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晴發現越描越黑,韓聰在一旁卻自得其樂。
既然沒有成婚,無論是不是戀人的關系,按古理來說是應該分房而睡的。所以晚上馮強跟韓聰一屋,青晴與玉柔他們一屋。那個大點的男孩子跟馮強他們睡。
勞累一天,躺在炕上,青晴卻沒有睡意,眼楮睜得大大的,看著窗外的月色。一個小屋里睡四個人,顯得有些擠,小姑娘睡在青晴旁邊,很快就睡著了,玉柔摟著最小的孩子,哼著歌兒,哄他睡覺。
青晴雖然乏累卻是睡不著。玉柔的歌聲隨著孩子的睡眠漸漸變低,直到孩子熟睡的呼吸聲起,她的歌兒才低得听不見了。青晴以為她也睡著了。
只听她柔聲問道︰「青姑娘睡了麼?」
「還沒有,我一般前半夜都睡不著
「噢,那樣可不好,熬心血,沒吃點藥?」
「沒事。只是突然換地方的關系
「青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問?」
「你白天時雖然在笑,但眼神中總有憂郁,讓人看了很心酸,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事,但我總覺得你很悲傷,從你的笑容里透出來。我這樣說很冒昧,我只是說說我的感覺,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青晴展顏一笑︰「沒有,我只是有些倦了她雖然是關心她,是好心。但是青晴不可能跟她講的。
「噢,但願我領會錯了吧
「哎……」一聲十分悠長的嘆息。
「大嫂,你有煩心事?」話音一落才想起,世上人誰沒有煩心事。只是不同罷了。幸福的人都一樣,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只听玉柔道︰「我與馮強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玩兒,我母親只生了我和妹妹兩個女孩子。家里沒有男孩兒。在外面玩時不免受人欺負,馮強便總是護著我,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覺對不對,從七歲起我就喜歡他了,我喜歡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不會受人欺負,最重要的是他能哄我開心。後來漸漸長大了。有了男女之嫌。便不能在一起,甚至一兩個月也難得見上一面
「父母管得非常緊,因為家里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我們的家境很好,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家里有二十幾畝地,到了婚嫁的年齡,開始上媒人。父親想把我嫁到有錢人家里。留下小妹招養老女婿
「我不敢說我喜歡馮強,那段時間,馮強經常在我家門口繞,我總能看到他的身影
「所有來提親的人,父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我家里因為沒有男孩子。所以父母也尊重我們一些,母親問我原因,我只說不想早早離家。想孝敬他們幾年
「我一直拖到十八歲,女孩子在家里呆到十八歲那已經是很稀奇的事了,來的媒人明顯少了許多,提的人家也每況愈下。父親恨恨不休,問我到底要怎麼樣。我知道父親終于急了。我決了對馮強的情意。馮強家里一貧如洗,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老母常年病在床上,兄弟又多,都到了成家的年齡也都沒有成家
「父親整日說他們家是無底的洞,是窮坑,扔多少錢都添不滿。我因為年齡大了,才敢講出來
「父親知道這些年我一直不嫁是為了馮強,雖然沒有辦法也答應了我,但是他沒有給我一文錢的嫁妝。只有母親偷偷給了我五兩銀子
「後來父親給妹妹招了一個商人女婿養老。每年過年過節我們去看他,他對我們非常冷淡,比陌路人好不了多少。我說馮強我們以後不去了,但馮強說他畢竟是我的父親,他生了我,養了我,無論他是怎樣的一種態度,做晚輩該做的,都得做到
「後來我們新蓋了房子,家也有了家的樣子,雖然不能跟父親家比,但比以前已經好很多了。馮強很能干,也很疼我。我們又生了一對好兒女。父親對我們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但是自從這個最小的出生,我看到他,我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我們的一切努力只為爭一口氣,只為得到父親的認可。我知道這回在父親的心里我們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他本來也來我們家里坐坐,但打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回就回吧,這就是我們的命,馮強雖然不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心里很苦,有一個這樣的孩子,自從有這個孩子我也很少出去了,我怕別人的眼光。那種目光真的很刺痛我。其實孩子沒有錯,但我也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是不是因為當初我不听父母的話,我跟他們用了心機,所以老天才要這麼懲罰我,懲罰我的孩子,」
青晴道︰「在你心里你最在意的還是你父親對你的態度嗎?」
「嗯。誰不想自己的生活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呢,但是我當初的選擇已經注定了一些東西,所以我也不強求,順其自然吧
青晴听了,心里既是佩服她又是淒然,她道︰「其實你父親後來接受了你們一點,也是沒有從心底里真正的接受。如果他真正的接受,他就不會因為你的不幸而疏遠你了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父親就是那樣的人啊,我需要他的關愛,但我又不能改變他
青晴忽然想起自己失明的那八年的時間,母親一直忍耐,而父親一喝酒就發火,不是摔東西就是罵人,經常看她不順眼,讓她做一些根本做不了的事。她掙扎,忍耐,順從,煆煉了極強大的耐心。
她知道孩子不但要父母包容,同時也要包容父母。曾幾何時她鑽牛角尖,她歇斯底里,她失去耐心,她絕望,她想到死,但是她還是活了下來。
不斷地接受治療,最後她終于看到了陽光,借用別人的眼角膜,她看清了花朵的顏色,她看到了藍天,她看到了媽媽的臉,爸爸的臉,才發現他們已經老了許多,跟她心里的他們要相差許多歲。
她看到他們的喜悅,她也不再怪他們,他們是愛她的。她復明之後,雖然與他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他們還習慣于象以往那樣照顧她,不讓她動東西,做事情,但是,她一面做著他們的女兒,也一面做著他們的父母,在心里上,讓他們覺得生活會很美好,會有依靠。他們應常心滿意足的笑。青晴很喜歡看著他們寂靜的微笑。
如果放到現代,兔唇當然不難治愈,但是現在是古代,她能有什麼辦法,雖然她很想幫助她,撥開這個家庭上空籠罩的烏雲。同時,她模了一下自己的面頰,忽然想到單考,這個世間也許只有單考有這個能力能夠做到。
但求助單考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第二天,玉柔天沒亮起來做早飯。做完飯太陽剛從山邊破雲而出。大家吃早飯,只差韓聰。他們吃完飯韓聰還沒有起床。玉柔把飯菜放到鍋里熱著。太陽上了窗戶也不見韓聰起來。這令青晴十分不滿,在別人家里做客成什麼樣子。
青晴便去喊他,韓聰用被子蓋住頭,不听她的,她再說他就再壓上枕頭。
「韓聰你還懂不懂禮節,在別人家里象什麼話。你太不尊重人了
韓聰從枕頭和棉被底下發出的聲音,道︰「你別嗦好不好,我只求你讓我睡個好覺
青晴氣呼呼地拿開他的枕頭,拉開被子,劈頭問道︰「你沒睡覺嗎,昨晚睡了一夜還不夠?」
韓聰發青的眼楮瞪著她,道︰「我睡了一夜?我可是一夜都沒合眼!」
青晴一愣,疑惑道︰「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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