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流徵讓了步,買了一輛小馬車將南宮雅塞進去,自己坐在外面趕車。
不過南宮雅才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車里,一會兒探出頭來問流徵渴不渴,一會兒又冒出來塞一塊點心給她,最後索性把車簾一掀,一也挨坐在邊上,嘰嘰咕咕地跟她說話。
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南宮雅在說,流徵很偶爾才「嗯」那麼一聲。
接下來的兩天走得很順利,一路都是小鎮,能找得到客棧投宿。而自從膽小如鼠的南宮雅知道流徵是女人之後,就完完全全地黏著她不敢亂走,甚至晚上也要求同床共枕……只不過,被無情地拒絕了。
但再往前走,人煙就漸漸變得稀少了。
「這地方看起來有點可怕……」南宮雅抱著胳膊縮回了馬車里。
其實這所謂「可怕」的地方也就是個小樹林。只是此時天色已晚,林中又毫無人煙,顯得有些陰森,只听得馬蹄聲,馬車骨碌碌軋在石子路上的聲音回響在這靜謐的樹林里。
「我們今晚住在什麼地方?要是過了林子還是沒有人家呢?」沒過一會兒,南宮雅又探出腦袋問。
「那就露宿。」流徵面色不變。
南宮雅抖了抖。
然而她們的運氣還不錯,出了小樹林又順路走了一段之後,流徵跳下馬車,撥開路邊的雜草,看到一塊倒在地上的大石,石上刻著「靈邪」兩個大字,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再往前看,是一處小小的村落。
「這……是什麼地方?」南宮雅從馬車里冒出一顆頭。
流徵搖頭,她也不知道。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塊刻著「靈邪」兩字的石頭透著古怪,但若去細想究竟是哪里古怪,她又說不上來。直覺?
流徵嘆了口氣,扯著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段。
進了那村子,她們並未走多遠就遇到了人,是個穿著簡單粗布衣服的少女,看著至多十五六歲,生了雙烏溜溜的大眼鏡,手上挽著個菜籃子,好奇地盯著她們的馬車看。
流徵不善言辭,輕咳了一聲之後朝車內喊︰「下車。」
南宮雅卻是個很會與人打交道的人,她從車上一跳下來,三言兩語就在面前這個挽著菜籃的村姑那里打探到了她們想要了解的一切。
這個小村子就叫靈邪村,村里住的人少,大多是土生土長的山里人,基本是自給自足,只隔十天半個月會派人去縣城里換點必需品回來,其余時候便完全封閉在這小小山坳里。至于村中俗事,則都由一個老族長來管理,而這個名叫李二丫的村姑就是李族長的孫女。
二丫听說她們要借宿,十分熱情地把二人帶到了自己家。
這位李姓的老族長也是個十分熱情好客的人,一邊將她們迎進屋子一邊找了隔壁家的媳婦過來幫忙,殺雞切肉準備晚飯。她們這才知道,原來二丫的父母上山采貨去了,得要好幾天才能回來。
南宮雅一臉好奇,扯著流徵這里看看那里瞅瞅,什麼都覺得新鮮。
流徵本就是在鄉下長大,對這農家小院自然興趣不大,但呆在屋子里卻又要被那熱情的老族長扯著拉閑話,一樣是不自在,所以最終還是無奈地陪著南宮雅四處打轉。然而就在她們打算出院門去村子里逛逛的時候,二丫卻突然攔下了她們。
「這個時辰可不能再出去了。」
「為什麼?」南宮雅不解道。
「我們這村子……這村子……」二丫有些吞吞吐吐,「我們這村子祖輩傳下來的規矩,天黑便不能出家門,都得……得好好呆在屋里頭。」
「啊?」南宮雅更不明白了,她天生就是個好奇愛動的性子,自然一肚子歪理,「可我們不是村里的人,就不必守這個規矩了吧。」
「不……不行!」二丫急得臉都紅了。
這一下連流徵也有些奇怪,冷眼一掃,輕飄飄丟了個字︰「說。」
二丫被嚇得一哆嗦,老老實實地招出了實話︰︰「我們……我們這村子里有個邪靈……據說是個女鬼修成的,一到天黑就會從那片小樹林里跑出來,如果……如果有人天黑出門,就會被抓去……吸走陽氣……還會被吃掉!」
邪靈?女鬼?吸了陽氣還要吃人?
二丫這一番話簡直牛頭不對馬嘴,流徵有點不信。
可南宮雅卻快要被嚇死了,趕緊將正準備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緊緊地攥住流徵的胳膊小聲道︰「真的有鬼!怎麼辦!不出去是不是就不會被吃掉啊?」
「對,不出去就沒事。」二丫也壓低著聲音,斬釘截鐵道。
「流徵,我們趕緊進去躲起來吧!」
「對,躲起來!」
兩個女子東一句西一句的,說得十分熱鬧,流徵心下好笑,卻也並不反駁,點頭就跟著一起進了屋子。
這天的晚飯十分豐盛,甚至比她們之前在小鎮子里吃得還要好。
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都是大菜,而新鮮的蔬果卻並不多。南宮雅琢磨著,這村莊依山傍水,大概這里的村人主要都是以打獵捕魚為生。
村里人性格爽朗好客,鄰居左右的人都來湊趣,一頓飯吃下來,賓主盡歡。
南宮雅三兩下就跟鄰家的幾個婦人混熟了,整個飯桌上都沒停過嘴巴,不是在說笑就是在吃個不停,不過好在她還有幾分警惕,沒把「南宮雅」的大名拿出來,只是自稱「南雅」。桌上眾人左一個「南姑娘」右一句「南小姐」,非常熱鬧。
而流徵只是低頭吃飯,酒一口都沒喝,那些男人們雖然也想勸酒,但卻被流徵冷漠的眼神所威懾,只說了兩句便罷了。
吃飽喝足之後,二丫帶著她們去了後院的一間屋子。
「枕頭被褥我都換了干淨的,你們將就著住一晚吧。」因為南宮雅再三與這個二丫強調說她與流徵是夫妻,本就該同屋而宿,所以二丫才將她們安置在一間屋子里。
南宮雅先探頭進去看了一圈。
這屋子並不大,一眼就能看全了,只有一張床,鋪著的被子鋪面看起來竟像是新的,確實十分干淨整潔。
「已經很好了。」流徵淡淡道,「多謝你款待收留。」
「這……這沒什麼的。」二丫似是沒想到流徵會道謝,被她看過來的眼神一帶,整個臉便都紅了起來,「不必……不必客氣。」說到最後,聲音竟然細若蚊蠅。
不知為何南宮雅覺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便直沖沖地橫入兩人之間,笑嘻嘻地朝二丫又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二丫甜甜地答應了一聲,便轉頭走了。
南宮雅看著前邊的人走得沒影兒來才轉頭過來,一臉壞笑地看著流徵︰「這屋子里只有一張床。」
「嗯。」
流徵走進了屋子。
這反應讓南宮雅有點失望,這一路走來,她對流徵也算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她性格冷僻,不喜言談,更不喜被人觸踫,即便是她們倆這麼熟了,偶爾南宮雅戳她一下或者拉扯一下她的胳膊,她都會甩冷颼颼的眼刀子……接著,南宮雅一哆嗦,就縮回去了。
可眼前這情況,擺明了她們是要「同床共枕」的,自稱「從小就一個人睡慣了」的流徵竟然面不改色,這真是讓南宮雅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有點莫名地期待起來。
這一期待,南宮雅就眼都不眨地直盯著流徵看。
可流徵卻竟然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在南宮雅熱烈的眼神中月兌了外衣,解開了頭發。南宮雅這才發現——
這個葉流徵,的確……的確是個女子。
雖說她個子比一般女子高了不少,而面容也冷峻了一點點,眼神還犀利了一點點,胸也……平了那麼一點點。
可她是個真正的女子。
白的衫,黑的發,青絲如瀑,纏纏嬈嬈,令那冷冽似也添了幾分風情。再加之她肩骨突出,骨節清晰分明,正將薄薄的衣衫撐起。然而她卻雖瘦而不弱,氣質清韻動人。透過頰邊幾縷烏發,又可窺見下頜至前襟那一段線條柔美,尤其掩在交領下那對精巧鎖骨漂亮得驚人,甚至還有種誘人深探的神秘之感。再看她面頰,耳後,脖頸,只見一片片都是細膩白皙,還似美玉一般有些通透瑩潤的光澤。
南宮雅的腦子里冒出一大堆稱贊美人的詞︰什麼冰肌玉骨,什麼柔體生香。
只是……不知手感是否真如美玉一般細致光滑,觸手溫涼。
南宮雅的腦子里冒出了莫名其妙的想法,但很快又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趕緊眨了眨眼楮將腦袋清空。
「看夠了?」
流徵眼珠輕轉,神色冷然。
「看……沒……啊不是,我是說……」南宮雅直接語無倫次,尤其是正對著流徵那雙冷冰冰仿佛洞察一切的眼楮,她簡直瞬間就大腦空白了。所以她很快把頭一轉,視線落在了流徵剛月兌在一邊的外衣上,果然很快就找回了思考的能力,于是趕緊補救道︰「我就是覺得……你又漂亮又有這樣好的……那個……身材,簡直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我……我就是有點兒羨慕……」
對,而且還有點嫉妒!
是,她有點那個「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感覺了!
她簡直就……
唉,同為女人,怎麼自己就差這麼多?
南宮雅的腦子一下子就轉過七j□j十個念頭,等再把眼神挪回去的時候,已然忘記了自己之前的失態,滿腦子似乎都在反思「自己到底為什麼這麼差」……
流徵竟然極為認真地琢磨了一下,也很認真地打量了一圈南宮雅。
南宮雅生得明媚動人,笑起來總是眉眼彎彎,眼楮里還總是帶著亮閃閃的光芒,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生機勃勃,似乎永遠也不會衰頹或是沮喪。
這樣,不是挺好的?
所以,要說南宮雅羨慕甚至嫉妒自己,流徵不太相信。她嘆口氣,無奈道︰「還不睡?明日一早就要起身趕路。」
「啊?一早?一早……是多早?!」
南宮雅一著急,很顯然地又把上一個問題給忘光了。
「很早。」
流徵如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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