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生了!救命!救命!……」
那助產器還在擴開季惺的菊口,越來越大,季惺縱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水流灌進去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痛。他躺在浴缸里,動也沒法動,兩條腿微曲,被秦老和助手扣在浴缸兩邊捆住。不過就算是這樣兩腿大開的羞人動作,他也渾不在意了,根本就沒有精力去在意!只是痛得抓緊了把手,忍不住哭喊起來。
秦老那個助手仿佛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傻在那里干什麼!」秦老呵斥他,「去準備血漿,一會兒他可能會失血過多!」
季惺腰像要斷了一樣,下半身完全沒有知覺了,「為什麼……還不出來……嗚嗚嗚……」
秦老只能把事情往好了說,「別急別急,產道已經打開了,只是胎衣還沒排出來。快,把催產藥喝下去,一會兒就好了!」
那苦藥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湊到唇間,季惺想也不想叼過來就猛地喝進去,一股藥水順著他的嘴角往脖子流下,流進了青綠色的藥液中。他完全顧不得這些了,只是疼痛、疼痛……
從早晨一直到下午,胎衣遲遲不肯完全排空,季惺感覺不到孩子的蠕動,有氣無力地問︰「要出來了麼……」
青綠色的藥液已經換過一道了,仍然是熱燙刺人,如果不泡在這藥水中,季惺的穴口打開那樣大,只怕不裂壞了。
秦老又給他喝了一次催產藥,又喂了些巧克力到他口中補充體力。那大塊大塊的包裹物流出來的速度快了一些,秦老抹抹汗,欣慰地說︰「快了,快了!我現在要給你按摩一下月復部,你忍著疼痛!」
季惺咬著牙,點頭。此時他沒那麼多力氣了,哭也哭不出來,叫也不想叫。
肚子那里傳來一陣陣的按揉,力道不重,卻讓季惺難以忍受,但他只能偶爾掙動一下。脊柱、腰和盆骨都在持續的炸痛。
痛得受不了的時候,季惺喃喃喊︰「小凱……凱……」
秦老听他喊這個名字,不住地嘆氣,安慰著︰「孩子馬上就出來了,放心!放心!」
肚子里一陣蠕動,那懶洋洋的孩子仿佛睡懶覺醒了一樣,開始慢慢地往外爬。
季惺心道,太好了。
可是剛剛放下心來,突然一陣鑽心的劇烈疼痛襲來,剛才那些簡直是小意思。季惺瞪圓了眼楮,淒厲地大叫一聲︰「啊啊啊啊啊——!」
這聲音把推門進來送毛巾的助手給嚇了個趔趄,「爺爺……怎麼了?」
秦老愛莫能助,「現在誰也幫不了他。孩子正在經過盆骨和尾椎之間的三角地帶,恐怕盆骨骨裂了……這種持續的疼痛就看孩子出來的速度,快的話就沒有太大問題。」
季惺疼得把下唇都咬出血了,汗如雨下,胸膛急劇起伏著,胡亂嚷著,「讓我死!讓我死……小凱、小凱……我不要、不要生了……」
秦老喊著助手過來,「快過來按著他,不能消耗太多體力!」又對著季惺說︰「好了、就快好了!忍著點!」
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听到了他爸爸痛苦的聲音,乖巧地蠕動得越來越快,頭已經出現在了季惺的穴口。小肩膀正通過產道。
季惺又是一陣顫抖的慘叫,可比剛才要好些了。
秦老欣喜道︰「出來了!出來了!季惺,挺住!用力!馬上就好!」
季惺聞言,努力憋著一口氣,下月復使勁往下掙著力。
只听輕輕地一聲撲通,水波劇烈震蕩,一股血色在青綠色的藥液中升起漾開。
秦老大喜︰「生了!出來了!」
季惺強自要彎起嘴角笑,低頭想去看自己的孩子。但一陣無力感襲來,他頭一歪,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季惺已經裹著干燥的衣物,身上蓋著涼被,躺在三樓的臥室里,手背上打著吊針。窗外已然是黑夜了,窗邊一盞柔和的台燈。
「嗯……唔……」季惺微微動了一下,□依舊是脹痛,可比起生產的時候,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你醒了?」
季惺往旁邊看去,有一個小床放在那里,秦老正坐在一旁。他眼楮一亮,「孩子……」
「嗯,很健康!很可愛!」秦老也樂著,「你想看看嗎?」
「好!」季惺極其期待。
秦老小心地抱著孩子放在他的身邊。小小的孩子臉紅紅皺皺,眼楮閉著正在睡,小嘴巴軟軟女敕女敕,無意識地動著。那麼小,就能看出他的指頭修長縴細,極像季惺,真是很漂亮。
季惺霎時熱淚盈眶。
這是……他的孩子。他費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孩子,連著他的生命,就是他的一切。他這一輩子有了盼頭,再也不用在意別的事情,只要看著孩子幸福快樂地成長,就夠了……
「別哭,」秦老提醒他,「現在哭會傷著眼楮的。你的盆骨有一些骨裂,還好,不嚴重,需要慢慢將養。雖然不像女子需要坐月子,但是你這個狀況也和坐月子差不多了。不能累著、不能著涼。養完這個月你就可以和平常一樣了!」
「嗯。」季惺點著頭,抹掉眼淚,不錯眼珠地看著孩子,一眨不眨,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嚇到他。
秦老看了,笑著出了門。
季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精神全部放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是一天一個樣,長得越來越好看,難得的是不哭不鬧,除非餓了才會嘰呱幾聲。季惺早就學會了如何帶孩子,整日里圍著孩子轉,心情也變好了。
等到能下地之後,季惺就告別了秦老要回家去。
他有些羞赧地對秦老說︰「秦大夫,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真的無以為報。這半年多虧您的照顧,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老曉得他要說什麼,笑道︰「季惺,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吧,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工作,而且還帶了個孩子,不如等到你以後發達了,賺了錢,再來說這種話,如何?」
「可是,我怎麼能……」季惺正想說如何付醫療費的問題。他年前在那家媒體的美編工作已經辭掉,目前沒有收入。這段時間在這別墅里,吃的用的都是極好,而且還賴秦老這樣傾力救治接生,就是臉皮再厚的人,也說不過去。他硬著頭皮道︰「秦老,我知道您不會稀罕那點醫療費,但是我自己心里過意不去。您看能不能這樣,等我找到工作以後,每個月盡我所能付您一筆費用,直到付清……」
「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秦老的臉沉了下來,「我幫你不是為了這個,你要明白這一點。我看你真是挺不容易,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恐怕早都捱不下去了。你能挺下來,也是你和這個孩子的福分。只要你好好生活,以後健健康康的,也不枉了我這一番心血。」
季惺感動得無以復加。
秦老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多的話也不要說了,你的情況特殊,以後還是至少每個月來我這里一次,‘秦廬’也可以,別墅也可以,我給你和孩子都檢查檢查,防患于未然。」
季惺想給他下跪。
秦老一托,托住了他的手臂,「不用這樣!記住我老中醫說的,好好對待自己!」
「嗯。」季惺含淚跟他揮手道別。
……
「你長本事了,既然所有的事情你能夠自己解決,不需要老媽了,那帶孩子你也自己帶吧!」
「媽……」
回到家之後,季惺沒想到田賽芬竟然還是沒有消氣。他走的時候不了解,如今卻能夠深刻的理解母親的心情。看著懷中的小寶貝,季惺低頭用鼻尖在孩子滑女敕的臉上蹭了一下。抬起頭來,又嘆了口氣。
母親這半年定然是提心吊膽,時時刻刻擔心他在外面受到什麼磨難吧。這種感受郁結在心底,任誰都不會舒服。他走的時候沒有把話說清楚,讓母親擔心了。母親一生要強,連接被父親和自己的事情打擊,難免會無法接受。以後只能慢慢讓她回心轉意……
弟弟季恪夾在三個人中間,也是三處不討好。季惺這里,是什麼實話都不可能對他說,而且孩子整天要吃要睡,他根本沒精力去和弟弟周旋;母親那里,自從他回了家,就一直冷著臉,也連累了莫名其妙的季恪;父親那里,只有季恪能回去看,父親還一句好話都不給他。
這個家,真是一團糟。
季惺沒有辦法。他暫時還不能出去工作,因為盆骨依舊不能久坐,而且孩子也每時每刻要人照看。但這難不倒他,他從一些設計論壇等渠道接了些設計的私活,半躺在床上做。
他給孩子取名叫做季昊。昊,天也。這個孩子是老天賜給他的寶貝。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了下去……
兩年之後,季惺身體的損傷全部都恢復了,他很不舍地把季昊送到了私人幼兒園的嬰兒班,自己出門找工作,到了新視野廣告公司。私活做得雖然不錯,卻不一定每個月都有,公司的工資不高,但到底穩定,兩相算下來,情況也還可以。只是他摳習慣了,養成了一身的苦逼氣質,和原來那種憂郁的文藝氣息大相徑庭。
對外,他的說法都是和對季恪說的一樣︰找了個女朋友去了外地,然後生了孩子,女朋友跟人跑了。
不了解他的人,大都吃一驚,笑笑說,真看不出來你小子這麼痴情。
了解他的人,比如鄭凡,根本不信。鄭凡是知道季惺和丁凱的事情的,季惺怎麼可能和女人……但這是季惺的私事,作為朋友,他選擇沉默。
吳川一年回來一次,國慶或者過年,他听說季惺生了孩子之後,反應也是和鄭凡一致,都覺得難以置信,卻選擇不觸踫朋友的傷心處。
而吳川和鄭凡兩人之間,卻離得越來越遠,有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季惺管不了。
他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夠了,每月給秦老打電話,然後去見他。秦老每次看到他和孩子健康紅潤的臉頰,都大為寬慰。
他每天認真工作,攢點小錢。將來季昊長大了,供他讀書,送他去學自己喜歡的事情,最好能考上一所好大學,喜歡男人或者喜歡女人都可以,但是一定要能長相廝守。
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某個人、某些事,留在記憶里,往往是深夜、在夢里,會記起。白天,他根本不會刻意去想。
直到——那人居然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得我太累了……有種把自己代入進去的感覺。
很難受……想哭。
唉。
接下來就是到開頭的時間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