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感染了一般,靈堂前悲意越加濃厚。♀
听得消息匆匆趕來的齊振聲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眼神復雜的看著那個不算寬厚的背影。
居然……真的失敗了。
怪不得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看樣子竟是全折進去了。
「夫君……」被夏含秋欺負,被親娘親弟弟冷漠對待,害怕蔓延全身,章俏兒全身都在顫抖,看到齊振聲猶如看到救贖一般快步走過來,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人才不再抖得那麼厲害。
齊振聲此時的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自是看不到這些,正想問問她含秋去了哪里,就看到跪在靈堂前的章家寶站了起來,轉過身來面向他。
臉上還有淚,眼神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他才十四歲,再給他幾年成長的時間,必成勁敵。
齊振聲臉上不露絲毫,慢慢走近他,神情悲慟,「家寶,這麼大的雨,沒想到你會回來得這麼快,岳父要是知道,一定很欣慰。」
「我爹定然會知道,他什麼都會知道。」
章家沒有刻意封鎖消息,章松更是存心讓這消息廣為人知,章澤天過世的原因不說全城皆知,一定範圍內卻也是流傳開來了,對齊振聲他們固然存了偏見,可真正讓他們唾棄的卻是章俏兒。
章澤天有個這樣的女兒,真是前世造了孽。
看章家寶說話這般不客氣,族人的態度也是兩極化,一方覺得這才是章家公子該有的態度,和仇人握手言和才是笑話。
可另有一些人卻不這麼看,章家沒了章澤天就像房子失了頂梁柱,要是和齊振聲處好關系,有他這個城主照應著。章家依舊是章家,無人敢欺,只要能庇護上幾年,等章家寶長大了,報仇也好,就是取代了他的地位他們也舉雙手贊成,只要他有那個本事。♀
可現在翻臉。太過不智。
如果章家寶仰仗的是章含秋。先不說章含秋和章家離心,就是她全心幫章家寶,又豈能斗得動齊振聲。
齊振聲現在勢頭迅猛,年紀輕輕便已是一城之主。以後成就不可限量,就是去往上都都未必不可能,章含秋能有什麼?真以為手里有幾個人就天下無敵了?
此時便有個老人拄著拐仗從角落里起身,沉聲道︰「家寶,不要對齊城主不敬,按輩份來說他是你姐夫。」
「我連姐姐都不認了,何用多此一舉去認個姐夫?」章家寶不客氣的頂回去,也不看那個方向一眼,定定的看著齊振聲。「不管如何。當年我爹也曾提攜過你,就是看在這點情份上,也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爹的靈堂前,他在天有靈。也必不想看見你。」
「岳父對我有恩,我從不否認,就因為有恩,我又豈能在這時候撒手?家寶,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以後我會慢慢向你解釋,現在,讓我們先將岳父的後事辦好再說其他可好?」
章家寶想也不想就要拒絕,齊振聲搶斷他的話頭,「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不出現在你面前,外面的瑣事我會處理妥當,你無須分心。」
不待章家寶回話,齊振聲就轉身離開,沒忘了將六神無主的章俏兒一並帶走。
他這般做派倒像是在讓著小舅子,更是表明他在這事上無愧于心。
章家寶到底是太女敕了,讓齊振聲佔去先機。
握緊拳頭復又松開,再握緊,幾次反復,章家寶才冷靜下來,示意拿著孝衣孝帽的僕人過來給自己換上。
陸續有人前來憑吊,他獨自一人做為家屬一方拜謝,面有哀色,卻沒亂了分寸,沉穩的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憑著這點,便讓人刮目相看。
齊振聲和章俏兒真就沒有再出現在靈堂前,就如他所言,一里一外,將外面的事處理得極為妥當。♀
雖然他心里還是記掛著含秋,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要讓人不信那些傳言,他自己便不能有絲毫心虛的表現,他就是被冤枉的,這事無與他關,他自己也得這麼認為。
而夏含秋此時已經到了她住了十多年的院落。
環眼打量四周,格局依舊是那個格局,讓她依稀能找出幾分熟悉感來,可東西卻全是新添置的,熟悉中又滿是陌生感。
夏含秋干脆將這里當成一個陌生地方,心里才舒服許多。
「大小姐,您若覺得哪里不滿意只管說,老奴馬上讓人來換。」
「不用,這樣就挺好。」夏含秋也懶得再糾正他,不過一個稱呼,又改變不了事實,隨他去了,「我這里不用人侍候,都去前邊忙活吧。」
「是。」
章松領著下人全退了出去,姜濤將人手做了一番安排,自己也沒再出現。
陳辰卻沒有要避讓的意思,當沒看到四王爺投來的目光,背著雙手悠哉悠哉的跟在小師妹身後。
段梓易又不能開口趕人,只能在心里給陳辰重重的記上一筆。
夏含秋半點不知身後兩人已經較量了一番,走到曾經的閨房前站了一會,伸出雙手推開門。
幾人魚貫而入,打量著這不算精致,卻也過得去的屋子。
陳辰隨手在櫃子上模了一把,「倒是挺干淨,可是我怎麼覺得這屋子沒什麼人氣?難不成他們還一直給小師妹你留著?」
「屋子里的擺設基本和我之前住的無差。」夏含秋眼神閃過一絲懷念,很快被嘲諷取代,「與其說他們是給我留著,倒不如說是一種慣性,哪個位置本來是放什麼東西的,只要來過這間屋子,就是沒刻意去記心里也是有印象的,重新添置時放其他地方都會覺得別扭,這不就還按原來的布局歸置了。」
頓了頓,夏含秋微微一笑,嘴角有了溫度,「還有一個可能,這是家寶要求的,在章家,這點事他能做主。」
「他倒也對得起你這般維護他。」
「互相的罷了,若不是他對我好,我又豈會對他好,反過來說,若不是在一起那些年我對他的關心不是做假,他又豈會這般惦記我。」
紫葉紫雙提著茶壺進來,給三人泡了茶便又雙雙退了出去,這里沒其他人侍候,她們要做的事很多。
三人相對而坐。
主屋那邊做法事的聲音隱隱傳來,夏含秋听了,心里並沒有預想的痛快。
血緣真是奇怪的東西。
外邊傳來姜濤的聲音,「主子,齊振聲出現了。」
「有沒有查到他之前干什麼去了?」
「是,他之前去見了任重。」
段梓易微一沉吟,「派人盯緊任重。」
「是。」
打掉茶沫,夏含秋抬頭問,「齊振聲的所做所為,任重全知道?」
「他們的感情更甚一般親生父子,齊振聲不會瞞著任重這樣的事,依我看,任重更有可能是他的軍師,齊振聲是有幾分本事,可他年紀擺在那里,閱歷眼界也不比一般人強多少,要想對付齊振聲,最先對付的人應該是任重,之前倒是我想岔了。」
陳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施施然開口,「任家姑娘前些日子出門遇著歹人,無意中被齊振聲救了,兩人本就青梅竹馬,感情非同一般,之前任姑娘情之一竅未開,現在嘛……」
夏含秋不喜將無辜的人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里,聞言便皺起了眉,「二師兄你安排的?」
「不不不,我頂多就是推了一把,引著齊振聲去救人罷了,總好過讓任姑娘吃大虧不是?」陳辰忙洗月兌嫌疑,小師妹的底線,他還是知道的。
這是他要輔助的人,可不能遭了厭棄。
夏含秋這才放下心來,有些事多等上一些時候未必不能成,有捷徑走是好事,但也要看這捷徑走不走得,若是自己將底線丟了,她和章澤天齊振聲等人又有何不同?
「任重就一個女兒,他對齊振聲有恩,齊振聲一直將他奉為父親尊敬,這事上,他應該不會犯糊涂。」
「若是任家姑娘鐵了心的要嫁呢?」
夏含秋明白了二師兄的意思,章家勢弱,章俏兒又遭了娘家厭棄,以齊振聲的心性,未必就做不出休妻另娶的事來。
「休妻倒也未必,那會顯得他太過涼薄,會被人提防,可若是娶平妻,別人就挑不出理來了。」陳辰毫不掩飾他的算計,「若是齊振聲真的這麼做,他家後院就熱鬧了,章俏兒為他付出了一切,齊振聲卻另娶一人打她臉,你們覺得以她的性子,吃得下這虧?」
絕對不可能,章俏兒再蠢,卻也有她的驕傲,將娘家害到如此田地,她此時恐怕已經後悔了,只是已經沒了回頭路。
齊振聲若是那般待她……
「小師妹你大可不必擔心任家小姐吃虧,她若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也不會介入這兩人之間,更何況是在她已有婚約的情況下,以任家的家世,姻親自是不可能一般,說出來也是武陽城名聲響亮的貴族,被任家和齊振聲這般打臉,離心是肯定的,稍微記仇的人都不會這麼算了,我們等著看熱鬧就是。」
段梓易不由對陳辰刮目相看。
他對齊振聲厭惡不已,根本不打算用手段,只想粗暴的解決了他,在兩次都沒能得手後,他干脆便想在明面上將齊振聲打趴下,哪想陳辰完全不這麼想,他甚至不用多做什麼,就已經給他埋下了禍端。
倒是他小看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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