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市內某家網絡會所內,一臉興奮的安以倩正端坐在電腦前,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往校友錄上敲字。因為在國外沒有漢語輸入法的緣故,她只能用英語打拼音,讓國內的同學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猜意思。頗有點猜字謎的意思。
所以,安以倩每發一段文字,後面就會跟誰大堆叫苦的同學。于是,她在國內的死黨之一,接替安以倩成為語文課代表的那位,就在她每次發完之後,替她再給同學們翻譯一次。
寫完自己近期狀況,然後拉動頁面,一頁頁地往上看其它同學給她留的言。
因為溫哥華沒有企鵝的緣故,她只能通過這種辦法知道國內同學的狀況。
誰知道,頁面拉倒一半,她幾乎整個人僵硬在了那里。因為在網頁上,一群孩子在討論關于余波的不幸事件。大約在兩天前,余波和體育老師一起外出為籃球隊購買新道具時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歹徒襲擊,現在兩個人都在搶救之中,尚未月兌離危險。
盡管在國內有那麼淒慘的一次教訓,盡管對那男孩已經徹底死心,但听到他現在正掙扎在生死關頭上,安以倩的心依舊無法避免地紊亂了。昔日和余波所度過的美好時間一頁頁出現在眼前,他的溫柔體貼,他對她遷就容忍……現在她的心里只有他的好,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記得了。而嚴格說來,余波也算不上劈腿,算不上背叛了他們的愛,他只是不喜歡女人而已,而安以倩恰好就是那個被他討厭的女人……她和他性別不同,所以沒辦法繼續愛。
更何況就算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但至少還有同窗的情分在。任何漂泊海外的人,在听到昔日同窗竟然遭遇如此下場之後,哪里有不動情的說法。而他們畢竟曾經轟轟烈烈地愛過。她曾經死心塌地地想要和那男孩一生一世。猛然听見余波遭遇如此不幸,哪里能不慌亂呢。
紅著眼,神態哀傷地向老板闡述了原因,然後安以倩獲得允許下載企鵝,以便她更好地和國內同學溝通了解關于余波的消息。
點開一部美劇,新慌意亂地等待,半小時後她收到下載完畢的提醒。
毫不猶豫地點擊登錄,然後等待。然後上線。
因為時差的關系,溫哥華市的晚上七點差不多等于中國的早上10點。按照常理,暑期的早上10點正是上網聊天的高峰期。只可惜現在是家庭電腦還有沒有普及的2000年。一連搜索了10分鐘後,她終于等到了兩個到網吧玩創奇的男同學,只可惜對方心急如焚地想要到蜈蚣洞練級,完全沒有閑情逸致翻譯她的英語拼音。
就那麼焦急但卻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她給幾個要好的女生全都留了言。在這個企鵝空間還沒有大紅大紫大紫的2000年。第九城市在中學生里十分流行,至少和安以倩要好的好幾個女生全都都在那社區里混,為了穩定地提升自身等級,她們每天都要上網一個小時左右。
現在安以倩只期望她們進入第九城市之前,可以順帶看一下企鵝。要知道這會兒因為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關系,企鵝在小女生中的影響力正在逐漸提升。
就那麼心急地又等了一會兒。安以倩悻悻地下線。要知道在國外上網可是一種昂貴的消費,比起國內滿大街的2元一小時,在這里上網代價遠不是她這樣的窮學生所能負擔的。安以倩負擔不起太長時間的等待。她一個星期最多能負擔23個小時,再多就要餓肚子了。
所以盡管心亂如麻但她也只能下線。
接下來的整整一天,她整個人處在對外界的麻木不仁當中,因為腦子里亂哄哄的全是關于體育老師和余波的事,所以她完全沒有辦法主意到身邊的任何大事小情。
就那樣在忐忑中熬過整整一夜。次日中午,廚房內。菜刀切在菜板上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因為腦子里裝的想法和猜測太多,一個不小心,安以倩切到了手。
吃痛後,她絲了一聲,然後本能地把手指放進嘴里吮吸。
宿舍正門處,埃里克森和他最新交往的女朋友正推門而進,見到安以倩手上的血跡,埃里克森眉頭皺了皺。然後,客廳里,一手拎著醫藥箱的他正在給她消毒傷口。
仔仔細細地用酒精擦拭傷口之後,他給她貼了一張創口貼。
也許是想到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渡過的那個夜,埃里克森的心突突了,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打量面前那女人,誰知道他看見的竟然是一張麻木不仁的臉。她的雙眼焦距甚至沒有聚集到自己身上,而是完全不知道神游去了那個陌生國度,又或者正在思考別的男孩,也許是哈里斯,也許是讓,又或者那個盧克李。幾乎再一次地,他被她的沒心沒肺給傷到了。
埃里克森完全不敢相信,這女人在那樣對待自己之後,他們兩人如此近距離親密了整整一夜之後,她還能對他熟視無睹。她在面對自己時為什麼還能夠這樣的從容和淡定,這樣的若無其事無其事,這樣一來忐忑不安的自己不就和傻瓜一個樣子了嗎。
不僅傻,而且還很像沒有見過台面的土包子。
的一聲將醫藥盒關上,埃里克森氣鼓鼓地離開。他氣安以倩的無情,更氣自己的不中用。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狠狠嚇了安以倩一跳,好歹將她從個人世界里月兌離出來。
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她忿忿不平道,哪有這樣胡亂發脾氣做法,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客廳門口,埃里克森的新女朋友抱著雙手好奇地打量著兩人,就那麼突然地,她覺得這兩人更像一對情侶。至少她和埃里克森交往這麼多天以來,盡管兩人的關系已經發展到可以隨時啪啪了,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隨意耍性子的他。所以從某種層次上,她覺得這兩人更像正在交往的一對男女。至少他們會因為對方的一言一行斗嘴慪氣。
好的時候如膠似漆,慪氣的時候斗嘴吵鬧,難道所謂的情侶不就這樣的嗎。
直到埃里克森和自己擦身而過,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她又猶豫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追著他離開。
……
很快地,esl時間到了,這一天安以倩再次收到讓的玫瑰進攻,但自從派對事件之後,讓就再次沒有親自出現在她眼前了。幾乎所有的花束全都是由花店員工送遞的。
這一天。遠遠地,她就看見那名舉著巨大花束的員工。讓的花每一束都由一百零一只玫瑰組成,合起來之後將那店員整個上半身全都給遮擋了起來。如他所說。這些花全都是特意從法國空運過來的,而且還是那種特供給貴族的高貴品種。但安以倩不確定他每天到底要運多少只玫瑰回加拿大,這些玫瑰又會被分別送給多少位女性。
目光在這束無論見多少次,依舊覺得驚艷萬分的花束上停留了那麼幾十秒,然後和以往每一天一樣。她在所有雌性生物羨慕妒忌加怨恨的目光中,把這些花當場折舊給了花店老板。
幾乎是馬上,她看著那名花店員工把花束上的卡片就地更換,然後遞給學校門口早就等待在哪里的另外一位男士。
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名貴花束,可是討好女友的犀利武器呢。
幾乎沒有女人能夠抵擋它的魅力,只除了一向以沒心沒肺聞名的安以倩。
用力地擠了安以倩一把。李舒道,你可真是太沒心肝了,人家的心意就這麼給你白白地糟蹋了。你這樣對待人家的情意,甚至就連我也為那帥哥鳴不平。你想想,一個有錢帥氣多金而且慷慨的男子,每天送你如此棒的花束,而你。直截了當地把他送給你的花束兌換成錢。你這樣我要怎麼說你才好呢,你這人可真是有夠實際的。實際到完全不像個女人呢。
揉著眉毛。帶著一臉頭痛的表情,一時之間李舒完全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
安以倩扁扁嘴巴,毫不猶豫地道,在我看來世界上有一些東西遠觀高貴美麗,帶出去也那份拉風一小段時間,但實際上卻屬于那種中看不中用的類型。
比如這花,現在看上去頂不錯的,拿著既漂亮又有成就感,聞著也有香氣,但最多幾天它就會枯萎凋零然後化作滋養大地的養分。就像那送花的男人,他今天雖然看似對我好地每天給我一束花,但我不確認他同時還有送另外的那些女人。
象他那樣的男人,幾乎不會有女人能抵擋得住他的攻勢,所以每個在他身邊的女人,無論心甘情願吧也好,不情不願也罷,所有人都會用有色眼鏡看它們。到了後來,無論發生什麼,外人也只會說是那不知道好歹,隨意勾搭有錢男人的貧賤女子遭了報應。到那個時候,無論他如何始亂終棄,她的下場如何慘淡淒零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幾乎沒有人會記得,他最初靠近她時,她是如何的抵抗拒絕,他又是如何威逼利誘甚至暴力對待,甚至陰謀詭計。幾乎沒有人在意,他為了得到她,玩弄她犯下了哪些惡。大家只會把她的反抗當做不知廉恥的欲拒還迎,象他那樣出生名門,有錢帥氣多金而且慷慨的男子,怎麼會有女人拒絕。所以順理成章的,她批判為不知道廉恥的下流女子。既然如此,無論遭受怎麼樣的報應也屬于合情合理,甚至還會有人認為她遭受的報應遠還不夠。
謠言,永遠掌握強者手里,少數人手里。而這世界上,永遠不缺不明真相的旁觀者和批判者,他們那種輕易相信謠言,隨意批判受害者的態度,使成為施暴者最強有力的幫凶,切割受害者心靈最殘酷無情的利刃。
最終,他和他們一起把她徹底毀了。
大概是因為出國以來,一直過著不順心如意的生活,一直處在壓抑和郁悶之中,安以倩表現得前所未有的消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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