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走進廚房,面帶微笑地問道︰「遠少爺的蛋羹做好了嗎?」
「好了好了。」廚娘動作利落地把剛出鍋的蛋羹裝碗,一邊問道︰「少爺最近睡得真晚啊,你也跟著辛苦了。」
「怎麼會?照顧少爺是我的福分。」樂兒含笑對她點了點頭,端起蛋羹離開了。
廚娘咂咂嘴,轉頭對其他人道︰「你們說這樂兒怎麼還不被少爺收房?這麼水靈靈一人,婆子我看著都眼饞。」
立刻有人笑︰「咱少爺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不過樂兒姑娘這麼好,收房不是遲早的事嗎?說不定還能弄的小妾當當哈哈。」
……
「少爺,是我……」樂兒壓低聲音道。
門被打開,樂兒快步進去,反身掩上門。她把蛋羹在歐陽遠案邊放下,輕聲道︰「少爺,先吃些吧,身體要緊。其實少爺這麼聰明不需要這麼用功的。」她看著歐陽遠淡青色的眼袋心疼不已。
她從小就侍奉歐陽遠,比誰都知道少爺有多麼驚才絕艷。只不過少爺的同窗們嫉妒排擠他,少爺本身也不看重他的才能,相比之下更喜歡和朋友四處游玩,所以如他的朋友所願逐漸變成真正的紈褲。
她心里為少爺氣過惱過不甘過,但又有什麼用?她只是一個小丫鬟,只要少爺開心她就必須同樣開心,所以也慢慢習慣了現在的遠少爺。
奇怪的是不知為何這幾天少爺突然拾起久違的書本,比以往都要認真刻苦地讀書,還偷偷模模的不讓別人知道。或許是太好奇。她不自覺呢喃出聲。歐陽遠聞言筆下一頓,回頭對她笑道︰「我怕再被人看不起。」
「誰敢看不起少爺!?」樂兒驚怒道。這麼優秀這麼溫柔的少爺有誰比得上?
「我以前以為只要表現得和大家一樣。大家就會接納我。但結果雖然不再排斥我,卻不是我希望的那樣,我知道他們還在背後嘲笑我,說我江郎才盡,不配做他們的同窗。」歐陽遠低聲道。
樂兒再也忍不住道︰「少爺。這是他們不好。」
歐陽遠笑笑,「雖然不好,但是對我來說足夠了,我願意維持現狀。只是……」眼前突然閃過一張驕傲又不屑的面容,他低頭沮喪道︰「這段日子被看不起得太嚴重,我也想改變一下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同窗們雖然不願與他親近,但面上功夫還是做得很好,而原師妹最開始的時候對他還有點師妹的樣子。後來好像越來越不屑他了,而且不屑得太明顯,饒是他如此強大的忍耐力都覺得受傷了。
樂兒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是男是女?但是她覺得少爺只要有一點點努力就可以勝過任何人,沒有誰值得少爺熬夜苦讀去迎合。
歐陽遠看出她的想法,嘆了口氣道︰「不用功不行,我第一次覺得這麼有壓力。她也很聰明啊,我拉下這麼多年的功課不重新補回來怎麼拿到州試第三?」
樂兒驚訝道︰「少爺志向這麼遠大。不如讓歐陽大人給你請個德高望重的先生專門教導你?」
歐陽遠卻果斷拒絕︰「不行,那樣肯定會被她輕視,我要靠自己的努力。不,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努力,我必須營造一個我隨隨便便就能考中的形象。」
「……」她是真的覺得少爺隨隨便便就可以考中。
雖然歐陽遠企圖瞞過所有人他在用功,但是身為父親的歐陽廣怎麼可能不清楚他的動向?歐陽廣為此還特意召集了眾幕僚討論了突然改邪歸正的叛逆兒子,大家一致認為原月的作用是巨大的,然後就是否應該讓其與遠少爺深入交往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討論……
「哈欠!」
宋媒放下手中的伙計匆匆忙忙地跑上前摟住原月抽泣道︰「我的寶貝月兒。咱不讀書了,你這樣娘看著心疼啊!」
原月無語地推開她,打個噴嚏而已至于嗎?況且讀書是原則性問題,不取得優秀成績她拿什麼樹立女人的尊嚴和師姐的威信?雖然她堅信以她的智商不需要太努力,但是歐陽遠這小子最近不太正常,她必須把一切可疑的苗頭掐死在搖籃里!
她看了眼黑沉沉的窗外,再看看困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宋媒,終于道︰「好吧,今天就到這里,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娘想和月兒睡。」
「不要,你睡相太差,還會搶被子。」
……
時間一天天過去,原月終于不耐地把背得滾瓜爛熟的書本丟在一邊。伸了個大懶腰從床上跳起來,深深覺得沒有必要把光陰耗費在無意義的重復上,于是又開始研究起生財之道。
財的來源離不開人們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開店是生財最快的方法之一,但是她沒有經驗,難說會不會被人坑了。對了,她有熟人啊!
她興沖沖地跑去找岑清秋,一個認識她的小廝偷偷告訴她岑清秋正在跪搓衣板,不方便來見她。她禮貌地道謝,心里卻在想有這樣守不住話的下人,難怪岑師兄在書院的名聲會不佳。
其實還有一個人選,就是葉俗。但是她覺得葉俗近來的私生活頗為混亂,她不想再去參一腳,省得惹麻煩上身。
她晃蕩回家,突然一個小乞丐往她撞來。她扶住小乞丐,微笑道︰「撞疼了沒有?下次小心些,這是姐姐給你的錢,去買糖葫蘆吧。」
其他乞丐看得眼饞,一個個摩拳擦掌地想上前撞她,一個乞丐動作最快,然而還沒沖到她面前就被她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她快步走到角落,拿出小乞丐傳給她的紙條一看,是書店的老板找她。
半個時辰後,一身白衣,頭戴帷帽,肩上蹲著奇特白貓的宋公子出現在書店內。
劉二笑眯眯地遞給她一本賬簿說︰「這是鄙人專為公子開的賬本,公子看看如何?」對劉二來說這賬簿就是走走形式,劉二和很多原月這樣的青生合作過,知道他們只是想賺點小錢,卻沒什麼人關注賬簿,一般只要他克扣的不是太過分都不會發現。
原月匆匆掃完賬簿就還給劉二,劉二笑容滿面地轉身把賬簿放好,卻听她道︰「少了三十二兩八錢,劉老板黑得真厲害啊。」
劉二手一抖,迅速把賬簿塞進抽屜,取出放在下層一模一樣的另一本,拿給原月道︰「怎麼會?宋公子再看看清楚。」
原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接過賬簿又看了一遍,這才慢條斯理道︰「看來是我看錯了,希望劉老板的賬簿永遠這麼誠實。宋某人雖然不甚在意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卻也不喜歡被人蒙騙,明白嗎?」
「明白,明白,呵呵!」劉二擦了一把冷汗。心中暗道這宋公子听著聲年齡不大,卻是個極不好糊弄的主,還非常小心謹慎,不告知他的住處甚至落腳點,只通過一個小乞丐和他傳遞消息。
「好了,言歸正傳,劉老板叫我來不會只想讓我看看賬簿吧?」原月沉聲問。
確實是,他主要想透過此舉探探原月的虛實。但事情發展到現在的情況,他當然不敢這麼說,于是眼珠一轉扯起另外的事。
「不知宋公子除了寫書還擅長些什麼?」
原月認真想了想,發現她好像琴棋書畫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于是不悅地皺了皺眉道︰「劉老板此話何意?」
劉二敏銳地捕捉到她的不高興,連忙補充道︰「是這樣的,小店有一常客,做的是販貨的生意,想找一個聰明人合伙做生意。」
「哦?不找有權有勢的人,卻找聰明人,宋某人略有不解啊。」
「呵呵,是這樣的,這位客人雖然吃苦耐勞,經驗豐富,就是腦袋不夠機靈,忘性大,容易丟三落四,所以想找個聰明人……」
「劉老板真是看得起宋某人,即使如此,在下再推月兌就說不過去了,把那位客人叫來吧。」
「……宋公子稍等。」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原月快要懷疑劉二是耍她玩的時候,他帶著一個男子出現了。
男子年約二十七八,皮膚黝黑,五官較深,高高壯壯的,一看就是劉二形容的那種人。她心下滿意,起身對男子行了一禮,「在下宋留香。」
「大男人怎麼香啊香地叫?大白天還戴帽子,扭扭捏捏的跟娘們一樣。」說完就要伸手掀原月的帽子。
劉二嚇得一跳,連忙死死拽住他。文人雅士都有那麼點癖好,也最容易被觸怒,這兩人都是他店里的重要客戶,可不能鬧不愉快,這樣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原月趁機後退一步,然後對男子夸贊道︰「這位兄台真是男兒本色,小弟甚是羨慕。只不過小弟患有惡疾,不能見風,而這名字也是家母托高僧所取,只因命中桃花過剩,希望以此相克。」
這顯然臨時胡謅的話男子還就信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抱拳道︰「我叫江乘風,幸會。」
原月跟著抱拳,「江兄幸會。小弟已經听說了江兄的打算,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江乘風同意了,原月便帶著他離開。劉二呆呆地目送他們離開,心中頓生一股被過河拆橋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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