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齊振聲做了什麼逼迫的吳氏?」
冷不防的,大小姐清冷的聲音鑽入耳內,章松忙收斂了心神回話道︰「這事老奴確實是不知,夫人一直不許二小姐和姑爺登門,那天姑爺是強行進來的,帶了許多手下,將章家護衛全部制住,還讓人守在門口不許老奴等下人靠近,雖然見面的時間不過一刻鐘,但是等二小姐和姑爺離開後,夫人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動作,也沒說話,老奴請安時都沒有半點反應,直至半夜,老奴都準備歇著了,夫人卻遣了身邊的丫鬟來找老奴去。」
緩了口氣,章松才繼續道︰「夫人說齊振聲不會放過公子,二小姐太蠢靠不住,恐怕還會給公子帶來災難,指了幾個人給老奴,讓老奴帶著來侍候公子,老奴當時以為夫人是擔心姑爺會遣人來會亭對公子不利,讓老奴來會亭報信的,那時根本沒想到夫人已是存了死志……」
章松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平平穩穩過了幾十年,臨到老了卻是接連發生變故,這讓將章家當成自己家的章松難以接受。
夏含秋體貼的保持沉默。
好一會後章松才平復下來,顫抖著繼續道︰「夫人讓老奴帶話給公子,問他記不記得當年埋下種子的地方,另外,這是夫人讓老奴帶給您的信。」
夏含秋接了這封有些燙手的信,捏在手里也不拆開看,「你說的這些家寶可知道。」
「是,老奴不敢隱瞞。」
「齊振聲那般對待岳母,章俏兒也只是看著?」
章松何嘗不氣二小姐不爭氣,輕易被人哄騙住給家里帶來如此大的災難,可他只是個下人,再氣也得忍著。話里卻不可避免的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老奴當時便問二小姐可還記得自己是誰十月懷胎所生,二小姐非常信任姑爺。說姑爺只是想問娘一點事應對眼下的局面,絕不會對夫人不敬。有沒有不敬老奴不知道,可夫人次日就尋了短見,若非齊振聲做了什麼,夫人即便是為了公子也萬萬不會走這條路。」
對于章俏兒的蠢,夏含秋有了新的認識,由人及己,回想當年的自己。不也是這般被齊振聲哄得團團轉,若不是死後成了游魂知道了那些內情,怕是死了都認為自己的夫君是世上難尋的好夫婿。
現在再想這些做甚呢?她有換之了,誰于她而言都不及換之重要。側首對換之展顏一笑,也不管換之有多莫名,道︰「章家沒了當家主人,家寶還在這里,後來的事是不是由齊振聲接手了?」
「是。夫人過世後一切後事是由二小姐和姑爺打理的,不知道姑爺是如何哄得二小姐信他夫人的死和他無關,夫人一死二小姐便回了章家主持大局,可惜二小姐接手的是一個空殼子。」
章松冷笑,「夫人對他們夫妻早有防備。擔心自己有朝一日倒了會守不住屬于公子的一切,這幾個月時間不著痕跡的將一些鋪面月兌手,除主宅之外的幾處宅子也全賣成了真金白銀,老奴不知道夫人將東**在了哪里,也從不打听,但是老奴可以肯定二小姐一定沒有找到,充其量,她也就是得到了章家的那棟大宅子。」
夏含秋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贊齊振聲好本事還是罵章俏兒太蠢,或者,真是旁觀者清,「你們是在燕軍還沒有進城前出來的?」
「是,武陽的將領里有人曾受老爺救命之恩,老爺暗中提拔了他,他也感念老爺的恩德,暗中多有往來,夫人早早便聯系了他,因為那時會亭淪陷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皆知了,按燕軍進攻的方向武陽必是下一個目標,姑爺忙起來後,二小姐來得也少了,老奴等人這才有機會在那人的安排下逃出來,只是出了城後,從武陽到會亭這一路全是燕軍,老奴等人只能繞路走,多花了許多時間才到會亭。」
知道了個大概,夏含秋也就不再多問。
等到家寶著一身麻衣回來後便和他商議起正事,有事做,家寶才能不陷入悲傷,「家寶,你手里還有些銀子是不是?」
章家寶不知道姐姐為什麼問這個,半點不隱瞞的點頭應是。
「我讓人去給你看好宅子,你自己花銀子買下來,將章管家等由武陽過來的人安頓過去。」
「姐!」
夏含秋定定的看著他,「不明白?」
章家寶滿心都以為是姐姐要趕他走,心徹底慌了,哪還會去想這其中有何深意,只能不停的搖頭。
「姐姐不想你有寄人籬下的感覺,這種感覺有多難受,沒人比我更清楚,我相信自己會始終待你如一,可你在長大,你一天一天的擁有自己的想法,對事對人也有了自己的見解,說不準哪天就會因我一個無意的決定而多心,我不想我們姐弟間的感情出現裂痕。
你有了自己的宅子,那里便是你的底氣,你隨時想去便去,想如何便如何,心里就不會生出你無處可去,無處安身,這里只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這樣的想法,至于姐姐這里,不論何時,你成親也好,還是你有了另外的出路,姐姐這里始終是你的家,我只願你哪天累了倦了時首先想到的歇息之處便是姐姐這里,就算到時我們都白發蒼蒼了,這話也有效,所以,現在安心了嗎?」
隨著夏含秋的話,章家寶眼眶泛紅,眼淚都在眼眶里轉了卻倔強的沒有掉下來,在他最不安時,姐姐這個承諾重逾千斤,能讓他死死的記一輩子。
「會亭安穩,來會亭安頓的人不會少,什麼東西怕是都貴了,你盤算盤算看手里銀子夠不夠,若不夠姐姐先借給你,你以後有了再還給我。」
章家寶這一刻完全理解了姐姐的意思,那座宅子是他的,和姐姐沒有絲毫關系,他以後繼續住在姐姐這里也並非無家可歸,而是因為親近,完全無需覺得底氣不足矮人一頭。
姐姐,時時都在為他考慮。
他又如何能辜負這拳拳心意。
「是,姐姐,我知道了。」
夏含秋臉上淺淺帶了笑,「你以後還是和念兒他們住一起,之前怎樣以後還是怎樣,只是多了個去處,就像念兒也時常得去夏家請個安一樣,明白了?」
「明白了,姐姐。」
夏含秋這才滿意了,轉開視線看向章松,「家寶那邊宅子里的事我不插手,不管是添加人手還是做什麼都由他自己決定,章管家,你向來會調.教下人,以後那邊就勞你多費心了。」
章松顫抖著聲音應下來,有時候他真覺得大小姐才是公子的親姐,二小姐才是別人家的。
即便是親的,又有幾人能做到大小姐這般程度?
「等安置妥當後,家寶你若仍覺得無法心安就找了大師來給你娘做幾場法事,另外,我得提醒你,心里再難過不能耽誤了正事,男兒志在四方,你娘定然也是不想你為了她而蹉跎的,可明白?」
「我知道的,姐姐,我一定不會慢下哪怕一步,我若不能有出息,如何向齊振聲叫板?如何讓他償我爹娘的命!」
「你心里有數便好。」
捏著手里的信,夏含秋起身打算回房,就听到家寶道︰「姐夫,我想請您幫個忙。」
一直沉默的段梓易挑眉,「何事?」
章家寶眼里難掩悲意,「我想借姐夫幾個身手好的屬下回武陽一趟,我娘讓管家帶話給我記不記得當年埋種子的地方便是告訴我,她將值錢的東西都埋在那里了,我很小的時候以為種什麼便能得什麼,便將自己最喜歡的一些東西都埋了下去,以為能長出很多來,然後日日去看,結果顯然是不可能成真的,但是娘親拿這事取笑了我許多年,那地方也好找,就在主屋花圍最靠里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貪了你的。」
「姐夫不是這樣的人,姐夫也看不上那麼點東西。」
這樣的信任啊,哪怕是因秋兒而起的,他也高興,這世道,信任比金錢要難得多了,「我讓人給你弄來就是。」
「多謝姐夫。」
「既喊我一聲姐夫,幫你便是應當,真要謝我便少讓你姐姐操心便是。」段梓易上前一步和秋兒並肩而立,低頭看她,「回屋?」
「恩,累了。」一路快馬奔波,松懈下來便覺得全身哪里都疼。
段梓易看出她身體不舒坦,扶著她往外走,還不忘吩咐,「明德,派人去將家寶的事辦妥。」
「是。」
回到屋內梳洗一番換上家常便服,紫葉力道適中的給她按壓肩膀,夏含秋卻望著桌上那封信出起了神。
「怎麼不打開看看?」段梓易邊理著袖子邊從耳房走出來,看她這般模樣便笑。
「總覺得不看好些,臨死之前給我寫信托孤,爭強一輩子的人也得服軟,我不想可憐她,更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即便沒有她托孤,你也不會對家寶置之不理,有沒有這封信有何區別?」
夏含秋一想,還真是如此,她被自己給帶溝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