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你想多了,我只是看那里人多,怕他嘴巴亂說,才跟他進了化妝間私下談。」他有點惱怒,但強壓住跟王克當場翻臉的沖動,再怎麼說,這是姬越澤的經紀人,就算為了自身利益,也會盡可能為姬越澤好。
「那你們談了什麼?」王克步步緊逼。
「他後悔了,想哄我原諒他,還求我拉他一把。我拒絕了,讓他不用再痴心妄想,就這麼簡單。」他坦然正視王克的臉,絲毫不躲避對方審視的眼神。開玩笑,死人復活重生什麼的當然不能說,會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好吧。
「你是不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王克眨了下眼楮,站起來湊近瞧他,看到他臉上露出點尷尬神情,立刻不屑地撇撇嘴,「看來還真是。就是因為這個,你才跟他私下談判?你怎麼這麼傻?早點跟我說啊,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
他實在忍不住當面吐槽了,「我哪敢勞您大駕……跟季明深吵個架都被訓成那樣,我有親密照落在程勝輝手里,更不敢跟你說。不過我已經解決了,照片都刪掉了。」
王克眯起眼贊了聲「好」,又不放心地追問,「都刪干淨了?確定?」
「應該是吧。」他也拿不準程勝輝有沒有其他備份,但以對方那智商應該不會吧。
「那你就是不確定嘍?嗯,我安排一下,再搞幾個人去他家里掃蕩一回,順便給他拍點果的。」王克賤兮兮的冷笑變得有點可愛了。
他挺震驚地看向王克,「這事你還跟我說?太黑暗了……我不想知道得這麼多。」
王克嫣然一笑,「你又不是別人,你這麼懂事,我當然要哄得你舒舒服服,放心吧,這事包在你王哥身上,肯定辦得妥妥地!」
「那……」心里想想程勝輝倒霉的樣子,他從生理上產生一種比較低級的快樂,但是夠純粹,「好吧,麻煩王哥了,我只要他以後閉嘴,別到處亂說我和他有過一段就行,也不敢再威脅我有什麼親密照片之類的事情。」
「我辦事,你放心!」王克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遭了一回罪,最近辦事聰明多了,我還沒好好夸你呢!那事到底是誰干的?查清楚了嗎?」
他郁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王克想了想,模著他的腦袋安慰他,臉上還真帶出幾分溫情,「別擔心,季明深會查清楚的,他眼皮底下出了這個事情,他不會放過下手的人。」
他心底也有了那麼一絲動容,真心實意地說︰「謝謝王哥。」
可是這個王扒皮,下一句就讓他後悔剛才的話,「嗯,你是該謝謝我,我給你接了個新代言,價格很好,洪偉宸公司的產品,你明天就去拍。」
被送回別墅的路上,他在心里煩惱了半天要怎麼面對季明深,王克的警告在他心里生根,讓他不得不仔細考慮。
萬一季明深龍顏大怒,又要來個打或者要撲倒他……想到這他就坐立不安,臉也不自在的紅起來。他可不承認這是真投入角色了,完全因為羞臊。他畢竟是個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被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摁在腿上打,真tm太過分,絕對不能再體驗第二次了。
跟小劉和司機道了別,他輕手輕腳地走進門,發現燈雖然開著,但似乎沒人,不由得松了口氣。看來季明深是真生氣了,搞不好就此把他打入冷宮,善莫大焉!
忙了一天,身體還是挺累的,他放下戒備,隨便弄了口吃的,再哼著小曲進浴室爽快地洗完澡,就鑽進被子里呼呼大睡。
這晚上他又做了夢,一天沒見季明深,對方還是很會找存在感,死乞白賴鑽進他的夢境里。
夢里的季明深比現在冷硬得多,平常根本不跟他說什麼話,但老是盯著他看,直到看得他心里發毛、背後發寒,才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他們剛同居沒幾天,姬越澤的經紀約就易主了,連博文把他撬到自己母親開的娛樂公司旗下,還給他安排了不錯的資源,以此獎勵他的听話乖順。但後來季明深沒讓他搬出去,留在身邊一住就是小半年,那個連博文又對他各種吹鼻子瞪眼,橫豎看不順的樣子。
好好一個高干大院里出來的公子哥,干這種下三流拉皮條的事情,而且每次看到他都鄙夷不屑當面甩臉,他又不是泥人,心里當然會有怒氣。如果不是這個連博文,他不至于又被轉手一次,一路看著自己越來越不堪,就算有了好的資源,想到這是賣身掙來的,也提不起心情去努力表現,舊日一心想要演好戲再創輝煌的夢想也沒落了,變成無所事事地瞎混日子。
仗著季明深對他的「專一」,他還私下頂撞過連博文幾次,直到季明深跟他說分手,讓他搬出去,還說給他自由之類的屁話,他才猛然清醒過來——人家並沒有真的把他當人,倒是他的心又被這個冷面野獸捂熱了,听到季明深嘴里說出「分開」那兩個字,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活得沒什麼意思了。
他那麼紅過,被不少人追過,現在也正青春,可他的心境已經麻木蒼老。他的幾段感情經歷都是別人主動,看上他這點外表或者名氣,得到手了就不再珍惜,隨隨便便把他拋棄。
沒有人是真正愛他的,就連他的親爹,也在對他徹底失望後疏遠了他,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永遠包容溫柔地對待他。他覺得這世界太冷,所以他一直不想長大,可是他已經被逼著長大了。
他多麼想成為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彼得潘,永遠快樂活在他的童話島上,所有的人都喜歡他,寵愛他,讓他不必離開他的童話世界,去親身體驗冷漠可怕的真實生活。但他畢竟沒有那麼好運,似乎做完幾個惡夢就突然過了二十歲,那些寵愛過他又傷害他的人,都只是他生命里短暫的過客。
季明深也是寵過他的,雖然話那麼少,做那種事也很粗暴,但看著他的眼神經常會流露出認真和關注。他就是被這些看似深情的眼神安慰,然後產生了無數小小的期待,只不過前面經歷過的那幾個人都太讓他失望,他還不敢這麼快就完全放開。
他也知道季明深一定會覺得厭煩,甚至在期待對方早一點厭煩。王克說的話他從沒當過耳邊風,他也想讓自己真正長大,去相信所有人的感情都不值得相信,根本沒有什麼真心實意,成人世界的一切都只是公平交易。
就在那個晚上,他忍耐完季明深再一次粗暴的求歡之後,對方看著他一臉痛苦的表情,終于很輕地嘆了一口氣,「算了,姬越澤,我們分開吧,你自由了。」
他心跳得很快,很想拉住對方的手,苦苦哀求或者痛罵一場都好,可他張開嘴卻說不出來,手也並沒有真的伸出去,只是把自己縮成一團,抱著肩膀在床上發了一會抖。
最後,他垂著頭低低地說了一聲,「好。」
其實這一句都是多余的,從來只有別人來積極地寵愛他,又果斷地不要他,根本輪不到他來說一句挽留或者同意。何況是現在的這種關系,他和季明深之間,對方才是那個掌握一切的主人,而他只不過是個從別人手里搶來玩一玩,發現並不好玩就能隨手丟掉的東西。
直到他死了,才知道季明深其實早就見過他,在老舊的電視劇里,見過那個可愛耀眼,無憂無慮的他。他懶得再去分辨,季明深到底喜不喜歡他,就算喜歡,那也是喜歡著早就不存在的那個他。說到底他還是個替身而已,更加可悲的是他竟然做了自己的替身,卻永不能再取代過去的那個自己。
他不想解釋,不想挽回,就讓他死得清淨一點,沒有期待就沒有痛苦,他再也不會受到任何來自他人的傷害。
他的眼楮里有熱熱的液體流出來,浸濕了枕頭,睡得很不舒服,于是他開始頻繁的翻身。有一只溫熱的手在他背上輕撫,就像小時候那個沉默寡言的父親,雖然並不會哄他,卻總在他做噩夢的時候這樣笨拙的安撫他。
然後他醒了,那只撫模他的手來到他的胸前,探進他已經敞開的睡衣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