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江淮 第七章(上)

作者 ︰ 張用來

第七章

(引子)張苗田心中一驚︰你能認得我。這賊人最怕讓你認出來,他順手抄起一把洋杴,把那新娘子托起扛在肩上,他要把這新娘子給活埋了。邊走邊說︰「我叫你能認得我,我叫你能認得我!」他找了塊地方,用洋杴挖了一個坑,剛好能躺下一人,他叫那新娘子︰「給我躺下去!」生不如死的新娘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不如一死了之。她滿眼淚水,憤怒地望了望張苗田,滿懷怨恨地躺倒在土坑里,任憑惡人張苗田把那一杴杴土倒在自己的臉上、身上……

山高皇帝遠,爹娘管不著。張苗田在王大溝拾起老本行,干起惡賊的勾當。在王大溝南邊離王大溝約六七里之地,有個莊子叫石家窪莊,莊上有一戶人家最近要娶新媳婦。據說這還沒有過門的新媳婦長得漂亮,可因為還沒有嫁到婆家,因此誰也沒有見過。張苗田動起了歪心眼,他打听到了家窪莊那戶人家娶親的日期和新娘子娘家所住的莊子。正日子那天,新娘坐著花轎,前面吹鼓手吹著喜慶的曲子,熱熱鬧鬧離別娘家朝夫家趕去。正走在半道上,突然冒出一伙蒙面賊人,各持短槍,從花轎中搶出新娘便跑,眾人都見這伙賊人個個手中有家伙,哪敢追呀,眼睜睜看著新娘子被蒙面人架走了。娘家失去了女兒,婆家空歡喜一場,又是一起人間悲劇。搶新娘的那些蒙面人正是張苗田和特務們干的。張苗田不花錢白撿了人家一個新娘子。晚上張苗田喝醉了酒,他見那新娘穿一身紅︰紅襖、紅褲、紅鞋。雖然新娘眼含淚水,可掩示不住那漂亮的面容。張苗田關上屋門,就要動手去解新娘的衣服,新娘哭求︰「你饒了我吧。」張苗田獰笑著說︰「做誰的新娘子不行,你跟了我,吃香喝辣不比嫁給那家窮鬼強嘛?」硬把新娘子給了。那新娘子被囚禁在王大溝好幾個月,張苗田玩膩了,就對新娘子稍微放松了戒備。一日,張苗田徹夜,第二天大清早上大霧了,四周霧氣彌漫,對面看不清人。新娘子受盡侮辱,但她始終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她依舊穿上那紅襖、紅褲、紅鞋。她乘幾個特務不注意,偷跑了出來,也許是太緊張,也許是霧太大了,她迷路了。她跑啊跑啊,等太陽出來了,霧氣消散了,她仍在王大溝附近轉悠,被特務們發現,被帶了回來。張苗田趕到,特務們把新娘逃跑的的事跟張苗田報告,張苗田氣呼呼地到新娘面前,抬手就朝新娘的臉上重重打了兩耳光,嘴里還罵︰「不識好歹的騷娘們還敢逃!」新娘被打得嘴角流血,頭暈眼花,雙目緊閉,躺在地上。她心里明白,忿忿地說︰「我認得你的面孔,我能出去就找人來報仇。」張苗田心中一驚︰你能認得我。這賊人最怕讓你認出來,他順手抄起一把洋杴,把那新娘子托起扛在肩上,他要把這新娘子給活埋了。邊走邊說︰「我叫你能認得我,我叫你能認得我!」他找了塊地方,用洋杴挖了一個坑,剛好能躺下一人,他叫那新娘子︰「給我躺下去!」生不如死的新娘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不如一死了之。她滿眼淚水,憤怒地望了望張苗田,滿懷怨恨地躺倒在土坑里,任憑惡人張苗田把那一杴杴土倒在自己的臉上、身上……

前面書中提到,張英華的親生父親吳蒙明一家遭難之後,師哥邵殿堂落草為寇。殺富濟貧,紀律嚴明,從不動百姓一草一木,被逼無奈的窮人多來投靠,隊伍漸漸發展壯大,雖然宿遷官府多次清剿,每次均以失敗告終。邵殿堂以駱馬湖為中心,在遠到邳縣、睢寧的方圓百十里的廣大地域,與敵人周旋,遇到敵人多時,隊伍就散入湖中化整為零,叫敵人象拳頭打在棉花上。找不著人,干著急,使不上勁。而等敵人小股活動時,突然聚集人馬,圍而殲之。而官府最大的一次清剿是宿遷、邳縣、睢寧三縣敵人同時出動,企圖一舉剿滅邵殿堂。邵殿堂依然使用老辦法︰化整為零。大部武裝散入民間隱藏,只帶領少數百把人的精干力量和敵人打游擊。那一斷時間相當艱苦,有時一夜要數次移動營地。有一次隊伍實在太累,手下要求休息一下,邵殿堂考慮了一下,心想︰手下弟兄跟著他又累又餓又困,精神一味地繃緊,軍心有可能渙散。他就命令部隊歇一歇。由于太累,隊伍倒地而眠,邵殿堂也睡著了。這時敵人模了上來,刺死哨兵,又連續刺死了幾十人,邵殿堂听到手下痛苦的喊叫,猛然睜眼敵人就要到了眼前,他率殘部隊伍拼死沖出重圍。事後整頓人馬,傷亡不小,他把人馬又重新聚集起來,規定遇到敵人一班,一排人馬堅決予以消滅,一連人馬連機消滅,這樣一小股敵人相繼被殲。敵人再也不敢小股活動了,大隊人馬呼啦過來,呼啦過去,從而給邵殿堂武裝留下極大的活動空間和回旋余地。敵人的哨兵不知不覺就失蹤了,攪得敵人連放哨都不敢,敵人折騰了數月,浪費不少的錢財宿遷邳縣睢寧三縣財政緊張,政府人員工資都發不出去,不得不各自收兵回城。駱馬湖一帶廣大地區照樣還是邵殿堂奠下,有錢人照樣還得給邵殿堂納錢納糧。仇發家眼看著邵殿堂呼風喚雨,心里不是滋味,後悔不該當初往外攆邵殿堂,仇發家就對父母說,自己想厚著臉皮找邵殿堂,到他那里混口飯吃,可父母堅決不答應。仇父說︰「他邵殿堂不管怎樣發達,春風得意,可終究是個賊人,自古以來,當賊人有什麼好結果?宋朝梁山一百零八將,哪一個沒有本領,轟轟烈烈,到最後不也落個死的死,亡的亡,身敗名裂的下場嗎?」

可說歸說,兒子不能沒有事干哪。仇母對仇父說︰「不如讓發家去找他的舅舅,到宿遷城里謀份差事,將來或許能混得一官半職出人頭地,這也是我們仇家光宗耀祖一件事啊。」于是仇發家找到舅舅大訟師錢子行,說明了來意,錢子行說︰「好,外甥能跟隨那賊人窮鬼割袍斷義,說明能認清形勢。我這里正好缺人手,就跟我干吧,學學怎樣替人打官司,這里邊的奧秘多得很哪,將來如果跟我學成了,當一名宿遷城里有名的大訟師,還愁不能富貴嗎?還愁不能出人頭地嗎?」仇發家跟著舅舅干了起來,漸漸地歪門斜道、如何撈錢的本領確實學了不少。

宿遷縣城東南,運河邊上的東關口碼頭是一塊肥得流油的寶地。自隋唐開鑿這京杭大運河以來,尤其是明清兩朝,江南富庶之地的糧食、綢緞、瓷器都要靠這運河北上運到京城,加上民間貨物運輸的往來,官船民船停靠到了宿遷,都要在這東關口碼頭歇歇腳,補充些油鹽醬醋生活必須品。來往宿遷的物資也都須在東關碼頭裝卸,用現在的話說,是物流相當發達。所以周圍倉庫、飯店、旅店、裝卸的苦力紛紛在東關碼頭附近落地生根,特別是裝貨、卸貨這行,油水可觀。原先這東關碼頭為一姓陸家把持,自清朝至民國,已經經營了幾代,這陸家依靠這碼頭裝卸生意,掙了很大的一份家業,在縣東廣置田產,縣城還設有多家商鋪。為什麼這陸家能夠經營碼頭上下幾代呢?據說是慈禧老佛爺封賞的。那為什麼不賞別人,卻偏偏賞給陸家呢?傳說這陸家在清朝咸豐年間出了一個武舉人,此人功夫很好,可是頭腦不怎麼樣靈活。當年本省會試清江府考中兩個武舉,一個是寶應人,一個就是這宿遷陸家人,朝廷有旨,要在這兩個武舉人中選出一人到朝廷做官,弄得江蘇巡撫很為難,這兩個武舉都不錯,到底選誰呢?那巡撫心生一計,要請這二位武舉到家中吃飯,吃的是面條。巡撫規定︰吃面條時碗中的面條湯不準溢出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同時端了上來,滿滿的,堆成了尖,湯水就要溢出來。那個寶應武舉拿起筷子,抄起一些面條放在一小盤中,碗中道水沒有溢出來。而這姓陸的武舉卻抄起面條往嘴里送,被面條燙得兩眼流淚,不得已被抄起的面條又放回碗里,碗里道水流了出來。這巡撫心底有數,擇日宣布,寶應那武舉入朝為官,宿遷陸舉人回家候旨補缺。這姓陸的武舉人回到宿遷老家等待,正巧南方太平軍北伐到宿遷要渡運河東進,這姓陸武舉組織鄉黨死戰運河沿線,使太平軍東渡運河沒有得逞。後來慈禧太後得之此事,要提他做官,可又听說此人雖勇武有力,卻少靈活,不能為官。朝廷為了撫恤這姓陸武舉人,就把運河東關碼頭賞賜予他,從些這姓陸的就世代經營起了東關碼頭。

時間到了民國時期,雖然清末南北方物資運輸已經開通了海運,但大運河作為南北運輸的大動脈,河上船只依然南來北往,川流不息。宿遷運河上的東關碼頭依然繁忙,號稱「日進斗金」。

宿遷城里有個青幫老頭子姓黃,人稱黃老太爺。這黃老太爺看著陸家靠這東關碼頭發財,就想霸佔碼頭。這青幫就是靠吃運河沿線起勢的,可嘴邊的肥肉卻被別人叨了去,黃老太爺就唆使手下徒兒徒孫每日到碼頭鬧事,打架斗毆,尋釁滋事,陸家當然不肯相讓,兩下經常火拼。在一次鬧事中,陸家家主不幸被黃老太爺手下用斧頭失手砍死,陸家人就把死尸停放在宿遷縣衙門口,聲言要懲辦凶手,否則決不罷休。雙方都請錢子行寫狀子,打官司。錢子行就把一方交給外甥仇發家訴訟,自己幫著另一方打官司。舅甥倆勾結起來,讓雙方花銀子,哪方送錢多,就讓哪方稍佔上風,逼迫一方再送銀子。就這樣案了拖了一年有余,陸家賣田賣產,直落得個傾家蕩產;黃老太爺那邊也錢財耗盡。雙方的銀子都落入這舅甥倆的腰包,直拖到最後,舅甥倆覺得雙方錢財差不多耗盡,錢子行才使了手腕,買通官府判了凶手死罪、判其幕後指使人黃老太爺兩年刑期。後這位黃老太爺花干最後一筆銀子,求錢子行說通官府讓其取保候審。想那陸家經過這一折騰,也就無力經營東關碼頭,錢子行又采取威逼利誘的手段,給了陸家一點錢,就把東關碼頭給佔了下來。這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大訟師錢子行巧佔東關碼頭,愈加發達起來。此人惡行累累,解放初期,被人民政府鎮壓,這是後話。而其外甥仇發家,因仗其舅舅滇攜,也為虎作倀,弄了不少贓錢,發了財。以後宿遷縣北新安鎮已通了火車,新安鎮成了隴海鐵路上徐州和海州之間的一個小站。別看新安鎮是個小站,可它卻是蘇北魯南地段上的一個重鎮,交通位置相當重要。錢子行看中了這塊寶地。巧的是,宿遷國民黨稅務局奉上級命令,成立稅警隊。錢子行發點髒錢,為其外甥謀得一分差使——任宿遷稅警隊駐新安鎮稅警分隊隊長。仇發家上任後,想盡辦法撈錢。對新安鎮大小商販無不雁過找毛,撈足了油水。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月照江淮最新章節 | 月照江淮全文閱讀 | 月照江淮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