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著餿水來的有六人,一個個看著年紀都不大,氣憤得理直氣壯。
「我們只是普通百姓,若我們都需要上戰場,還要士兵有什麼用?他們每個月什麼都不干都有軍餉可得,養他們千日,就是用在這種時候的,可是身為一城之主,還未開戰你居然主動遞降書了,沒骨氣!」
書生意氣!不用查伏睿也知道這些人是誰了,只有那些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才會因為他降城而做出這般激進的事來!
歷朝歷代都不缺這樣自以為有骨氣的傻子。
推開給自己擦拭的人,伏睿冷笑,「你們以為戰爭是什麼?你敲我一下我敲你一下?還是你給了他們一桶餿水他們就怕你?我告訴你們戰爭是什麼。」
伏睿指著後邊城樓,「一旦開戰,城牆上守著的士兵一個也活不下來,因為他們死得沒了,城門才會攻破,你們知道這城牆上有多少將士嗎?怎麼,是不是想說他們是士兵,死了也是應當?那為何不是你們去守城?」
「你們真以為戰爭只是書上淺淺描述的幾句?不是,戰爭的主旨就是一方攻破另一方,輸的一方固然死傷慘重,贏的一方也要付出代價,死人,死夠了人才是戰爭。」
看他們還是梗著脖子,伏睿惱他們不知死活,轉頭看向陸續從城樓上走下來的人,點了個著將領官服的,「你來告訴這幾個讀書人,戰爭是什麼。」
那人本就因為這幾個人的不知死活而暴躁,听得城主這麼說大步上前,抓小雞一樣捉住其中一個,一拳揍在他肚子上,「痛不痛?」
再一拳,「痛不痛?」
瘦弱書生痛得臉都變了形,想呼痛卻怎麼都出不了聲,那士兵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讓他喊不出來!他才有理由繼續揍他!
看周圍許多人變了臉色,伏睿才輕咳一聲提醒他,士兵這才不甘不願的停了手,他下手有分寸,會痛,但絕不會傷了哪。
「痛吧?戰爭,就是讓你一直這麼痛。痛到死為止。」拔出自己腰間的戰刀揮了揮,在他肚子上比劃著。嚇得他連顫抖都停了下來,「若是這樣進去,紅刀子出來,你血流光了也就死了,可這樣,戰爭還沒有結束,他會禍害你的父母妻兒,讓他們無所依靠,無家可歸,活得比畜生還不如。死亡反倒是解月兌,這就是戰爭。」
幾人臉色都白了,身體不可抑制的發著抖,不敢去看周圍人都是什麼眼神。
真不知是誰和他過不去,挑撥了這些人來給他難堪。事情還多得很,伏睿不欲在這里多呆,輕咳一聲,道︰「一會燕軍就會進城,都老實些,不然一切後果自負,你們安份了,燕國將軍也不會為難你們,以後的日子還是照樣過,比起流離失所連個安穩之地都沒有的其他幾城,你們已經足夠幸運。」
百姓並非不知好,他們只是不知道什麼是好,看了剛才這一場鬧劇,心里才明白過來,紛紛對著伏城主行禮後匆匆離開。
忍著惡心感,伏睿又和幾位主管兵事的官員交待了一些特別要注意的事情才登上前來接他的馬車離開。
這邊發生的事段梓易和夏含秋很快就知道了,「此事不用知會夏家那邊,單獨和小舅說。」
「這樣也好,明德,你親自去和小舅說。」
「是。」
段梓易看向沉默垂首站在一側的蔣念,「這些日子你不要現身了,待木清離開了再說。」
「是。」
「燕軍入城時會很亂,趁著這個機會將該鋪開的網鋪開,人手轉入暗處。」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待蔣念走了,夏含秋才問,「那個木清和蔣念是認識的?」
「曾經同門學藝,有幾年時間幾乎是朝夕相處,感情不錯,木家在燕國位高權重,去年燕國那事,蔣念就是找的他。」
「听著倒不是個壞人。」
段梓易笑,「人不是用好和壞來區分的,若木清是好人也成不了燕軍主將,這些戰場上的事就交給男人來解決吧,秋兒,你不如想想怎麼才能將你的那些想法付諸行動,我很期待。」
「我以為男人應該都不會願意看到女人出頭,你期待看到什麼?」
「當然是期待看到我家秋兒大放異彩,鎮得那些男人目瞪口呆。」
白他一眼,夏含秋忍不住笑,「那目瞪口呆是嚇的吧。」
「怎麼樣都好,我是真的很期待,這幾日事兒不會少,那幾個小的我會帶在身邊,能學到多少就看他們自己了,驚世劫不是快夠出兩冊了?你先去忙活這事,有什麼事使喚府里其他人去做就是。」
「知道了,我不出門,出不了事,你不用顧著我。」
「哪能不顧著,誰能有你重要。」偷親了下她唇角,段梓易心底感嘆,這世道亂的真不是時候,怎麼就不能等他和秋兒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輩子再亂呢?
外頭的事夏含秋雖然並非全然不理會,卻也沒有多去打听,每日段梓易從外回來和她說的那些就足夠她知道事情的進展了。
燕軍在會亭城非但沒有損失,還將糧草添得更足,木清定然不會虛耗在這里,等會亭的事情安排妥當就會繼續南下,攻打武陽。
「木清心里對會亭並不放心,大概是太順利之故。」
「他若離開,會留下多少人守著這里?」
「他帶的文官不多,從燕國上都出發的官員就算速度再快也得二十天才能到,他應該會留下副手鎮守。」順著秋兒一頭軟發,段梓易提起一件事來,「家寶這幾日好像有心事,他沒來找你?」
夏含秋忙坐直了身體,「沒有,這幾日他不是一直跟著你?除了早晚一起用飯,我難得見他一面,想想,和家寶念兒是好些日子沒有好好說話了。你看出什麼來了?」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些走神,他有你這個姐姐護著,家中又沒有那些個齷齪,這個年紀的小子能有什麼事可愁的,會不會是有了心儀的人?」
「有可能,家寶今年虛歲都十五了!」夏含秋眼前一亮。就要起身去找弟弟說說貼心話,被段梓易拉住。「這都什麼時辰了,明天再說。」
夏含秋有些坐不住,轉而一想又有些感慨,「明明前不久我才成親,這會家寶都到議親的年紀了。」
「章澤天去年才過世,家寶要守孝三年,議親還早了些,將人選定下來卻未必不行。」
她心安理得的沒有為章澤天守孝,于是也就忘了家寶是需要守孝的,更忘了家寶還有母親在。在他的婚事上她並沒有多大決定權……
看她不說話,段梓易以為她是擔心對方看不上家寶,遂笑,「梁國雖然快要沒了,我這個王爺卻也不需要靠著梁國才能站穩腳跟。你只需想著對方是否配得上家寶便好,其他的想都不用去想。」
也是,就仗一回勢便又如何?若是找個不省心的弟媳婦讓家寶過得不安寧,還不如由她來做這個惡人。
吳氏的眼光她實在信不過。
「明天我問問家寶看是哪家姑娘。」
次日,家寶主動提出留在家里,段梓易自然應允。
兩姐弟相對而坐,夏含秋也不催促,靜等他開口。
可是眼看著家寶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她都喝了兩杯茶了也沒等到他說出口。
到底不忍他為難,夏含秋柔聲問,「有什麼事是連姐姐都不能說的嗎?」
章家寶搖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自是直說,只有和外人說話才需要注意措詞。」
章家寶抬頭,看著笑容溫柔的姐姐,一直無法說出口的話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姐,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囡囡了。」
夏含秋笑容僵在臉上,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囡囡身上去!
可一想家寶平日待囡囡的態度卻分明有了先兆,只是她沒有往那方面想罷了!
「我知道夏家絕不可能同意再嫁一女入章家的,我也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起其他心思,可是,我控制不住,只要囡囡一出現眼神就跟著她跑,她若哪天不來就左思右想,擔心她是不是發現了我的心思才不來了……姐,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敢和你說,也不敢讓囡囡知道,更不敢讓夏家其他人知曉,我怕你夾在中間會為難,可大舅母開始給囡囡相人家了,我總想著這件事,做什麼都沒有心思,姐,我是不是太不爭氣了?」
此時夏含秋看著已經和平日無異了,「告訴姐姐,你什麼時候起的這心思?」
「說不好,也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有了,只是那時候不懂,後來父親過世,再回來這里後囡囡就經常會去陪我說話,還勸我不要難過,說安慰我的話,那時候我就想著要是日日能看到囡囡就好了,也是那時候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但是姐姐,我平日里很注意,絕沒有一點逾越的地方。」
「這點我信得過你,不然我也不會半點沒有看出來了。」夏含秋苦笑,「這事你先不要聲張,我好好想想。」
章家寶眼里滿是愧意,「對不起,姐,一定讓你很為難。」
「傻話,囡囡是妹妹,你是弟弟,我希望囡囡嫁得好,也希望你娶個好的進門,你們倆都好,要是能走到一起自是再好不過,只是……總之讓姐姐先想想好嗎?」
「是,姐,這事我爛在肚子里,誰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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