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雅的確得養著。
流徵倒是沒什麼大礙,她泡了藥浴便好得差不多了,再運起她體內的詭異內功,將身上殘余的寒氣慢慢煉化,幾乎不會影響什麼。
只是南宮雅的身體比不得流徵,在那冰冷的河中凍了那麼久,雖然流徵一直用內力替她舒緩,後來又用藥浴催發了一些,但大夫來看過之後,說她體內還是存積了寒氣,要服藥休息,精心調養幾天,以免落下什麼隱癥。
但這麼一來,她們倒是要在金玉賭坊里耽擱幾日了。
流徵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時間,離一月之期尚還有幾天。但她見南宮雅面色不好,一臉倦容,難免有些心疼。再想到這次上路以來,南宮雅吃盡苦頭,流徵又存了留她在金玉賭坊休息的心思。
這里有公儀凝的人照看,應當是既安全又妥當的。
至于千霄峰,自己去也沒什麼,畢竟最初她就是打算一個人去的。
可這念頭只是在心中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流徵還很清晰地記得,當初與南宮雅說自己要走的時候,南宮雅那激烈的反應。
如今一路走來,都已到了金烏城內,千霄峰就在眼前……
她若在此時丟下南宮雅,只怕南宮雅又要多想。
金玉賭坊的掌櫃九娘是個很有眼色,心思也極為活絡的人。她一早便在猜測流徵與南宮雅兩人的關系,若說是親眷,實在不像,若說是密友,又仿佛太過「親密」了一點,從她二人眼中流露出的情意,卻更像是……
九娘自個兒把自個兒嚇了一跳。
此時南宮雅已喝藥睡下了,而流徵卻還一直站在床側看著她,眼神溫柔動人。
九娘心中嘆氣,輕聲道︰「我……就不打擾兩位了。」
「等等……」
九娘有些意外︰「不知葉姑娘還有何吩咐?」流徵稍稍猶豫了半分,才道︰「我還有些關于金烏城的事要請教……我們出去說。」
此時屋外天寒地凍,自是不能坐的,九娘想了想,將流徵引入自己住的小屋內,撥攏了炭盆,又倒了一盞熱熱的茶遞給流徵,這才坐下來。
「葉姑娘既然是大老板的朋友,就不必見外。」九娘朝她笑道,「若遇著了什麼麻煩事,或是有什麼用得上我九娘的地方,葉姑娘只管開口吩咐便是。」
流徵不善言談,想了想,無論如何都應該先道謝才是。
「此番得大掌櫃相助,實在感激不盡。」
九娘是個直爽人,听她如此說,也不再客套,只是看她眉間似有憂色,便道︰「葉姑娘可還是在擔心南宮姑娘?其實南宮姑娘也沒什麼大毛病,歇幾天就沒事了……」
流徵面色不動,也不應她這句,反而繞開了話題,問到了金烏城及那個傳說有雪妖的千霄峰上。
據九娘所說,那千霄峰的確有些古怪。
雖然不至于真有什麼雪妖,但其的確是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峰。金烏城建于雪峰之下,原本只是比其他地方的氣候要寒涼一些,入冬要早一些,但四季還是分明的。
「……但不知今年是怎麼了,千霄峰上突然出了事。」九娘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大約還在夏天的時候,山上突然發生了幾場雪崩,積在山頂上的大塊冰雪砸了下來,壓死了一些人不說,還莫名地將這金烏城都影響了。」
千霄峰雖然是雪峰,但從前卻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金烏城中的人覺得古怪,糾集了不少好手上山探查,結果不但沒查到什麼,反倒是又遭遇雪崩,出了更多傷亡。自那時開始,金烏城的天氣便一日冷過一日,城中還時不時地被寒毒瘴氣所籠,一時之間人心惶惶,這才傳出山中有雪妖現世的謠言。
之後又過去了大概一個月時間,金烏城的狀況又好轉了一些。
天氣不再那麼冷,寒毒瘴氣出現的次數也漸漸變少。
流徵心中疑惑︰「可我們來的時候……」
「對,現在又變回去了。」九娘解釋道,「那時雖然情況有所好轉,但卻並不是真正地恢復從前,相安無事了。而是……好像那‘雪妖’也有蟄伏和出動兩個時期一般,一月一變,直到這陣子,不知為何,突然又發作得厲害起來,不但將整個金烏城變為一座‘寒’城,只怕還影響到對岸的淵山渡口了。」
「嗯。」
流徵記得她們剛到淵山渡口的時候,身上穿的還是秋衣,可等她們出行渡河那日,卻冷得要命,還好她當時準備了厚衣服,大斗篷,帽子,毛靴子,可即便是這樣,南宮雅也覺得冷。後來她們到金烏城的時候,她和南宮雅都凍得不輕,一心只想著趕快找到金玉賭坊來,也並未太留心四周,現在再細細感受起來,屋外的冷意的確與寒冬臘月一般無二。
但……
「為何不見落雪或結冰?」
「這也是個奇怪處。」九娘無奈道,「至今也無人知曉為何會如此。依我看,卻不像是金烏城的天氣出了毛病,反而像是……」
「什麼?」
「……像是千霄峰上有什麼寒氣外泄了?」九娘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出不對來了,便又笑道,「我這……也沒什麼憑據,只是胡說八道兩句,你別當真。」
可流徵听了這話卻是一驚。
寒氣……
又是寒氣。
流徵自忖,踏入江湖以來,她就似乎總是與這兩個字沾上關系。而直到此時,她再將她所遭遇的,她心中所疑惑處,都串起來想了想,竟然真有一些領悟。若說到寒氣二字,無論如何都與那個詭異之極的幽冥府月兌不開關系。
再想想冰蠶衣,寒玉,寒泉……還有這個寒氣外泄……
千霄峰的變故只怕也是幽冥府的人折騰出來的問題。
那麼,她爹娘在千霄峰上是遭遇了幽冥府的人?
只是這些又與上官家有什麼關系呢?上官鳴修煉幽冥府的邪功,莫非他與幽冥府有所勾結?或者他根本就是幽冥府的人?不……也不對,他可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家主,何必與邪魔外道有牽連?
流徵暫時沒想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此時當務之急,是先去千霄峰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想到此處,流徵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南宮雅。
「還得麻煩掌櫃的一件事。」
「葉姑娘但說無妨。」
「我想……」流徵心中有所猶豫,但最終卻還是道︰「想請掌櫃的照顧她一陣子。」
九娘卻是大大吃了一驚。
「你……你不等她一起去了?」
「她如今的樣子……」流徵絲毫不遮掩心中情意,朝九娘認真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她若是再有什麼,我也不必再活了。」
九娘這下卻更說不出話來了。
「……勞煩掌櫃的費心。」
「哎……」九娘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的,忍不住追問了一句,「那……那你對她來說,是不是……是不是也一樣?」
流徵微微一怔。
「若也是一樣,你們就該一同走。」九娘朝她笑了笑,「你不忍心她再受苦楚,卻忍心留她一個人在此處為你擔憂煩惱?千霄峰上的‘雪妖’的確有可能傷人殺人,可……思人戀人之苦,也是能要人性命的呢。」
流徵心下微動。
「我是不太懂,不懂你們以前遇到過什麼,也不知你們為何要去那麼個凶險的地方。」九娘想了想,還是接著說了出來,「你就當我是胡說吧。只是我也是個女子,也明白女子,多少也能猜出小女子的心思。葉姑娘你也是女子,卻為何不懂呢?」
流徵回到房中的時候,南宮雅仍沉沉睡著。
她輕聲走到床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南宮雅的面頰。
她不是不懂她的心。
她正是因為懂得,才愈加珍惜和不舍,想要好好留住這一切。
屋外依舊有陣陣冷風呼嘯而過。
可流徵此時的心卻安靜,柔軟。她解了衣裳,悄聲上床,鑽入暖融融的被窩之中,側身抱住了她此生最重要的珍寶。
「流徵?」
「是我。」
「你……你身上好涼啊,快將手拿過來,我給你捂一捂。」
「好。」
「流徵,我們……我們是不是要在這兒住幾天啊?」
「嗯,等你好了,我們再走。」
「唉……」
「怎麼了?」
「我……好像很沒用。我本來……本來一直偷偷地得意著,想著自己終于會武功了,連師父都夸我很聰明,我又練了那麼久……那麼,我以後就再也不要你擋在我的身前了,說不定我也可以站在你的身邊,無論再發生什麼樣的事,我都可以與你一起面對。可是……可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還是什麼用都沒用,不但幫不上忙,反而總是拖累你,我真是個很大很大的麻煩。可是,流徵你……從來也沒有嫌棄過我……」
「不會。」
「什麼不會?不會嫌棄我嗎?」
「不會沒有用。」
南宮雅她還不知道。
只要知道她還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她就會覺得,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打敗她。
連命定之生死都不可以。
「什麼?你說什麼?」
流徵的回答很直接,她低頭在南宮雅的額上輕輕落了個吻。
「快睡吧。」
等來日,她們還要一路攜手同行,艱難困苦,亦要並肩以對。
誰也不會放開誰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誒誒誒……好像計算錯誤了……這一章並沒有能虐到小雅雅!
不過沒關系,下章再虐……這次一定虐(會輕輕地虐……)!→_→偽裝成後媽的親媽臉
昨晚寫著寫著就寫得有點變態了,覺得九娘一口一個「葉姑娘」喊得我心花怒放tvt
突然有種想讓葉姑娘恢復女裝的罪惡想法……
(你們誰!快來攔住喪心病狂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