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23456789)早晨,青晴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向李聖澤辭行的好。123456789123456789在這里雖然不愁吃穿,但對果果總是無益。西樓書房里,程垓,石孝友都在,難得一大早他們來得這麼齊,大家各自問安。程垓手里拿著一幅畫,徐徐打開是一對情侶傷春圖,可見他對雨荷的一片痴心。
程垓讓李聖澤為圖題詩。李聖澤笑道︰「一大早就拿這麼傷感的東西來,看來我們都得陪著這畫傷心一回了。書舟我答應為你寫三幅字,這是第三幅字了,你得小心了。」
程垓道︰「那是自然,我極為看重這畫,所以才讓你來題詩。」李聖澤︰「這對情侶衣飾光鮮,在這盛麗的春光里,不是享受歡愉,卻是一番落莫,隱藏著傷感,情與景相沖,這正如昔日愛侶找不到當初的感覺,只有一首詞最為恰當。」只見他在留白處,筆尖漫妙題道︰「朝雲漠漠散輕絲,樓閣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門外燕飛遲。而今麗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當時,小橋沖雨,幽恨兩人知。」
「這是當代周邦彥的詞。妙是妙只是傷感。」石孝友道。
青晴待他寫完落款,落款處竟然是書舟?他為何不寫自己的名字?再看那字體,竟然是正宗的瘦金體,青晴學過幾天瘦金體,雖然傾慕但終究難學,以至到最後不得不放棄,而瘦金體宋徽宗真跡摹貼,她已是看過如數遍,爛熟于心,而現在赫然顯現在眼前的就是宋徽宗的真跡。這很難模仿。難道他就是宋徽宗?看他俊美無匹,風度超然,還真是身附龍骨,與眾不同。這一下子,就將她想說的話忘了大半。
李聖澤對青晴笑問︰「卿?這一早來可有事?」青晴才從神游里出來,組織語言,將要搬出去的想法,說一遍。沒想到李聖澤忽然落下臉來道︰「你在你的清靜一隅不好麼,是受人打攏麼?」青晴有些氣短,道︰「很好,我知道那里確實很美,但我覺得還是同果果搬出去的好,也省得麻煩。123456789123456789」李聖澤盯著她,一臉不快︰「你給我帶什麼麻煩了?還是我給你帶來麻煩你不好意思說?」
青晴急得搖頭︰「沒有,沒有。」李聖澤絕然地道︰「沒有就好,此話以後不必提了。還有,你畫的設計圖,我已經拿給繡房去做了,你不幫著監制?」還沒等青晴說話,石孝友笑道︰「青姑娘真是才貌出眾呢,設計了什麼衣服,我們得開開眼界。」
一句話說得青晴耳根都紅了,丟人丟到家了,那算什麼設計呀,算直是丟臉的代表。若是被他們見了,自己將怎麼演示穿法啊,被他們這群風流的文人墨客看了,自己的臉就丟大了,那還不如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呢。
青晴紅著臉道︰「誰也不能看,那是姑娘家穿的,你們男人家看了有損清名。」心下一想又不對,他們都到妓院里來了,還什麼清名不清名的,真是扯淡。
青晴又對李聖澤道︰「李聖澤,你也不許去看,否則我便不去繡房。」青晴一扭身走了。少見她使性子,忽然見她的率真可愛,真是令人柔情百轉,縴魂動魄。青晴布置下去,自有繡娘去做,本來也沒什麼繁瑣之處。
趁這日陽光正好,李聖澤也是心情歡暢,帶上青晴果果,一行人奔臨安府最有名的酒樓而來。石孝友時常傾盡所有才來這館子里揮霍一把,這酒樓金字大書‘回雁樓’屋宇輝煌,披彩歡門,一片華貴喜氣,游廊寬長,幾十個濃妝艷裹的酒妓花枝招展地迎送來往客人。
程垓自己也不是輕易就來的,所以今天眾人都非常高興,上頂樓,酒博士過來招呼,引李聖澤眾人在窗口一張大桌坐下,只見壁上有文人題的詩詞,畫作,酒菜剛上,便有一十二三小男孩,穿粗布衣裳,黑乎乎大眼楮,長相可人,笑嘻嘻地,從兜里捧一捧梨干,並銀杏來,哈腰笑道︰「久不見李大哥,最近可忙著吧?我次次來看不到您,把我想出一場病,躺了一個月才好。123456789123456789不想等了一天,李大哥就來了。」
李聖澤笑道︰「好嘴兒,把藍子放下,去張家酒店買兩壇女兒紅來,要陳一百年的。」從袖子里掏出一錠十兩銀子來,遞與男孩兒,男孩見這麼一大錠銀子,眼楮發亮,李聖澤笑道︰「去吧,剩下就當你的跑腿費吧。」男孩兒忙不迭地應承,退出去飛跑下樓了。
李聖澤讓眾人邊吃邊等酒,只見筵席上有簽鴨,炒兔,蔥潑兔,金絲肚羹,煎鵪子,炒蟹,鹿脯,西京筍,姜蝦,排蒸荔枝腰子,都是青晴沒吃過的,在劉府那些日子也沒見過這些,李聖澤一道菜一道菜地講解菜的妙處,做法。
不一時,男孩兒抱著兩壇酒來,汗水順著腦門往下滴,臉漲得通紅,放下酒,順腰里掏出一塊約一兩的銀子來,笑道︰「李大哥銀子剩下許多,我只留零頭就夠了,也頂上半個月的呢。」李聖澤用扇子一按他手,道︰「拿回去,說給你便是給你。」男孩忙不好意思地收起銀子,給李聖澤磕了個頭,又在筐里捧了兩大捧梨條和銀杏,歡歡喜喜走了。
程垓對李聖澤道︰「也就是你出手大方能接濟他些,不然他媽媽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李聖澤道︰「我也是看他孝心,孤兒寡母不容易,他娘又有病,不然廝波這麼多,我也不會單單照顧他,就象當初……」說到這兒,似有所傷,就再沒說下去。
石孝友打開女兒紅,每人倒一大盅,青晴聞著芳香濃郁,白色杯盞里琥珀流光,入口甘鮮香味醇厚,令人回味無窮。眾人異口同聲叫道︰「好酒!」李聖澤笑道︰「張家酒店酒窖里一共是十五壇百年女兒紅,已經被我喝了十壇,今日又拿來兩壇還剩三壇,呆會我著人也讓送到我院中去。否則讓別人佔了去。」
這時就有妓女進來,拿著琵琶,花枝招展,香氣撲鼻,上來深深施禮,笑意可人,紅唇皓齒,執酒壺為李聖澤斟酒,公子爺,公子爺地叫。青晴見這里面酒妓眾多,也就沒太在意,正與果果說話,但听她一說話,才抬頭看她,一看之下真是出乎意外,此女便是劉府跟了招福的秋畫。不知怎麼到了這里。
青晴站起身,失驚道︰「秋畫?是你麼?」
秋畫這時也才看青晴,青晴雖然作男裝打扮,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看看自己又覺慚愧,但仍笑道︰「青姑娘什麼時候出來的?」
青晴說了幾句,就問她︰「招福呢?」
秋畫道︰「招福在家里呢,陪夫人待產。」青晴一皺眉,忙拉她到外面,問她怎麼回事,秋畫已是老了許多,只有化濃裝掩蓋著,但見她笑容酸澀,她的日子一定不好過。青晴拉她在廊子里坐下,秋畫就將她與招福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自青晴給招福手飾贖秋畫那天起,秋畫就跟招福正式在一起了,招福父親死後,招福與秋畫就搬到臨安府來,為躲劉府追察,一開始貧雖貧,但也算其樂融融,可是秋畫一直沒有孩子,去看大夫,大夫說她食用過至陰之物,是不會生育了。秋畫想到定是劉杰之給自己的那碗湯藥,他怕自己懷上他的孩子,所以出此毒策,秋畫就覺得對不起招福。
每天招福郁郁郁寡歡,秋畫想一定是沒有孩子的緣故,就想再為他娶一房,可是身邊沒錢,那次差點被賣到妓院,雖然得救,可能這也是自己難逃的命數吧。秋畫一咬牙,就當了酒妓,陪官人喝喝酒,唱唱曲兒,積攢些錢,給招福又娶了一房。
沒過多久,新娶的就懷孕了。自此招福的心思全在新夫人身上,對于她只知道伸手向她要錢,若給得遲了,給得少了,招福就喝罵,全不似當初了。說到這里秋畫淚水滾滾而落。青晴也哭了。
青晴道︰「別管他,一個大男人家有本事要老婆孩子,還沒本事養嗎,你現在供養他們,他尚且拿你不當回事,若真有你不能的一天,他更加不會對你好。你該為自己考慮才是啊。」秋畫哭道︰「我本來就是不干淨的人了,還考慮什麼?只是,別人說我什麼我不在乎,可是連他也罵我婊子。」剛擦干,眼淚又紛紛下來,毀了裝容,更象殘花一朵。
青晴遞給她手帕,道︰「他既這樣沒良心,你便自己過自己的也罷,管他去做什麼?看他們沒你怎麼過。」秋畫顫聲道︰「我自己怎麼過?」青晴只知道說,這一想來還確實有點難,她現在是賣藝不賣身的多,難不成真讓她去瀲灩樓賣身麼。所以她也頗費躊躇。無計可施,就進來問李聖澤,讓他想辦法,李聖澤問︰「針線活好不好,會做繡活麼?」秋畫站在一旁直搖頭,她自從進劉府,就被劉杰之佔有,只學習彈唱歌舞之類,根本沒模過針線。
秋畫知道李聖澤是瀲灩樓的老板,知道他們那里妓女待遇極好,就是低等妓女也強于別處百倍,見青晴與他相熟,就漲著膽子道︰「彈唱歌舞我都會,接待客人也是可以的。」沒想到,李聖澤卻道︰「我們院里庸脂俗粉不少,現在還不缺。」青晴听他留情,氣道︰「你客氣點,好不好。」李聖澤笑道︰「瀲灩樓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既然是你認識的人,那麼明日讓她找王媽媽。」他雖然答應了,但青晴也仍是笑不出來,進了瀲灩樓也不過是妓女,也並不是好的結局。青晴忽然想到一人,就朝李聖澤笑了笑,李聖澤似有領略地一笑。abcdefg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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