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王府初建時就考慮到了某些場合,其中一個院落建得尤其大,平日里一年到頭難有用到的時候。
上回用到還是夏含秋二十生辰時。
今日來人很多,要容下卻也綽綽有余,中間空出的地方足夠羅曼玉來一趟劍舞的。
羅曼玉簡簡單單一身白裙,身上沒有一樣多余的首飾,反倒更襯得她容貌清麗,干淨出塵,夏含秋看著也不得不贊一句,「單說容貌,羅曼玉當得起麗質天生四個字,可惜羅家不會教女。」
「章家沒比羅家好,你卻比誰都優秀,這不是原由。」看兒子眼神死死盯著面前的糕點卻也不開口說要,段梓易忍笑,將糕點推到他面前。
早早抬頭兩眼放光,「爹爹,早早可以吃嗎?」
「一半。」
「是。」大聲應了,早早用勺子在中間來回比劃著,然後不那麼平均的將糕點一分為二,很難過的看著對面那一方要大一些,卻很規矩的吃著自己面前那塊,看得人忍俊不禁。
段柏瑜看都不看場中耀眼的女子一眼,舉箸將另一半多出來的一些重新劃了一小塊給堂弟,「這才是一半。」
早早笑得眼楮都要不見了,「謝謝哥哥。」
段柏瑜心都被笑軟了,將糕點端到自己獨坐的這桌,招手示意堂弟坐他身邊去。
早早看母親點頭,歡歡喜喜的換了個位置。
絲竹聲起,最先入耳的是鼓聲。
然後是激烈的如同金戈鐵馬的樂聲入耳,場中的羅曼玉手持長劍起舞,如果說之前的羅曼玉只是皮相好看,這會所有人都得承認,她在舞蹈上的浸yin頗深。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居然將劍舞出了殺氣,那股子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緊緊抓著人的視線,移不開眼。
喻紫若看王爺和殿下也如同其他人一眼盯著場中之人不由心頭一緊,可當視線看到王妃輕松得仿若根本看不到這一切時。心跟著放松下來,如果凡是漂亮出色的女子她都要防著,這一輩子她光干這事就不夠她費神的了,那太苦。她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絲竹聲停,一舞畢,羅曼玉一身香汗淋灕,十五歲的年輕臉龐沾著汗也不顯得狼狽,比她平時端著時更添幾分青春活力。
夏含秋嘆氣,雖然她現在也只比羅曼玉空長幾歲,但是自己向來沉穩,和她一比,自己倒是失色不少。
若是真要計較,她首先就要容不下這樣一個對換之未必沒有非份之想的才貌出色的女子。可是啊……男人的心並不會因為你在乎就不變,若真的心里有你,也不會因為你不及對方出色而移情別戀,這事,她雖然無奈亦看得開。
沒有誰能長生不老容顏不變。她相信換之不是那短視之人,若有朝一日她老了換之有了外心,她也不會怨天尤人,也不會做那多余的事,各過各的日子罷了,人生除了情愛,還有太多可以費心的事。
想來若真有那樣的時候。她的沉默也能換來一些自由才是。
手上突然傳來溫熱的溫度,干燥寬厚的手掌,牽了幾年的手,不用看也知道是換之。
「在想什麼?」段梓易壓著心里的驚駭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夏含秋看向他,眼神眨了眨,帶些出無辜的意味來。「大概是在想我十五歲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沒有羅小姐出色,不知道她到了我這般年歲時該有多優秀。」
「皮相會老,最出色也就是這幾年。待她到了二十二歲,十個她加起來也及不上你十之一二,不要小看了自己,就算拋開身份這些額外的東西,你和她站在一起也不會遜色半分,只會襯得她更顯薄弱。」
這話的意思是她氣勢壓倒一切?她還自帶王八之氣不成,夏含秋失笑,「不用哄著我,我還會幼稚到去和一個小姑娘比較?心有所感罷了,不管羅家家風如何,對這女兒倒著實花了心思,柏瑜,你覺得呢?」
喻紫若沒有去看殿下的神情,她沒想著殿下能有王爺這樣的定力,就算是對羅曼玉另眼相看也是正常的,羅曼玉這樣的女子天生就是天底下所有女人的敵人……
「頭一回見著女子舞劍,比那些宮里的舞蹈要出色,可惜還是太軟了,若是由嬸嬸你身邊幾個侍女來舞這劍,一定更好看。」
「別想著我會讓她們去學了跳給你看,慣得你。」夏含秋笑,眼神瞟過喻紫若,看她鎮定如常,並沒有任何失態不由暗暗點頭,能看得開想得通就好,處于她那個位置要是不能想通,只會走進死胡同,逼死了自己。
「嬸嬸不慣著我誰慣著我,不過她們幾個都是嬸嬸的得力之人,我還真不敢使喚。」段柏瑜同樣笑得開懷,他之前雖然在看羅曼玉跳舞,眼神卻留了一分在紫若身上,將她的掙扎全看在眼里,掙扎代表的是在乎,他自是高興,可他不想整天面對一個需得他時時哄著的女人,好在她真的被嬸嬸教得很好,很快就平靜下來。
要做到這樣,並不易。
「紫若一手小楷漂亮得很,練了不少年吧。」
喻紫若沒想到殿下會突然問她這個,慢了半拍才回道︰「喻家女子都是六歲開始啟蒙習字的,紫若習得更早一些,四歲便執筆了。」
「紫若那筆字確實好,男子里都少有能及的。」夏含秋馬上就明白了柏瑜的意思,頗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將話題接了過來,「十多年的苦練,練什麼都能練出點成績來。」
喻紫若本就是冰雪聰明的姑娘,此時哪還會不明白殿下是拐著彎的在安她的心呢,笑意從心里眼里透出來,美得格外讓人舒心。
「紫若不敢自棄,沒有跟隨在娘娘身邊時每日會習字兩個時辰,便是現在再忙也必抽出一個時辰練字,祖父都是要檢查的。」
「好習慣。」段柏瑜眼神落在她臉上因為笑得真心而露出的一對漩渦里,覺得只憑這一對漩渦也能將那羅曼玉甩出幾條街。
那頭,羅曼玉走了過來,汗未息,像是故意未整理一般還是那般汗浸濕額前頭發,盈盈屈膝一福,「娘娘覺得曼玉這支舞可還過得去?」
說話時,聲音里還帶著些喘意,這喘息,還真是很有些門道,夏含秋看著離得近的幾家公子哥兒眼神直直的落在羅曼玉身上,那種痴迷,怕是這羅曼玉想要在柏瑜身上看到的吧,又或者換之都是她的目標?
這樣的女子男人愛極,女人還真是喜歡不起來,她本能的也有些厭惡,不過她也做不出仗著身份欺負人的事,淡淡的點頭道︰「不錯,羅小姐多年的舞沒有白練,不過我對這一道不通,見的也少,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王爺,柏瑜,你們見多識廣,你們覺得呢?」
段梓易所有的心神都落在秋兒身上,她那一絲厭煩雖然藏得極好,哪里又能瞞得過他,听她問自己便道︰「和舞姬差遠了。」
羅曼玉驚得猛然抬頭,王爺怎能拿她和舞姬相提並論!
段柏瑜眼神落在早早身上,看他明明饞得不得了,卻還是吃完那半塊糕點就自律的放下了小勺子,眼里不由得沾滿笑意,他這弟弟確實被教得極好。
拿起裝著剩下那半塊糕點的碟子往左手邊一遞,「早早這嘴巴靈得很,他眼巴巴看著的味道差不了,這半塊紫若你吃。」
喻紫若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雙手接了,「多謝殿下。」
羅曼玉有些站不住了,她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有心晾著她,竟然不是接話評價她的舞蹈,而是先和喻紫若說話去了,看著竟像是拿著糕點在哄她……
不,一定是她想岔了,殿下怎會哄人,要說王爺哄著王妃她還會相信一些,殿下絕對不可能!
段柏瑜也不做得過份,自然而然的抬頭看她一眼,眼里波瀾不驚,這樣的女子,他小時候見得太多了,有比她更美的,更擅舞的,更擅算計的,更擅拉攏人心的……可剝了外面那層皮,心肝全是黑的。
她們想得到你不是單純因為你這個人,而是你所代表的一切,換成一個人坐這個位置,她們一樣能飛蛾撲火般向他撲過去。
「羅家小姐的舞跳得好不好本宮說了也不算,不如大家都來評一評。」
能被帶來這等場合的小輩自然都是有幾分本事的,家里長輩也盼著他們能和殿下搭上話,不說要像章家寶他們幾個人那般得重用,能被殿下記住便好。
在場的都不是瞎子,羅家閨女在這樣的場合出這個風頭所圖為何他們都看得明白,只是他們一時也看不出殿下是不是吃這一套,畢竟這羅家小姐著實美得緊,就是他們看著都移不開眼。
听得殿下這般問,稍一沉默後就有人道︰「羅小姐的舞自然是極好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女子能將劍舞得這般好看。」
「我也覺得羅小姐這舞極好。」
「對對對,這舞美。」
「……」有人開了頭,附議的人就多了。
被稱贊的羅曼玉理應高興的,可她心里卻覺得不安,為什麼……她有種樓子里的姑娘跳舞取悅了一眾公子哥然後被追捧的感覺?
ps︰
這幾天被折騰得有點慘,不過今天好點了,休息休息,明天恢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