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好好愛 暗 戰

作者 ︰ 高雅楠

暗戰(1)

廣州的時間總是過得很趕,隔壁的貓貓失蹤還不足一個月,就已經大著肚子回來了。該吃吃該喝喝哪涼快在哪待著,不關心面子,不在乎損失,不想想明天怎麼辦,也不介意孩子他爸是誰。看著她一臉享受的樣子還真是崇拜——人家怎麼可以活得這麼帥?

2008年的前半頁是沒有感情的,但我卻像談了這輩子最累的一場戀愛——先是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然後發現沒煮熟的都貼著「已訂」標簽,再然後,守著一窩鴨蛋,自己卻不會孵。

我似乎活得不夠低調,急著攤牌,急著打折,急著對號入座,急著在舊愛面前秀新歡……唯一不急的就是再生個孩子,因為不知道該生給誰。

眼睜睜看著五年前的自己在鏡子里破口大罵︰干嗎呢嘿!這TMD還是你嗎?……越罵越遠,越遠越罵。

可我又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

4月,國內旅游業不太景氣。為了備戰北京奧運,大型企事業單位的集體旅行團也全部叫停。

我已經一個月沒有接到任何工作了,每天除了接送寶寶就是復習同傳課程。生活了無生趣。

我在「世紀佳緣」網站注冊了個ID,把自己描得像亂世奇葩一樣,企圖能勾引到間歇性腦供血不全的鑽石男。

相親這個事,起初我是嗤之以鼻的,後來是半推半就,再後來根本就是喪心病狂,結果是傷自尊了——我吊件所能吸引到的人,不是長相跟照片人鬼殊途,就是性格分裂或者家里缺保姆,還有找一夜、N夜情、N+1夜情的……不勝枚舉。只有一個談了幾次感覺還行,可剛見了五次面就慫恿我參與非法集資,一張口就是五萬元起!

再牛 的肖邦也彈不出我的憂傷,這件事讓我突然就自閉了。

我就值五萬啊原來。還真是委屈了劉燁同志。

「5•12」那天下午,我正在網上跟一個雲南朋友領。突然,他發來一連串的︰地震了!地震了!地震了!

我還逗他,我回復︰那你快往樓上跑,跑到最上面抱住避雷針……

後來,看網上新聞真的是地震了!還不是小震。

那個朋友當然沒什麼事,不過一連數日,我都抱著電視機沉浸在悲痛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震區是我所在的位置,那麼絕望的一個瞬間,會想什麼呢?會後悔和劉燁離婚嗎?會告訴他我後悔了嗎?

那一刻,跟你最愛的人說「我要死了」?還是「我不想死」?還是「我很想你」?

如果生離死別是必須的。我寧願沒有任何牽掛的人,也沒有人牽掛我。因為無論我和他說了什麼,那句話都會在他心里記一輩子,在此之後,每一次想起,都會痛,那種無能為力的痛比毫不知情的痛更殘忍。

我又怎麼舍得對在乎的人做那麼殘忍的事情?

地震以後,我給寶寶買了很多他一直想要卻沒有得到的玩具。我對劉燁也不再橫眉冷對了,我們一起去捐款,一起吃貴價菜,一起帶寶寶去動物園喂長頸鹿……就像一家人那樣。

我在心里想,等我們死了,所有的存款啊、情人啊、物業啊……都只是死亡報告上的一組冰冷的數據。那還有什麼仇恨會延續仇恨?有什麼原諒不能原諒呢?

活著的時候,理所應當,愛你所愛的人,搏命工作搏命玩。

第19節

毛毛來電,說她們集團後天臨時舉辦了一場慈善募捐晚宴,邀請了城中明星名人,還請了外商聯會的外籍人士。由于時間太緊,沒有約到合適的翻譯主持,問我願不願意救個場——沒有勞務費的。

「當然!我們教育系的出來工作都不是為了錢。」我想起我們的經典對白。

「純粹為了誤人子弟。」毛毛淺淺地笑了——她也沒忘。

暗戰(2)

我必須去毛毛家借一件衣服。因為晚宴的主持人不允許穿隨便。

認識毛毛之前,我一直覺得那些漂亮衣服堆滿房間的場景只有在華麗的進口片里才能看見,可認識毛毛以後,我就長見識了,即使她住在只有一間房的宿舍里,也一定有三分之二的空間都擠滿了衣服鞋子——盡管不一定經常穿。

你必須承認,她是個真正的女人,而我,只是疑似。

毛毛給我推薦了一條抹胸的黑色緞子面小禮服。真的是很美啊!可我只能搖搖頭還給她,實事求是地說︰「掛不住。」

丫笑得花枝亂顫,說︰「你試試嘛!這個收身很好的,而且,不會掉,真的。」

我哀怨地拿起裙子從她眼前很沒尊嚴地飄過。

毛毛是個天生的大。我都納了悶兒了!大家都吃糧食長大的,為啥她168的個兒可以配上一個Ccup的胸。而我170,卻每次買內衣都跟做賊一樣底氣不足地拿B……進到試衣間再喊導購給我換件A的。

關于這個令我一度自卑的隱私,我和劉燁也吵過很多架。有一次是毛毛和同居男友鬧分裂,離家出走搬來我家住,早上我穿著薄如蟬翼的真絲吊帶裙飄來飄去。早餐的時候,我見他倆穿得都跟上班似的有點不好意思,我說我換件衣服再出來,毛毛說你別折騰了,我沒戴隱形眼鏡,啥也看不著。劉燁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面無表情邊吃邊說︰「戴了也啥都看不著。」

還有一次,我倆一起看電視,插播豐胸廣告的時候,我沒心沒肺地順口一說︰「要不我也去做個手術算了,你說你喜歡多大的吧!」我企圖他能說一些諸如「快歇著得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之類的話,結果,他依然保持看電視的姿態,面無表情地說︰「那你最好能直接變成男的,不然得浪費多少 膠啊!」

最可氣的是在寶寶兩歲那年,我參加了一場老同學的婚禮,回家後極興奮地跟劉燁說,我被同學的弟弟盯上了,帥哥比我小六歲,喝了點小酒,一直說他喜歡我,我都走了還給我打電話呢!

我警告劉燁對我好一點,不然我可就出去殘害青少年了。

他奸笑著趴過來說︰「媳婦你可千萬別!你說,萬一攆你倆干柴烈火了,剛把衣服扒完那個帥哥跟你說‘姐,我錯了!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那你多受刺激啊?」

第20節

我當場爆掉!一邊打一邊罵,我說你覺得我在外面沒人追是不是?你覺得我歲數大了是不是?!劉燁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喊︰「我錯了!哎呀!我錯了!」他說︰「媳婦你是最美的,你在我心里永遠只有十六歲……」我撲哧一下樂了,說︰「也沒那麼夸張吧!」他喘了口氣,再一次奸笑著說︰「的胸。」

衣服換好了,我對著鏡子照了照,還真是很好看哎!抹胸位置的流線恰到好處,讓雪白的肩膀和鎖骨顯得格外銷魂,裙擺剛好在膝蓋上,呈小傘狀撐著,遮住了大腿最粗的地方……這條裙幾乎讓我誤會自己是完美的。正浪著,毛毛從鏡子里走出來,她婬笑著拍拍我的背說︰「小妞,什麼價兒啊?」

「閃一邊兒去!」

「你看你看,我說你穿這個合適吧!彎腰答謝也不容易走光。」毛毛遠遠近近端詳了一會兒。

「嗯。我倒是想走,問題是拿啥走啊?」我這真不是謙虛。

「得,這條裙子姐姐賞你了,看來就是給你預備的。」

「君子不奪人所愛。我穿一天過過癮就成。」

「你留著吧!」毛毛堅持,「我穿著沒你好看,兩個半球都露外面了,上次穿這個去給個朋友充當嘉賓,從台上往台下揮臂拋試用裝的時候差點給親愛的觀眾朋友們送福利。」

「我靠!那多拉風哪!風都讓你拉了。」我羨慕。

「拉倒吧!我幾歲了還靠賣肉拉風啊?我要讓男人們注意到我的智慧,而不是只把眼楮扎在我的胸上。」毛毛一臉正氣。

這句話又點到了我的死——我是多麼男人們不要太關注我的智慧啊……唉(讀降調)。

除了裙子,我還借了毛毛的Tiffany銀飾項鏈。嗯,感覺自己有點像灰大娘。

晚宴的那一天,我早早就出了門,先去弄了個頭發,然後去影樓找相熟的化妝師化個淡妝——雖然毛毛說現場有電視台的化妝師可以無償征用,但我覺得臉上這點事兒,最好還是听自己的。听說電視台的化妝師大部分都是走後門進來的,手藝跟殯儀館的師傅有一拼,化完的臉可以直接拍門上鎮宅。

五點半準時出現在香格里拉大宴會廳,我居然有點小緊張,好在很快就找到了毛毛。她今天,著實靚麗,讓我聯想起剛死了丈夫的郝思嘉……而且拿著流程單指揮燈光師音響師調試的樣子,讓瞎子也會為之沉迷沉醉沉淪的。

那一刻,我理解了與她過往的所有男人。

宴會廳里陸陸續續坐滿了人,衣冠楚楚掩飾肚子的是「精英」,流光溢彩蓋不住稚氣的是「禮儀」。我在幕後四處看著,心想過不了多久,這些青春無敵的小妞也許就成了肚子們的附?品……這麼想著,有點反胃,可看看今夜的主題——我們沒有理由要求所有英雄都褲襠坦蕩蕩對吧?!

晚宴7點準時開始,先是主持人出場,講話,然後是各方領導、代表逐一上台發言,每一段都要翻譯成英文,等商會的老外上台,每一段再翻譯成中文……這並不難,因為我在第一時間拿到了大半發言人的講稿並寫好了英文譯稿,有幾段臨場即興發言,也都不難。只是這樣的場面,還是令我緊張著,雖然語速盡量表現得自然,可續從未降低過頻率,手心腳心里都是汗。

終于挨到開席時間,舒緩的純樂表演一路走過,間插的嘉賓捐款環節讓我慢慢放松了心情和腳。忘了是第幾次出場,我依照主持人遞來滇示卡跟讀︰驪豪地產集團有限公司、驪豪高爾夫球會董事長、太平紳士康融澤先生,捐款五十萬元人民幣。

一抬頭,興許是眼花了吧?我居然看見相當面熟的一個男人,西裝筆挺,手持支票模板,隨著禮儀小姐和鎂光燈的指引向台上款款走來——怎麼會?又是,寶7男?!

暗戰(3)

說實話,寶7男的明星出場讓我瞬間很恍惚。腦子里有一群大條的神經亂撞著奔跑呼叫︰「偶的神哪~偶的神哪~偶的神哪~」我淺淺收回了眼楮,用旁光目送他上台,拍照,捐款,禮貌回絕遞來的話筒,下台,全程表情肅穆。沒有給過我任何一瞥——每次出場都一樣,讓我莫明其妙地自慚形穢。

大提琴出場,我隨著暗淡的燈光退到後台,心神不寧。

晚宴進行到尾聲,毛毛讓我等她一起ending後去吃宵夜。我心里有點慌,說不了,想早點回家卸妝睡覺。她也沒再堅持,說明天找我。

我裹著一件寬大的風衣,踩著細腳伶仃的小高跟兒一個人穿過酒店大堂。遠遠看見門口離去的來賓,正抉擇要不要等人家走完再走的時候,後面有人很官方地喊了我一聲︰「許小姐!」

轉回身,鏡頭拉伸,但見明星樣的寶7男。煩躁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似乎我一直在等他把我認出來……可我干嗎要等他把我認出來呢?

內心幾扭曲。

「我們又見面了。算上這次,已經是第四次了。」寶7男微微一笑,疑似有人性。

我說︰「康先生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吧?我只記得這是第三次。」

「呵呵,你說話總是這樣嗎?除了你記得的三次,還有一次是我在天河立交下面的皇都砂鍋粥看見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皇都是個大排檔——但是我超愛的一家。他家的海鮮砂鍋粥是一絕,碳燒生蠔新鮮又大只,老板又憨厚又熱情,所有我認識以及認識我的人,都被我拉進去買過單。但可是,富家子也會去大排檔米西嗎?先前我一直以為他們的內髒都是真空包裝的,一沾到路邊攤的出品就要馬上去醫院進行高溫消毒。

腦袋里沒空去回憶「一個男人」是誰,倒是第一時間給他加十分——和我有共同嗜好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吧?

「前兩天我在天河立交下塞車,我的司機跟我說‘老板你看那邊有個女的吃相很豪放!’我一看,就是你。」——扣回十分。寶7男的險惡嘴臉露出來了。

剛剛對他的好感頃刻一掃光。

「看來我們還挺有緣分的。」寶7男眼神狡黠。

第22節

我想說我跟洗手間的卷紙也挺有緣分的,後來想想這話有點狠,就若無其事地把眼楮瞥向一邊說︰「緣分倒沒覺得。我就是覺得最近挺衰的,而且每次最衰的時候你都在場。」

寶7男從身上拿出一張卡片,遞給我,說︰「你很特別。從你的吃相上完全看不出有主持天賦,也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像你那樣開著破車過來跟我搭訕的。不過,認識你很高興。這張卡片非常有用,而且是限量版,千萬別弄丟了。」

我心想有錢人是不是都有自戀癥啊?總以為全世界的異性都拿他當獵物——我那天怎麼就沒開個裝甲車過去跟你搭訕呢?直接把你軋成黑白照片豈不是更特別!

月復誹地接過卡片看了看,下意識地念︰「康聖熙?」

「對。剛剛你在台上念的是家父的名,我是給家父打工的。」

「喲?」說話間,毛毛也走出來,看見什麼都沒拿的小康老板和手持名片的我,半開玩笑地搭著我的肩膀說︰「一眼沒罩住,都進行到大會第二項了?」

小康又是一笑,嘆︰「真是物以類聚啊!」隨後又拿出一張卡片給毛毛,說有空來玩,隨時恭候。

然後就走了。

毛毛問︰「他怎麼沒送你回家啊?」

我異樣地瞅了她一眼,也默默無聞地走了。

暗戰(4)

毛毛什麼都好,就是一遇到看對眼的男人就迷失自己。

在反復確認我對小康老板沒有任何非法企圖之後,毛毛說︰「那我可就下手了!」

我說︰「你歇了吧,那樣的男人,給個眼神就有千千萬萬女流之輩投懷送抱,你在蒼蠅群里守個露縫的蛋不嫌累啊?再說還不一定誰對誰下手呢!看他那張臉就知道私生活荒婬無度,就算你不要清白了,還想要安全衛生吧?我可不想在有生之年天天陪你出入性病小診所。」

她說︰「你就缺德吧,這種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外表花俏、內心清高的,就像我一樣!只要找對了人,那再多的蜜蜂蝴蝶也不能近身。不信你等著看。」

我說︰「我等著看你哭吧!我今天把話放這兒,有一天你因為他受了什麼刺激,千萬別說我沒攔著你。」

一連數日,毛毛神志不清地陶醉在她的「捕魚計劃」里,我繼續在等待工作和備考同傳中蹉跎我的余生。

六月一日,突然有個陌生號碼發來短信︰「節日快樂!」

我愣愣地盯著手機數十秒。第二條旋即跟來︰「今晚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

第23節

自結婚以來,我就基本告別了這樣的短信,離婚以後就更不可能了……正犯著傻,第三條又發進來︰「方便接電話嗎?」

「您哪位?」我禮貌回復。

「免貴姓康。」對方回。

然後,有電話轉入。

「你好許小姐,我是康先生啊!」

這樣的開場白讓我感覺自己好像站街女,所以我也沒客氣︰「請問,您是孽街上的康先生?」

「就是兩個月前你在中山路上搭訕的那個啊!我們在大馬海灘共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回來還一起出席了慈善晚宴,怎麼你都忘了嗎?我還默默地在天橋下注視過你呢……」康先生還真是愛演。

「啊!想起來了。康先生,您好!有事兒嗎?」我大方回應,彰顯出中國傳統良家婦女的優秀品質。

「嗯,想問問許小姐今晚有沒有空賞臉出來吃個便飯。」

「今晚不行,我約了人。而且我這個人沒事兒不太喜歡吃飯,您都知道,我是走豪放路線的。」——我和劉燁約好晚上去看寶寶的匯報演出。並且,對他的飯局,我確實興趣不大,不是裝矜持,而是因為和陌生的帥哥吃飯會嚴重影響我正常發揮。

「不是這麼巧吧?你晚上約的是毛蓉蓉小姐嗎?」康的反問句讓我突然短路了。

「不是……怎麼您和毛毛有約嗎?」

「是啊。毛小姐對我的俱樂部很感興趣,但今天白天我手上還有點事,就約了她晚上一起吃飯表示歉意,下周末再邀請你們過來玩。」

「哦,那您請毛毛就好啦!我不會打高球,也插不上什麼話。周末有時間我就陪毛毛一起,沒時間就不破壞你們的好事了。」——這種狀況,我怎麼可能不識時務呢?

「這樣不好吧!其實我也挺想見見你的,這樣吧,你先去赴你的約會,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你電下我,我去接你。我這邊還有幾個朋友,大家晚上吃完飯一起去唱K。」康倒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去接我?在寶寶和一大群熟悉的家屬家長面前?您想讓劉燁死于心肌梗塞嗎?!

「不用,我也不是什麼貴賓。您把下半場地址告訴我,如果結束得早,我自己過去吧!」我說。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寶寶們的話劇《漁夫與金魚》改為配樂詩朗誦《媽媽,別哭》。

「媽媽,別哭,我去了天堂,

漫天的星星可都是你的淚光,

黑夜里我不是孤獨的流浪,

同學們手牽手嘶啞地歌唱。

媽媽,別哭,我去了天堂,

不再淘氣也不願讓你心傷,

我會牢牢記住你微笑的模樣,

來世還要依偎你溫暖的胸膛。

……」

台上童聲朗朗,台下哭聲一片。也許寶寶並不理解爸媽們在哭什麼,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背誦的詞句都意味著什麼……但正是他們的年幼無知,令這些道貌岸然的家長們覺得沒有任何理由讓他們受到傷害。我為我草率的離婚決定悔恨不已,那麼坐在我身邊的劉燁呢?他的淚水里也包含著出軌的愧疚嗎?

演出結束,又是新一輪加倍洶涌的捐款儀式。家長們排隊上台,比起富豪們的華麗登場有過之而無不及——盡管,那些鈔票上沒有寫著任何人的名字.

出門的時候,我才發現,手機響過幾遍我都沒听見。最近一條信息發送于五分鐘前,內容是︰「毛毛說你在省委禮堂,我現在過去接你。見信請回電話。」

第24節

我一下慌了神。擦干眼淚,回撥電話,說︰「您到天河北都市華庭樓下等我吧!我在這里。」然後跟一臉迷茫的劉燁說寶寶今天跟他睡,明早別忘了送他去幼兒園。

劉燁問︰「這麼晚了還有約會?」

我說︰「大學同學聚會,推不掉的。」

他說︰「我送你吧!」

我說︰「不用,你不也得打車送嘛!現在還沒那麼晚,你們早點回去睡吧。」

劉燁欲言又止,神色黯然地囑咐︰「那好吧,你也別玩得太晚,少喝酒,早點回家,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

我轉身上了計程車。從倒車鏡里看他們爺兒倆大手牽小手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劉燁還不時看一眼我搭的車……心里驀地一酸。

「哏靚咯!」到了公寓樓下,司機師傅抬起計價器不自覺地小聲嘆。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見不遠處橫陳著一輛蘭博基尼,這個車在開心網上賣3980000元,我用十輛二手奧拓晝夜不停搶車位搶一個多月才能換一輛。而眼前的這種款式叫「鬼怪」,顏色是很騷的橙黃……具體就不清楚什麼價了。

我很沒素質地走過去圍觀,兩側車門緩緩飛起來。「啊——」我臉上所有的器官都張成O形,內心深處無聲地吶喊著——這個車門居然還真的能飛上去!.

更刺激的是,車里冒出一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小康先生。

那一刻,身上所有的勇氣都化成了P。

康先生站在副駕位置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底氣不足地坐進去,抬起頭來掩飾剛剛失態的尷尬,我說︰「你不是騎寶馬的嗎?」

他放下車門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說︰「嗯,偶爾也騎騎其他馬。」

隨著啟車的動作,充滿致命的寄情水的味道一悠一悠策反我的神經。他瞥過臉看了我一眼,我慌忙把眼楮從他臉上拿回來,正了正神說︰「你這身衣服也挺貴的吧?買的還是租的啊?」

他不出意料地笑了,眼神充滿了挑逗,他說︰「買的,還行吧,不太貴。」

我說︰「那也得好幾百吧!」

他保持微笑一腳油門把車飛出去,強烈的推背感讓我續加速,車里倏地響起Lenka懶洋洋的精靈聲音——「Troublewillfindyounomatterwhereyougo,ohoh……」

——神啊!這不是考驗共產黨員意志呢嗎!

第25節

兩岸路燈迅速在身後劃成一片模糊的光影。我無不憂郁地想︰這輩子,憑我現有姿色擁有一輛這樣的車是不太可能了。微微看了看身邊的這個男人,我繼續想︰靠個人努力就更加不可能。

那一刻,我漸漸明白這個世界上的整容醫院為什麼生意那麼好了。

暗戰(5)

廣州生活通常從夜里開始。

珠江新城里有幾家新開的夜總會,價格高得跟名人故居有一拼,盡管不收門票,但你也別指望能混進來听听免費的音樂或跟漂亮妞打個招呼,因為一腳踏進門里,每人都得買一杯喝的,啤酒要五十幾,可樂也是這個價,水都是——這還不算坐前排,倘是坐前排至少要買二十杯喝的。心痛是肯定的了,可是當你發現即使點了一杯或二十杯喝的,服務生仍然表現得像你老板……這種心痛就更加劇了。

而到了白鵝潭,一切都翻身了︰先是走在大街上就有花枝招展的啤酒妹呼喚著向你指引有她們存在的酒吧,然後你可以用兩張大票搞掂一整打啤酒——還有軟飲,還有小食,還有一些可選擇的禮品,等等等等。當然,加量不加價的酒水並不能抵消舞台表演相——當——差的苦楚——尤其是當你被一整打啤酒搞掂之後,你強烈渴求被索女搭訕而不是對著馬桶清點菜譜……但是除了馬桶,你幾乎在這里找不到其他泄欲工具。

中間值只能尋到長堤大馬路。這里幾步之遙就有一間超炫的club,只有更炫,沒有最炫。里面的酒價不會超出你的能力範圍,節目和環境也不會爛到令人發指。不過,浪跡在這條街上的生物——每一個每一個都是那麼咄咄逼人,如果你希望跟某個陌生女孩兒說句話,那她可能會希望你先把她的酒單結了,再晃著BMW的鑰匙牌邀請她出去兜兜風……

車子在「國會」的地下車場戛然停止。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滿世界的公主都排好隊形向我們謙卑地鞠躬問好。

我已經太久沒有在夜里出來過了,一顆承受不了太多謙卑的小心髒跳跳跳不停。我害羞地低下頭,慨嘆這些靠小費滋潤的女孩還真是靚麗得囂張!

康先生早就注意到我的緊張,用我剛剛對付他的語調故作天真地反擊︰「沒來過?」

我強作鎮定,說︰「沒跟你來過。」

公主推開包廂門,我的瞳孔呈放射狀擴散……並不是因為里面坐著很多人,而是那很多人中,分明有一張絕非善類的臉——那五官,化成灰我也會認出來。

第26節

在我們同時邁進門的一霎,房間里男男女女嘩然一片。毛毛站起來說︰「你夠牌哦!」

我目不轉楮地盯著角落里那張非善的臉。臉也顯得相當訝異,看看我,又看看康先生,似乎在分析我們的關系。

「來,我幫你們介紹!」康先生搭了下我的肩膀,說,「許可,我在大馬的導游。」此言一出,男人們又哄起來,有人問許可是什麼啊?是藝名嗎?有人嚷嚷大馬是怎麼回事……毛毛的眼神有點落寞。不過這是小事,我回頭會給她解釋的。

接著,康少從臨門處開始介紹︰「Sam,深港游艇會但子;小白,他的女朋友;阿鋒,剛剛收購了一個潛水俱樂部,最近正在籌備;Yoyo……」

「電視台《夜夜唱不停》的主持人,一年前在歌舞團唱民族的,還會跳西班牙舞,八三年生,未婚。」我搶答出來。

「你是她粉絲啊?」康少很驚奇。面前那個女人,眼神一直在躲閃,臉上開始泛紅。

「我不是她粉絲。我只看過她一次精彩的表演,不過不是在電視機里,是跟我老公在酒店床上。」我平靜地對康少說。

更近一步,我溫柔地看著妖精說︰「我把家和男人都讓給你了,你不快點回去陪男人睡覺,還在這干嗎呢?」

表演要有觀眾,斗毆要有幫凶。我自問不是一個喜歡當眾戳人傷疤的人,但有人傷害了我,我也一定會找機會還回去,不可能像林憶蓮那樣夜夜醒著不睡數傷痕。

不過坦誠地說,我並沒有真的捉奸在床,只是捉奸在餐廳——可對我來說,那跟在床上沒什麼區別。這種場合,我堅信她也不願意跟我探討是在床上還是在桌上,因為劉燁已經什麼都招了,狡辯更加沒有好下場。

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只有不開眼的背景音樂還在弱弱地流淌,是陳小春的《算你狠》。

「你是說……你已經結婚了?」康少這個沒腦的男人居然把重點給搞偏了!

「是。不過她出現以後,我們就離了。」我繼續把重點強調一下。

「康少,我還有點事兒,要先走了,胳我再和你聯系。」那個叫Yoyo的妖精終于沉不住氣了,裝出受了委屈的模樣乖巧謝幕。我心想你個大狐狸還不快點露出尾巴跪地求饒!姐姐早晚要將你丫的繩之以法!

還沒開始就接近尾聲,我憋了一肚子火,默默坐到毛毛旁邊。

暗戰(6)

周恩來同志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革命的愛情分外浪漫。而我和劉燁同志長達六年的感情,也沒能敵過這份外來的浪漫。

去年七一前,省委內部在籌辦大型文藝匯演,主題是「听黨的話,跟著黨走,解放思想向前進」。匯演要在省台黃金時段播出,為了提高整台晚會的質量,宣傳部專門從歌舞團和電視台里請來精兵強將輔導參演的公務員歌、舞、朗誦和主持。

在長達一個月的緊密排練中,一直听黨的話的劉燁同志就解放了思想跟著妖精走了。

當然,這麼說很不客觀。其實,劉燁並沒有完全跟妖精走,而且一邊跟妖精好著,一邊享用著我的家政服務。東窗事發以後,我每每一想到他穿著我用手洗的內褲去和別的女人苟合完了回來還丟給我洗……就很想把他倆擰到一塊碾成肉醬再拿去喂狗!

但那個時候我很愚蠢,我愚蠢地自信劉燁身上的所有零件都是屬于我的。甚至在晚會播放那天,我刻了N多光盤散發給所有認識我們的朋友,每送出去一張,我都傻BB地跟人家講︰「你看我們家老劉主持功力一點都不差呢!你看他和那個當紅的女主持眼神交流得可好了!」現在想想,那些可能已經知道的、劉燁的死黨們拿到碟後一定會回家爆笑身亡,嘲笑我是個傻B中的戰斗機!

在長達兩個小時的演出過程中,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他們對視的眼神,分明就是搞過破鞋的眼神!他們眺望遠方的神情,分明就是期待再一次搞破鞋的神情!

發現劉燁不太對勁兒還是在今年春節後——那時候,他和妖精已經來往多半年了。

在東北老家過年的那幾天,我總感覺老劉看我的眼神偷偷模模的,接個電話還掖著藏著躲著。我這人心大,也直,跟他明刀明槍地說︰「打電話還躲起來干啥!全中國都解放了你往哪躲啊?是不是外面有情兒啊?」

每次他都吹胡子瞪眼地說︰「別沒事找事,我養你一個就夠費勁的呢,再養一個還要不要腎了?」

這就是玩慣了政治的人的陰險之處——永遠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撒謊撒得連自己都信了!

直到妖精來找我攤牌,我還在分析這是不是敵對勢力掉撥離間……

我怎麼那麼二啊我!

第28節

毛毛推了我一下,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手緊握著一只洋酒杯,一直抖一直抖,抖得酒都灑了一半。

有人唱,有人跳,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猜枚劈酒。康少坐過來,問︰「沒事吧?」

我不自然地笑笑。那個叫Sam的小太子很會調節氣氛,湊過來問我要唱什麼歌,他去給我點,我搖搖頭——五年里,逢這種場合都是和劉燁在一起,我們很少唱郎情妾意的痴纏情歌,唱的都是《喜涮涮》啊、《窮開心》啊這樣的賤歌,唱到《狂野之城》這種經典曲目時就會即興飆舞,當然也都是搞笑的,有時劉燁扮鋼管我圍著他跳,有時反過來……所以相熟的朋友通常很喜歡請我們一起唱K,因為那很High。

但是今天,我的搭檔讓狗啃了,我也High不起來。

不知道誰發了個色盅給我,幾個人便開始玩大話色。情場沒有得意,賭場也好不到哪去。轉了幾圈,似乎一直是我在喝酒。

又一杯烈酒清空,再來,我叫「二十個二。」旁邊的康少色盅未啟便把酒干掉。又輪一圈,我還叫「二十個二。」康少還是看也沒看就一飲而盡。毛毛瞥了我一眼,問︰「你是不是死機了?」Sam推了康少一下說︰「你失戀啊!」

姐不是宅女,姐是居里夫人……

溫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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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私信關注她

發表于2012-05-1202:03只看該作者10#

暗戰(7)

忘了什麼時候開始,酒精慢慢侵蝕大腦。

數小時前還在錯覺此情無計可消除,推門間,卻見昨夜西風凋碧樹。什麼愛情啊、婚姻啊,都是些虛妄的字眼。有什麼忠貞能敵得過花樣少女的回眸一笑?又有什麼誓言能控制焚心的男人在家以外的地方系緊褲子?還有什麼法律能保護失寵的皇後?——僅僅是離婚後的財產分割嗎?

人根本就是動物,為什麼還虛偽地承諾白頭到老?

幸好大家都會喝酒,開心也喝,憂傷也喝,群聚也喝,單獨也喝——畢竟,醒著是種煎熬。

人在酒高之時,總有些異于平時的舉動,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倒頭睡去,有人解放思想……而我喜歡喋喋不休,不管有沒有人听,有沒有人煩。

我說︰「康少,你怎麼認識那個賤貨的?」

毛毛很用力地杵了我一下,說︰「喝多了吧?我送你回家!」

我說︰「親愛的毛,你怎麼就只能在我面前表現得像個爺們兒呢?」

轉回頭。康少不慍不火地燃起一根煙,說︰「Yoyo嗎?出去玩認識的。」

我說︰「是你玩她還是她玩你啊?」

毛毛又拉著我。康少問︰「你希望呢?」

我怔怔地看著他,一秒,兩秒……我問︰「你們都怎麼玩啊?」

旁邊有幾個人樂噴了。

毛毛站起來警告我︰「許可,你不走是吧?我要走了!」

我仰頭看了看,那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我說好吧,我也要走了,今天認識你們很開心……說完還對屋子里一堆朦朧的臉擠出一個受過良好家教的微笑,然後努力起來走直線。

康少掐掉煙,把鑰匙扣丟給Sam,說︰「把你車借我用一下,明天我找你。」

Sam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鑰匙扣,遞給康少說︰「上車別亂模啊!」兩個人像有秘密那樣相視一笑。

第29節

其實我真的沒喝多,至少,我認得那是一輛沃爾沃。躺在後座上,我還能清晰听見前座兩個人的對話,大概內容是……記不得了。

然後我就躺在了毛毛的床上,我的眼皮很沉,但勉強能掙扎著睜開一條小縫,看見康少在幫我月兌鞋、裙子、內衣……我的大腦像塞了一團棉花,我想喊︰「毛毛你干P呢!趕緊過來救駕啊!」但身體那麼那麼的無力,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當他壓上來的時候,我突然放棄了掙扎,竟有種出軌的快樂,原來出軌的感覺是這麼美好啊!難怪劉燁經不起……康少的前戲極溫柔,溫柔得快要讓我窒息了……突然,穿過康少的頭,我看見我媽掛在天花板上冷冷地盯著我!

——然後我就驚醒了。

整一張空調被團成一坨,蓋在我的臉上。把被掀起來,急喘了幾口氣,四周黑洞洞的一片,我沙啞地狂喊︰「毛毛!毛毛!毛——」毛毛出現在門口按亮了開關,惺忪著眼楮說︰「你丫詐尸啊!」

一身虛汗,我說︰「我要喝水……」

「喝水自己不會倒啊!你裝什麼客人啊?」毛毛顯然很氣憤。

「哦。」我看了看身上,只穿了內衣內褲,問,「康聖熙走了嗎?」

她一邊沒好氣地回房一邊喊︰「把你扔床上就走了!不走還陪你過夜啊!」

哪有這樣的姐妹啊……喝著水,我心虛地責怪她。

在本該屬于毛毛的紀念日里,我以民兵甲的身份出場,卻以殺破狼的身手謝幕,其間還嚇跑了一個群眾演員……雖然勾引男主角不是我的初衷,但倘若不解釋,我估計毛毛就再也不跟我好了。

一大清早,我就狗腿地獻上毛毛可能感興趣的情報。

毛毛問︰「你和他早就認識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他只是我一個很普通的游客,我和我冰箱里速凍餃子認識的時間也比認識他的時間長。我還有很多很普通的游客,那你想認識我冰箱里所有的速凍餃子嗎?」

毛毛問︰「他上次和誰一起去的大馬?」

我說和一個。雖然他倆住在同一間房里,但那女的絕對不是你的對手。而且臨走前他們就鬧別扭了,估計現在已經散伙了。

毛毛問︰「他多大?什麼星座的?知道嗎?」

我說護照上寫的是八一,比咱們小三歲,具體幾月的我沒仔細記,如果你有需要,我回去把他的證件資料都調出來。

毛毛說︰「我覺得他好像對你比較有興趣……」

我說那不可能!你看見昨天他知道我結婚了的眼神嗎?你覺得這樣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已婚又離異還帶著個兒子的女人感興趣嗎?相信我沒錯的,此人是你的囊中物,你就慢慢受用吧!

毛毛臉上終于露出了人類的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倒是不自覺地憶起那段被媽打斷的春夢……又不自覺地續加速了幾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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