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晴天的聲音 第六章︰善意的謊言(2)

作者 ︰ 紫軒天空

蘇若晴沒有想到,蘇泉竟帶著她往重癥監護病房走去。

「爸!」她有些恍惚的追到蘇泉身後,語音微顫的問︰「這里是重癥病房的方向,爸,你……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蘇泉猛地掉轉過身,剛毅的臉上有些復雜難明的惱意,好似再也忍不住了似的斥她︰「你腦子最近是不是被漿糊糊住了!我都跟你說了,天空做了手術!」

蘇若晴腳步一個踉蹌,扭頭望著雪白顏色的醫院牆壁,來來往往人群面目都緩緩的模糊起來,她心下苦澀的感覺從最深處涌上,難以壓制。

「快點走吧,你媽媽早上打你的電話,你卻直接掛了電話後給開了靜音,今日你雲伯伯看見你沒來,心里有多生氣你知道嗎?」蘇泉索性停提醒她︰「天空好歹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這事我自然告訴了你雲伯伯,也跟他說了今日你下班就會來看望天空,等下不準說些會惹你雲伯伯生氣的話,也別說是我把你拽拉來的,莫的寒了你雲伯伯的心!」

蘇泉冷淡的說完,扭頭加快了腳步。

蘇若晴恍如失了魂一般跟著蘇泉上了二樓住院部的重癥監護區。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那個人,那天在鬧市為了救她,真的傷的很重嗎?

腦海中瞬間又閃過那白色襯衫肩頭刺目的血紅,蘇若晴呼吸一窒。

「蘇泉!小晴~~~」

忽的,楊欣瑞的聲音在前面歡暢的響起。

蘇若晴抬頭,就看見住院部最靠里的病房門前,一身優雅連衣裙的楊欣瑞很夸張的向走來的蘇泉和自己招手後,小跨步跑過來,卻是直接繞過蘇泉,到了自己面前。

楊欣瑞一張童顏純美的臉上滿是可憐兮兮的神色。她拉起蘇若晴的手委屈的嘟囔︰「小晴,怎麼可以掛媽媽電話呢?媽媽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不接~~為什麼不接電話呢,難道你不想跟我們一起來看天空嗎?」

這話直擊蘇若晴的心底,她面色一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欣瑞~天空醒著嗎?」一旁的蘇泉適時出聲,轉移了還想開口說什麼的楊欣瑞的思緒。

楊欣瑞點頭,也不管蘇泉了,拉著蘇若晴的手轉身就到了病房門前,伸手去拉門把︰「小晴吶,天空之前一直在睡覺。剛才倒是醒了,一定是知道小晴要來看他呢……」

蘇若晴只覺得心跳的頻率躍動的快捷,只是胸腔里為何滿是難掩的苦澀……

她又將再一次和那人有交集了。即使百般躲避,但有他爸爸雲益陽和蘇泉的關系,往何處都無法躲開。

世界這般大,他和她明明在同一個市,卻仿佛遙隔天涯。

「 ……」

楊欣瑞的手剛握住門把。門卻從里面被人打開了。

一身淡灰色中山裝的雲益陽高壯的身形自門口顯露,他右手還握著門把,整個人擋在門口,一張剛毅的國字臉上神色冷漠,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沉默無言的將銳利的視線直直望向蘇若晴。

「……」渾身忍不住的冒出寒意。蘇若晴整個人釘在原地,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面前的雲益陽雖然穿著普通的衣服,渾身上下卻散發一股子嚴謹肅穆。如一桿標槍,一雙菱稜分明的眼楮望著自己,視線冷冽灼人。

雲益陽和雲天空唯一相像的地方,或許就是都有這般冷冽漠寒的眼神,但又有區別。雲益陽的眼神是冰冷嗜血般的,是無情的。而雲天空的。是冰水般的寒冷,是拒絕一切人靠近的冷漠。

蘇若晴之前第一眼看到雲益陽這種眼神,就從心底升騰起一股子厭惡和懼意,如今也還是一樣,但卻只能強忍住不表露出來。

「來了。」雲益陽總算開口說話,視線依舊停駐在蘇若晴身上,他的聲音沙啞,如沙子摩擦紙張的聲音︰「天空又睡著了,你該早幾分鐘來的……」

蘇若晴聞言,卻頓時難受的覺得胃里翻翻,甚至都沒听見他說的後面的話。

雲益陽的語氣分明淡淡的,沒什麼情緒般,好像不過一聲‘來了’的問候,但偏偏,她渾身的毛孔都緊縮起來,如驟然遇上危機一般。

「哎呀~小晴!都是你磨磨蹭蹭的啦~早上就跟我們一起來多好,現在可好,天空又睡著了~「楊欣瑞在一旁倒是‘啊’的叫起來,然後想起雲天空已睡著,怕吵醒他,又趕緊壓低了聲音道︰「也沒關系,小晴進去看看他先,然後咱們給他削些梨子,等他醒過來正好可以吃~~」

雲天空睡著了……

蘇若晴聞言一愣,心口在這一剎那涌起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然後,悲哀也在心尖上越來越沉重。

這一刻她才恍然覺察。

原來,她竟是如此懼怕和那人面對面,懼怕望著他那雙洌湮般的眼眸,懼怕听見他說著那些惆悵而令她心疼的話,懼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靈堡壘,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粉碎一地。

「媽……我不……」她想開口說‘既然他已經睡著,那她下次再來看望’,門口的雲益陽卻一下子拉開了門,伸手拍拍蘇若晴的肩頭。

「天空一會兒就會醒,若他醒過來能第一眼看見你,我想,他會很開心的。」雲益陽淡淡的說完,伸手一用力,蘇若晴整個人被他推進了病房內。

蘇若晴的腳步是踉蹌的,因為剛才她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被推進病房內,她差點雙腳一錯摔倒,幸好身後跟進來的楊欣瑞及時拉了她一把,令她站定了身。

「小晴,你還好吧?」楊欣瑞擔心的扶著蘇若晴。

恩,怎麼小晴身子軟乎乎的,整個背脊卻崩著,這樣不摔跤才怪呢。

「媽,我沒事……」蘇若晴輕聲說著,已經站穩了身。

她抬頭。

整間重癥單人病房內如雪般的蒼白,濃濃的不知名藥水味道充斥著,令人聞之心內不由之主的壓抑起來,蘇若晴的視線,卻定定的望著靠床位置雪白的病床,剛才門口的聲音並未將沉睡著的人吵醒。

窗外是臨近傍晚帶著彩霞色的微紅日光,他沉睡如下一刻就將消失不見的初雪,整個人深陷在白色的床被里,似不在此間,早已遠去。

「小晴,你先去看一下天空,我去把水果刀洗一下~」楊欣瑞沒有發現這一刻自己女兒那瞬間空恍一片的內心,她笑吟吟的說完,踏著小碎步往門口走去。

病房門口,雲益陽已經走到了蘇泉面前,兩人交換一個眼神。

‘小晴是被我帶來了,但她能不能重新接受天空,還是得看他們自己。’蘇泉的眼神無聲卻意味明顯。

雲益陽朝他點點頭,身後,楊欣瑞關上了病房的門。

「欣瑞,先別洗水果刀了,跟我一起陪益陽去找一下天空的主刀醫生,問問看天空還要多久才能去掉心電監護儀和輔助呼吸儀器……」蘇泉忽然走到楊欣瑞面前,笑著拉起她往外走,雲益陽扭頭看了一下緊閉的病房門,堅毅的臉上露出一抹冰冷詭秘的笑弧,轉身跟隨著蘇泉和楊欣瑞往外走。

病房內,蘇若晴靜靜佇立在門口位置,遙望著近在咫尺的那人,他掛著點滴,如已經沉睡一個世紀的王子。

「雲天空……」蘇若晴許久才吶吶說出三個字,卻是他的名字。

雪白色病床旁,心電監護儀線弧緩緩躍動,雪白色床上的雲天空細碎漆黑的發絲下,絕美的臉上罩著透明的輔助呼吸儀器,若不是他淡淡呼吸而成白蒙蒙的霧氣,蘇若晴在這一刻幾乎要以為,面前的人再也不會蘇醒過來。

病房內,死寂般的空恍。

蘇若晴的雙腿像是有千斤重,但她總歸,一步一步緩緩的向他走去。

如那些年,她在他身後,努力的一點一點靠近,期冀能有一天,觸及那片雪白的衣角,仰或是有一天,她能與他肩並肩而立,同看日升日落,幸福而平凡的生活。

「你說……我要拿你怎麼辦?」蘇若晴已經走到了病床旁,她望著那人絕美的臉上令人心碎的蒼白,只覺得心髒劇痛。

他微薄的唇抿著,原本嘴角的弧度淡漠、恬淨,沉睡著如無邪的孩子。

可我該拿你怎麼辦?雲天空……

忘不了卻又無法在一起,我如此生活在可望不可得的地獄,卻依舊得再一次靠近你,我要怎麼辦才好?你能不能起來跟我說……

睡夢中的雲天空面部的輪廓瘦削了些,黛黑顏色的劍眉緊緊蹙著,像是夢見了什麼無比懼怕的事情。

蘇若晴忍不住伸手,想去撫平他的眉頭。

在手指即將觸及她眉間時,蘇若晴一下子收回手。

她蹭蹭蹭退後三步,面色煞白的望著自己的手掌。

蘇若晴!你想干什麼……為什麼忍不住想要觸及這人,莫非你不知道,一旦再次踫觸,就是心防裂開縫隙的時間,你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話!!

不能再去靠近這人了!~

對……

離開……

馬上離開!!

她瞬間轉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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