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打算,齊振聲頓時覺得底氣十足,氣定神閑的笑笑,禮數周全的回以一禮,朗聲道︰「能被伏城主贊一聲好的,鄭公子定然不一般,振聲甘拜下風。」
段梓易對齊振聲的觀感是從這一刻開始改變的,他向來自視甚高,從沒將這人看在眼里,真正交鋒了才知道自己小看了他。
不過想要和他叫板……
段梓易唇角輕勾,他玩心眼的時候他大概還沒出生。
四歲時他便將皇宮攪得日日熱鬧了,齊振聲四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啟蒙了沒?
在他面前以這樣的口氣說服輸的話,他是算死了自己不管應不應都要居下風嗎?
段梓易輕笑出聲,看都不看他一眼,徑自和伏睿道︰「不知伏城主能不能抽出點時間給我。」
伏睿撢了撢衣擺,上前側身相引,「請。」
「伏城主請。」
伏睿略一琢磨,欣然在前領路。
臨走前,段梓易看向夏含秋溫聲道︰「知道你不喜見到我,不過你總歸是出門在外,外面我留了人手在,他們會護送你回去。」
夏含秋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微微側過身去。
段梓易苦笑,轉身離開。
葛慕一句話沒說,卻始終走在主子的右手邊。
待人走遠了,夏含秋才收拾了情緒對著伏夫人盈盈一禮,「今日給您添麻煩了,時辰不早,含秋告辭。」
伏夫人也不留人,「瑩瑩,你送送含秋。」
「是,娘。」挽著夏含秋的手臂,兩人無視了在場的另外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
章俏兒張口欲言,听得夫君輕咳一聲,只得悶悶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咽下去。
可是,看章含秋過得這麼好,真不甘心。
「夫人,我們夫妻也該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這便走?我讓人去告知老爺一聲。」
「伏城主既在忙就不打擾了,煩請夫人代為轉告一聲。」
伏夫人本就不太待見他們夫妻,聞言便道︰「是我們招待不周了。」
「夫人客氣。」
章俏兒抿著唇不發一言,待伏夫人再不復之前的親熱勁。
怨她偏袒含秋了?伏夫人心里嗤笑,眼神從她身上移開,將人送至大門口。
而此時,夏含秋剛和瑩瑩話別,看著階下的陣仗不知是不是要接下這份好意。
也不知那人從哪里弄來一頂轎子,四個轎夫恭敬的候在那里眉眼不敢抬,另有兩個做姑娘裝束,但年紀應是過了雙十年華的女子分站軟轎兩側。
沒人來催她,任何話都沒有。
鄭公子這是將選擇權都丟給了她,她若不願,可不上去。
可當身後的人出來,夏含秋便什麼想法什麼猶豫都沒有了,再爽快不過的上了轎。
明知兩人就在身後,卻不願意回頭看上一眼。
直至……
「等等。」
齊振聲要靠近,被守護在側的姑娘攔住,「請公子自重。」
「稍慢起轎,章……夏姑娘,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夏含秋,你別不是害怕了吧。」雖然不知道夫君要說什麼,但是秉持著夫君做的就是對的,絕不會害了自己的原則,章俏兒在一邊幫腔。
「我是害怕。」夏含秋的聲音從轎子里淡淡傳來,「看到你們兩個,我便覺得自己還在那個惡夢里沒有醒來,章俏兒,你是我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我的詛咒會靈驗的,你等著吧。」
平平淡淡听不出波動的話讓章俏兒背脊發涼,手腳開始哆嗦,下意識的想反駁,嗓子里卻擠不出一個字來。
夏含秋的聲音又起,「齊公子,我不知道你在動什麼心眼,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一定不會讓你如願,哪怕……代價是我的性命,如果真將我逼到那一步,我一點不介意拖上兩個墊背的,你們兩人,好自為之,走吧。」
兩人眼睜睜的看著轎子消失在視線里,對望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默默的爬上馬車離開。
軟轎內,夏含秋疲憊的往後靠,整個人如同虛月兌了般無力,不用模她也知道,此時她的衣服濕得怕是能擰得出水來。
閉著眼楮手往後模,剛好托住她腰的枕頭放得恰到好處,往上,頭靠著的地方也是軟和的,張開眼回頭看去,那個地方有個突起的地方,模了模,很軟。
可不管誰來看,都會覺得這一團……很突兀。
不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迫切的想有事分了心,夏含秋敲了敲轎身,「這轎子是誰的?你們都是鄭公子的人?」
女人的聲音傳來,「這是我家主子臨時從別處弄來的軟轎。」
頓了頓,又解釋道︰「枕頭是主子放進去的,那個突起的東西是在來的路上公子坐在轎子里親自弄好的,夏小姐可有覺得不舒服?」
「不,很舒服。」木然回了句,夏含秋沒有再說話,眼楮睜得大大的看著這不大,但是無一不精致的轎子內里。
那人,眼楮還沒有好,听他說過能見到光亮,看東西卻很模糊,弄這個東西的時候一定是模索著,做得很慢,就和他走路一樣。
做這些,是……為了她嗎?
夏含秋不蠢,此時心里不免忐忑。
可就算他真有心,她怕是也只能辜負了,她得為她的一時沖動付出代價,章澤天知道了她在這里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到時念兒怕是也藏不住。
不行,她得再為念兒去置辦一個宅子,他們分兩處住,就算章澤天找到了她也不會暴露了念兒。
至少,得藏住這幾個月。
等到十月以後,章澤天就沒時間管她了。
真可惜,要是過上幾月再暴露就好了。
她應該忍住的,可這麼暴發出來……真痛快。
夏含秋笑,她
也曾幻想過和章俏兒相見時的場景,可不管怎樣的想像都沒有今日這般讓她解氣。
「夏小姐,到了。」
「恩。」強撐著站起來時夏含秋才發覺自己的腿有多軟,狠掐了大腿一把,下轎時總算站直了身體。
抬頭一看,已經到了院內。
汝娘滿臉焦急的迎上前來,推開如月親自扶著她,「怎麼就踫上了,怎麼就踫上了呢?忍了這麼久還是被發現了,這可怎麼好?小姐,他們是不是又欺負您了?老奴應該隨您一起出去的。」
「我沒事。」回頭看向送她回來的兩人,夏含秋微微點頭,「多謝你們了。」
幾人齊齊行禮,退得干脆。
回了屋,讓所有人退出去,夏含秋徑自走到床邊,沒什麼力氣的躺了下去,半晌不想動彈,腦子里空空的,什麼想法都沒有。
汝娘不知道那兩人是不是又傷著小姐了,什麼都不敢問,輕手輕腳的給小姐拖了鞋搬上床,又去擰了熱帕子來給小姐擦了臉,看著小姐走神的臉也走起了神。
等她回過神來時,小姐已經睡過去了。
嘆了口氣,給小姐蓋好被子,干脆在床邊跪坐下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著小姐。
話說兩頭。
伏睿領著段梓易去了書房。
門一關上,所有的輕松閑適褪去,伏睿身體矮了一截,「臣見過四王爺,冒犯之處,請王爺恕罪。」
「免禮。」段梓易也不為難自己,隨意尋了個地方坐下,「葛慕,我眼楮難受,你給我看看。」
葛慕一听緊張的忙給他檢查,眼楮有點紅,含著水氣的模樣讓他的主子氣勢弱了許多,又給主子把了把脈,放下心來,「沒大礙,毒除得差不多了,這幾天眼楮恢復得快,本來就有點小不適,您今日用眼得多了些,所以才會難受。」
這話里透露的信息有點多,伏睿听得心里發緊,「您中了毒,傷了眼?」
葛慕看他一眼,沒有答話,不是自己人他信不過。
因為秋兒的關系,段梓易對伏睿的觀感不錯,語調輕松的回了他的話,「中了毒,眼楮暫時看不清,伏睿,你比上都伏家那些人有心氣,再這麼抱著那點老底下去,前怕虎後怕狼的,伏家破落不遠了。」
他何嘗不知道,伏睿苦笑,可他不是當家人,說的話根本沒人听,他每次去上都就是見見長輩,什麼話都不說,捱上幾天就走。
段梓易也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轉而說起正事,「我現在叫鄭梓易,來自上都,這是我現在的身份,至于梁國四王爺,你從沒見過,我少了麻煩,你也省事。」
「是,臣記下了。」伏睿自是巴不得如此,他不想會亭成為又一個兩方勢力對峙的地方,到時他們拍拍走人,留下會亭這個爛攤子還得他來收拾。
閉上眼楮輕揉眼角,段梓易又道︰「秋兒的行蹤瞞不住了,她若是想直接挑明了,和章家對上,那自有我給她撐著,可她若還是想安穩上些時日,你這里給幫著擋上一擋,章澤天知道後即便不親自過來也會派親信來,來尋你是肯定的,你看著辦就是,當然,得先問過秋兒的打算,到時我派人告訴你。」
「是。」伏睿爽快應下,沒有半點不願。
他家和夏家現在已經是掰扯不開了,夏含秋卻有四王爺護著,換而言之,他們家不也在四王爺的羽翼之下了嗎?這麼強有力的保護,誰會嫌棄。
「王爺,若是對方尋來,郭念安的存在怕是會瞞不住。」
「我還是那句,一切看秋兒的打算,本王現在是不想折騰,可不代表就怕了那些人。」
這話,伏睿信,所以他不再多問。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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