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23456789)她一只蒼老的手,抓住黎厚的手掌,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又睜開楮,向黎源看來︰「娘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對你的婚姻大事太馬虎了,我小看了對你的影響,以至于這麼多年都見不到你一面。123456789123456789你至今未娶?」
她凹下去的嘴,口齒不清,幾次閉住嘴唇,她應該很累很累,青晴這時也走到跟前,並沒有說話,她想起了何耕的母親,他的母親臥病在床,也是這樣抓住她的手,與她傾訴。
那是最初的日子。黎母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劇烈,難過的呼吸令她再次睜開眼楮,僵直地睜著,但她看到青晴,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伸著一根枯枝似的手指指著青晴,看著黎源,黎源眼里似有淚痕,青晴上前,握住她的老手,眼里含淚︰「我是黎源的娘子,我叫青晴,我們回來晚了。對不起……」
黎母眼里最後的一絲生機轉向青晴,其實她已經看不清楚了,听得也朦朧,但是她明白了,就笑了,她干癟的嘴唇上翹著,眼楮一動不動,然後慢慢合上,呼吸停止。
屋子里的女眷們都放聲哭起來,黎源的哥哥一直拄著拐杖立在地下,黎源離開他母親的床榻,他的臉很冷很冷,冷得硬得象塊岩石,看不出他的傷心,也沒有流淚,他只是直直地看著母親幾眼,就出去安排靈堂,設祭桌。
楊ど給他帶得非常齊全,孝布,酒,點心,更多的是銀子。買壽衣,壽材,設靈堂,請和尚做道場,楊ど給的銀子綽綽有余,沒動用他哥嫂一兩銀子。
第一日守靈,天氣熱兩天不吃食,連鄰里都以粥為食,尊長可能少食。給死者洗臉,洗頭,換衣服,蓋上白布停靈,黎耀赤足散發在母親身前跪哭,以示悲傷,黎源雖然跪著但一滴眼淚也沒有,一些遠親都痛哭流泣,黎源的沉靜自然引起族里老人的不滿。
第二天小斂,就是將死者入棺,黎源買的是最好的油杉壽材,油杉最好,柏木次之,土杉又次之。
後人穿喪服,所謂披麻戴孝,黎源的嫂子阮香,一身素縞,用麻扎頭,用竹木為簪,以示悲傷,而青晴則沒有,只戴了白紗花,黎源沒有那樣安排,應該說她很美,細腰豐乳,肉皮白淨,很是秀麗,伏在棺上哭得極為傷心,淚人一般,她還有一個五個多月大的孩子,由丫環抱著,有意無意中她的目光總是與青晴相踫,如果不是黎耀,她跟黎源倒真的是一對兒。123456789123456789
她雖然美得不出眾,但是有一股溫柔風韻,這是果果沒有的。她畢竟是少婦。
第三日大斂,大斂就是往棺上釘釘,然後擇期出殯,先將靈停放在宗廟里,然後按擇選日期遷靈到墓地下葬。按理兒子應該守喪三年,特別是黎源,因為他有官職。
但是若要真守喪三年,恐怕楊ど也要吃不消。所以過了頭七,黎源就必須回去了。發送完黎母,黎源始得睡個好覺。
也是回家第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青晴坐在黎源旁邊,阮香坐在黎耀身邊,而黎源與黎耀相挨著,這就是說阮香與黎源中間只隔著一個黎耀,黎耀對青晴很客氣,青晴也尊稱他為‘大哥’,黎源與黎耀說話很少,黎耀懷里抱著他八歲的兒子,讓他跟他叔叔講話,那孩子認生,羞怯地看黎源,就是不敢說話。
阮香嫣然道︰「他叔叔長得凶,他怕他叔叔,你讓他跟青姑娘說話,」「去給你青姑姑倒杯茶。」
她不說她是‘嬸嬸’倒說她是青姑娘,她怎麼看出來的?就因為她沒披麻戴孝?她這麼說先留意著黎源的反應,黎源不置可否,阮香有些得意地看向青晴,青晴裝作不在意地笑笑。
黎源硬冷的眼光,始終不朝阮香看一眼。自從入了這個家門,黎源一直是沉悶著,除必要的話外,很少說。
阮香離座兒,執著酒壺,走到黎源跟前,一身月白布衣,圓頭髻,鬢上插兩根粉色珠釵,因為守喪期間不準穿鮮艷的衣服及華麗的首飾,她細眉,鳳眼,尖尖的小鼻子,櫻桃口,微微有些顴骨,說話時左邊有一個很好看的小虎牙,黃紅的燈光中,她眼楮明亮,皮膚光潔。
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有足夠的風韻,十足的溫婉,另有三四分嬌媚,她言行中沒有一處不是溫柔,一身布衣由于剪裁得體,便勾勒出她的豐滿身材,也許是因為她有吃女乃的孩子,那胸部鼓蕩蕩,如兩座小山丘,真的是讓所有健康的男人春情萌動。
她執著酒壺,本來連喝酒也是不該,但是她念著黎源離不開酒,便拿出了自己釀的米酒給黎源,她嬌白的手一只拿著白色手絹。
覆在酒壺蓋兒上,柔聲道︰「母親喪事全靠你來操勞,叔叔,我們敬你一杯,」她說得真好,她說「我們」不說我。123456789
就怕說‘我’黎源不買單。123456789青晴看著黎源,黎源這時也看著她,他的眼光冷若寒潭在阮香的身上一帶而過,將杯中酒只喝了一口,他平常喝酒無論是杯還是碗都是一飲而盡的,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半杯殘酒放在眼前,阮香柔聲問︰「叔叔怎麼不干,嫌奴家釀的酒不好喝?你若不喝,我便喝了,」她柔軟的手指將要觸及那個酒杯。
她絲毫不顧忌別人,一旁的黎耀,身邊的青晴,黎源幾乎是在她手底下拿起酒杯這才喝干了。沒想到指尖力道大些,放下時酒杯已經被他捏碎。
黎耀看著他,又命人拿上新的杯子來。眾人都看著黎源,黎源若無其事,給他哥哥黎耀倒了一杯酒,兄弟倆喝酒。
阮香的臉色更加嬌紅,此時她不走,就夾在黎源和青晴的中間,雖然稱不上是耳鬢廝磨,衣袂的相挨是有的。
她又執壺向青晴道︰「青姑娘遠來辛苦,奴家敬青姑娘一杯。」
黎源也許是忍受夠了,要站起來,青晴趁黎源未走,笑對阮香道︰「嫂子怎麼還稱呼我青姑娘?我是黎源的媳婦,我叫青晴,小名晴兒,你直呼其名即可,或者叫我晴妹妹。黎源,你說是不是?」黎源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在他心里根本沒有如楊ど的想法,他不知道竇銅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了青晴,所以一切事,他以為青晴不知道,青晴一直稱是他的媳婦,他與青晴即沒有定終身,那麼他便不可以那麼說,雖然青晴自己如此說,但是他更願意尊重事實。
青晴是一個姑娘,也等于是他的徒弟,他不能跟著她一起胡說,但也不能揭穿她,所以一直在含糊著,何況他心情低落,也不願意糾結在這上面。
他深深地看著青晴,卻不回答,就走了。阮香倒完酒,卻用黎源新用過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將自己的唇放在他剛才沾唇的地方,已是未喝先醉,一股邪媚,向青晴道︰「既然這樣,青姑娘我們干一杯。」
她仍是叫她青姑娘。看來黎源未親口承認,她是不會相信了。青晴的房間是一間廂房的客房,而黎源住的是正房,她的用意很明顯,她就是不相信她跟黎源的關系。
雖然是守喪,如果是真夫妻也沒有必要隔得那麼遠,何況她是第一次登門,還有點新媳婦的意思,但阮香偏偏這麼安排。
青晴覺得不爽,被人質疑的不爽。據青晴看來,黎源對親情淡漠,他母親臨終時說對不起他,小視了他的婚姻大事對他的影響,以至于他們母子分離經年不見。
那麼黎源仍然耿耿于懷麼?他母親所指當然是他與阮香了,難道他們不能在一起,他爹娘都有參與的成份?所以他對母親對哥哥沒有好感?之所以厚葬母親,出于責任,也是出于面子?還是尊照楊ど的布署?
他官居左將軍,自然應該有左將軍的體面,該有左將軍的排場。黎源到底對阮香還有沒有感情?
沖他捏碎那杯子,應該是帶著恨意,怒意的,他如果恨她那就說明他還愛她。但是她已經成為他的嫂子,他們注定是沒有結果,黎源再愛她也不會做那些喪倫敗俗的事。
那麼他一直不想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也許是因為他的心底還有舊愛的痕跡,也許是對女人已經失望,對愛情失望,對男女之情失望。
那麼那晚,她環住他的腰,她明明看到他的眼里是布滿溫柔的,他是喜歡她的。但是之後又恢復常態,難道他還是有些糾結?
想來想去她糊涂了,她不知道他教她練功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她,有沒有動一點點感情。應該是有的。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情。
外面彤雲密布,窗外刮起了一陣腥風,窗子啪啪作響,青晴關上窗戶,穿著薄衣,被冷風吹得起了雞皮疙瘩。
燭光搖曳,外面 里啪啦的狂雨已經傾入院中,伴著轟隆隆的雷聲,震得窗戶簌簌發響,有如地震。
青晴是害怕打雷的,她裹緊被子,站在窗前,外面的狂風暴雨加劇地下著,院里早已匯成清河流淌,忽看見正房穿廓里還立著一人,雨是斜的,穿廓也能進雨,這人怎麼立在雨里?
她因為穿著白色衣服所以看得見些,一道明晃晃的閃電下,青晴看清了,這人是阮香。她似沒有知覺一般,一動不動,忽然又緩慢地往前走。
她住在西面,這時正往東面走,走過一道廓柱停一停,似在躊躇,然後又接著走,然後又是停住,過一會兒再往前走,她反復地前行又停住,但最終她還是往前走了,她是去找黎源,她正停在黎源的門前,黎源屋里亮著燈,她舉起手,想扣門,但又停住,想了想,又往回走。
青晴心道,她想干什麼?難道她不怕被黎耀發現?還是黎耀已經睡著了?青晴看她徘徊在門外,那道道淒白的閃電,令她無數次地暴露,她驚懼著,還是敲了門,想她立了那麼久應該是全身已經濕透了,黎源開了門,本想合上,卻被她伸手擋住,與她對視良久,最後沒有拒絕讓她進去。
青晴有些站不住了,牆上掛著簑衣,她迅速穿上,又換了雙鞋,她好奇阮香為什麼不忌憚黎耀,他睡著了?
她飛身縱到黎耀的廊下,一推門,門虛掩著,是一個大套間,黎耀在里間果然已經睡熟,大床旁邊有個小床,孩子也已經睡了,另外兩個孩子想必交給老媽子了,閃電照得屋里亮如白晝,接著就是個大霹靂,震得屋子轟轟響,連桌上的茶杯都動了一動,青晴往旁邊一閃。
但是黎耀睡得相當深沉,平躺著,一點反映都沒有,那個孩子也一樣,青晴試探地推了推黎耀,沒醒,又拍拍他的臉,仍是不醒,就象喘氣的死人一般,那個孩子也一樣,哪有睡覺睡得這麼沉的,桌上有一杯殘茶,那麼他們昏醉不醒,一定是這茶的功效了。青晴帶門而出。
悄然走至黎源屋外,貼在窗戶邊上,在紗窗上劃一個破洞,睜著一只眼楮往里看,黎源坐在桌前,阮香站在他面前,兩人都側對著窗子,這樣青晴能看到他們兩人的半邊臉。
阮香的衣服果然已經濕透,她穿著雪白的鮫綃都貼在身上,這樣她就如穿了體形衣,飽滿豐碩的乳,細致的蠻腰,豐腴的臀部,腿雖然不夠修長,但是很勻襯也很直,而且在透明的濕衣下不難看出她的白淨的肌膚,連她穿的桃紅色抹胸以及黃色襯褲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發髻偏墜,幾縷濕發貼在臉上,靈秀的鼻子,半張發紫的小嘴唇,脖頸間往下淌著透明的水珠兒。
黎源坐在椅子里,並沒有回避這一切,他望著她,眼里不是沒有溫柔,不過不易覺察,他平靜地道︰「什麼事?」
阮香站過的地方留有水印,她痴望著他,青晴看著她這半邊臉的淚珠已經不斷地滾落,下頜顫抖,小嘴張了又張,終于出聲道︰「你還恨我嗎?」
黎源看著她,從沒見過他的眼楮如此深燧,是那麼具有吸引力,他又看向她腳下的水印,平靜道︰「以前恨過,恨得發瘋,恨得發狂,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動感情,也是最刻骨銘心的一次。從那知道愛一個人是那麼美好,而恨一個人也是那麼心疼。」abcdefg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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