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把季惺扶起來,扶到沙發上坐下,溫和地說︰「季惺,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精神不大好?要不然,還是和爸媽去醫院瞧一瞧?你這肚子確實看著不太對勁,你不要想太多了,就算是腫瘤也沒事,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是個男生,怎麼可能會懷孕呢。呵呵呵。」
任誰听了一個男孩兒說那種話,也不會覺得他精神還正常。夫妻兩個心里擔憂,怕刺激到季惺,臉上還是一團和氣。
季惺知道他們不信。越是這樣他越是恐懼。
他不言不語地從包里掏出了那天秦太炎給他打印的b超照片,遞給父母。
「這是什麼?」老爸老媽捧著那張紙,像捧著燙手的山芋。
「這是,我的b超照……」季惺啞著嗓子說著,「我沒敢去醫院,去找了一個老中醫,他給我診斷出來是懷孕了。然後他還給我照了b超,這就是我肚子里面那個孩子……」
「放屁!」沒等季惺說完話,老爸猛然發怒了,兩下把那張紙給撕爛摔在季惺臉上,「你是發了瘋了!什麼懷孕!什麼b超!什麼孩子!你找的什麼醫生!」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背著手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嘴里亂罵著,「胡說!簡直是發瘋!神經病!……」
季惺閉著眼楮,任那幾張紙片砸在臉上、掉到地上,然後才費力地彎腰把它們撿起來,收回包里。
老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詭異的照片如果真的是季惺的b超,那麼他確實……有了?她記得當初生的是個兒子啊,季惺剛生下來的時候,夫妻倆還挺喜歡用手指玩他的小雀雀(jj),明明是個可愛的男孩子,怎麼長大了還能懷孕?
老爸停止了亂走,陰沉著臉站在季惺面前,「走,去醫院!我就還不信真是這樣!」
老媽沒了主意。
季惺眼里蘊著兩泡淚,說︰「爸,我不能去啊,我這種情況,醫院里面的人不得把我當成怪物嗎?」
「你!」老爸傻眼。是啊……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老媽這才「哇」的一聲也哭了出來,「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好好的一個兒子,怎麼會懷孕……惺惺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咋會這樣了呢?」
季惺忍不住也淚如泉涌。老媽坐在他旁邊,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看著這娘倆,季維時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哭!哭個屁哭!你說這是懷孕,那怎麼懷上的?!」
「我……」季惺心里咯 一下,完了,這個問題,他、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
田賽芬也抹著淚抬起頭。
夫妻倆腦中都在疑惑,這孩子不可能憑空就到季惺的肚子里去吧?那……那是誰的種?
季惺緊張得心髒都要從口中跳出來了,面色煞白無比,他、他該怎麼說!
丁凱是絕對不能招供出來的!
季維時剎那間想通了一個關節,眼楮瞪得像牛鈴一樣大,不敢置信道︰「難道……你是和別的男人……你居然……」
田賽芬還有點糊涂,「別的男人?」
季惺攥緊兩只拳頭,牙關一咬,狠狠閉著眼楮,搖頭︰「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季維時指著他的鼻子,「你這個畜生!說!你是不是……同性戀?!和別的男人亂搞?」
「啊?!」田賽芬大驚失色,「老季,你不能胡說啊,惺惺怎麼可能是那個!」
「如果不是,他怎麼會懷孕?難道他自己能莫名其妙搞個孩子出來?」季維時氣得手指頭都在顫抖,「季惺啊季惺,我們家怎麼會出了你這樣的人!」他想起季惺之前對他出軌的指責,這下子把氣全都撒回來了。
季惺低著頭默默的落淚,什麼也不說。
季維時萬丈怒火,甚至燒到了田賽芬身上,「看你生的好兒子!同性戀!變態!怪物!……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我怎麼能生出這種東西!」
「你這話什麼意思!」田賽芬惱了,「不是你兒子是誰的兒子?」
「哼哼,誰知道!」季維時陰陽怪氣地哼著,怪異地上下打量季惺,就像看一個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那眼光刺得季惺渾身發冷。
這一刻,他真的想死去,一了百了。
他想從這兩位血親中間沖過去,沖到窗台上,跳下去。最好肚子著地,一切都結束。
他發著抖,腦中盤旋著自殺的念頭。
田賽芬沖著季維時發難了,「季維時!你說話也要有個根據!這種話你都能說得出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還沒跟你計較你那些破事,你倒反過來說我的不是!」
「我們季家沒有這樣的基因,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像他這種不男不女的,我們季家沒有!」季維時不肯示弱。
不男不女。
季惺閉著眼楮。
「不是你們季家難道是我們田家?」田賽芬怒吼,「兒子現在這樣,你不說想辦法解決,就在這里計較這種莫須有的事!」
「解決……怎麼解決?叫他打了?——哎?!」季維時沖口而出這句話,不禁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
田賽芬也回過神來。
兩口子一齊向著季惺道︰「……把這個東西打了!」
季惺抖抖擻擻地拿出電話,「……我、我問問大夫……」
那日秦老已經說過,男人懷子不易,最好能生下來。他當時還真的沒有想去問一句,是否可以墮胎。也許下意識還是想保住丁凱的骨肉吧。
現在家里人反應那麼劇烈,他有啥辦法?
撥通秦老的電話,季惺含淚問︰「秦大夫,我想問問,我是否可以不要這個孩子?」
旁邊兩口子面色不善地听著他說話。
秦老很驚訝,「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季惺悲從中來,哭道︰「秦大夫,我真的沒辦法生啊,誰會接受這種事情?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秦老很理解他,勸慰道︰「現在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就算是女人懷孩子,四五個月的時候也不能墮胎啊,會有生命危險的……」
季惺沒等他說完就道︰「不管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我不怕!您幫幫我,求求您了!」
田賽芬听到他說「生命危險」幾個字,憂心忡忡。她雖然希望能夠打掉這個孽種,但也決不希望兒子冒險。
「我告訴你,不是會有,是一定有!」秦老斬釘截鐵,「你現在那個胚胎包裹物是連著你的腸道和月復腔髒器的,我根本就沒有辦法能夠把它剝離,除非你開膛破肚取出來,但那樣你也活不成了!……那天都還好好的,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季惺啞口無言。听到不能墮胎,他呼了一口氣,不但不郁悶,胸中反而有一絲慶幸,「我知道了,謝謝您,秦大夫。」說完就要掛電話。
秦老在電話里喊道︰「等等!你可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啊!」
一個陌生人,卻這麼關心自己。季惺的嘴角彎起一個淡得幾乎看不出的笑容,「嗯。謝謝您。」
「怎麼樣?」季維時迫不及待地問。
季惺搖搖頭,「大夫說了,沒有辦法。」
季維時狠狠地在屋子里走了幾步,突然大發雷霆,一腳踢翻了屋子中間的茶幾,沖著季惺吼道︰「我不管了!總之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你給我滾!」
季惺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平靜地想要站起來。
可田賽芬的母性這時完全被激了起來,站在季惺身邊,抱著他的腦袋護在自己懷中,也吼道︰「這是我兒子!你不管我管!」
「你們都給我滾!」吼。
「要滾也是你滾!」你吼得凶,我比你更凶!
季維時吼不過田賽芬,氣得又踹倒了個木頭凳子,一把拉開門,砰的砸上,出去了。
季惺這麼多年沒覺得母親那麼親切過。
可是,下一秒,又是一個讓他難以回答的問題。
見季維時出去了,田賽芬又恨恨地罵了幾句,把季惺給放開了。氣呼呼坐在他對面,「你爸出去了,現在你來說!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季惺苦楚又難堪。
「難道你真是個同性戀,和別的男人亂搞?」田賽芬震驚。
她剛才也哭過了,現在滿面淚痕,頭發蓬亂。看得季惺心里一陣難過,他搖搖頭,不自覺地又撒謊︰「不、不是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田賽芬沒有耐性了,哭著吼季惺。
季惺心一橫,騙她道︰「我……我畢業的時候和同學去酒吧喝酒,然後喝醉了,當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我、我不認識他……」
「你!你怎麼能這樣啊!」田賽芬沒想到兒子是喝醉酒被人佔了便宜,這下子,連找麻煩都沒人說去!「季惺啊,你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怎麼這次讓爸媽這麼操心?那人呢!你就這麼放他跑了?」
「嗯……」季惺心虛地點頭。
「唉……」田賽芬搖頭唏噓。想著想著,又為兒子哭起來。
季惺只是滿心愧疚,覺得對不起母親。
母子相對無言。
當天晚上,季維時沒有回家。
第二天,他滿臉不愉地走進門,宣布︰「我不去市區了。要搬你們搬。」
「為什麼!」田賽芬驚問。
「我不想和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一起住。」季維時沉穩道︰「你也不要說了,要麼你就和他一起去,要麼你就跟你大哥說,讓他們來分辨,反正我也不怕。」
「你!」田賽芬明白了,這都是季維時的借口。他根本就不想去市區,根本就不想和廠里那個情人斷開!所以找了這麼一個借口。就算是沒有季惺這件事,他想必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田賽芬如果去找田慶國,那勢必會牽扯到季惺的身孕……這事情,瞞都還來不及,哪里可以告訴別人?
田賽芬仿佛此時才看透了這個與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道貌岸然,虛情假意!
她也看開了,「季維時!你不要找借口!不去就不去!我和季惺去住!你就留在這里鬼混吧!」
「哼哼。」季維時鑽到房間里,關上了門。
季惺咬著唇。
老媽這麼強硬的人,這一次居然冷冷地再沒有跟老爸吵一句,叫上搬家公司,把該搬的東西一趟拉上車,直接到了市區的房子。
而老爸,則一個人留在了廠里。
作者有話要說︰=============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常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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