
安排好住宿後,齊淳把給蘭亭眾人的日程安排簡單介紹了一下。既然是來考察學習的,自然要和他們一起學習,然後可根據個人意願來決定是否參與他們的其他活動。
「什麼其他活動?」歐陽遠好奇地問。
「去山里獵一些動物,或者野外采集等等。」
歐陽遠聞言眉頭一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嘟囔道︰「讀書人做獵戶做的事,真是自甘墮落。」
清雅的人臉色一變,剛剛平息下的敵意又涌出來。程法冷哼一聲,走到歐陽遠旁邊,兩手抱胸,昂著下巴對他們淡淡道︰「我們是來學習的,亂七八糟的活動我們不會參加,也希望你們能夠自持身份。」言罷,轉身就走,蘭亭書院的人跟著一哄而散。
「齊師兄,他們欺人太甚!」
齊淳抬手制止他們說下去,轉身淡淡道︰「他們身份高貴,自然與我們不同,但既然到了這里,就不會凡事如他們所想。」
原月二人來到住宿的頂層,剛好有兩個房間。鐘文艷糾結著想和她睡同一個房間,被她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
房間不大,有兩張並排的床和一桌兩椅,是最普通的雙人間規模。原月在角落找到臉盆和水桶,沒有大浴桶,那她們洗澡該怎麼辦?這次游學的時間沒有硬性規定,但肯定不可能兩三天就回去,洗澡是個大問題。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鐘文艷苦哈哈地瞅著臉盆水桶的表情,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她這次來只帶了兩套換洗的衣服,把包袱往床角一扔,人往被子里一鑽就與周公約會去了。
與她不同,其他蘭亭書院的人看著這簡陋至極的宿舍抱怨連連,折騰了好久才勉強睡著。邱家同鋪好自己的被褥後,轉而來幫同住一間的程法鋪,末了才揉揉酸澀的腿腳,對程法笑著道︰「程師兄,可以睡了。」
程法瞥了一眼簡陋的床具,厭惡之色一劃而過,一聲不吭地大步走出去。
「程師兄!」邱家同喊了兩聲沒被理會,神色一黯,自己一人回到床邊先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每個人耳邊突然想起巨大的敲鐘聲,聲音洪亮悠遠,在山間久久徘徊,同樣也在人們的耳中久久徘徊,怎麼蒙被子堵耳朵都沒有用。
蘭亭眾人憤怒地跳下床,這才什麼時間啊,根本剛睡下不久。清雅的人這是故意和他們過不去!等他們怒氣沖沖地穿衣出來,卻見清雅書院的人一個個整裝待發,穿著青灰色短打,手里或背弓箭,或拿長槍。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精神狀態非常飽滿,和蘭亭眾人的頹敗怒顏形成鮮明對比。
「咦?」
好不容易模黑爬上山的鄭佔本來還想著給大家一個驚喜,對被這鮮明的兩軍對壘驚到了,愣了愣,然後很破壞氣氛地低笑起來。
鄭佔在同來之人里年紀算大的,他本身就有才干,加之是鄭先生的兒子,大家對他都有不同于他人的幾分依賴,甚至他們想若是昨晚他在,他們就不會弄得這般狼狽。
他沖大家點點頭,然後來到齊淳跟前,笑著問︰「你們這是?」
「進山狩獵。」齊淳神色冷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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