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桃屋子里只有楊氏與五杏二人。
譚德銀和三郎坐在東廂的石階之上,像石雕一樣,不知多久沒動過了。
二人眼神陰鷙,里面暗流涌動。
三郎對三桃是徹底失望了,對她不想嫁向光陽可以理解,卻無法理解和接受她今日的做法,有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卻偏偏送羊入虎口,自毀名聲,實在是太令人傷心失望。
他甚至有些後悔上回幫她故意尋死,也後悔幫她向爹娘求情莫與向家定親,現在看來,她當時所說之言均是假話。
她不想與向家定親,就是為了能嫁韓和成。
該死!
三郎雙手死死的攥著,指甲掐進了肉里也沒感覺。
五杏依楊氏的吩咐打來了一盆涼水。
楊氏接過涼水,讓五杏先出去。
等五杏出去後,楊氏端著銅盆走到床邊,不分青紅皂白,一盆涼水兜頭就倒在了三桃的臉上。
頓時三桃變成了落湯雞,床上的被褥也被淋濕。
受到涼水了的刺激,三桃果然被驚醒,倏地一下就做了起來,雙眼睜開,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身在何處。
楊氏將手中的銅盆狠狠的往地上一摜。
銅盆撞擊地面發出巨烈的聲響讓三桃有些回神,抬頭看楊氏,「娘,你怎麼在這?」
眼神還有些呆滯。
楊氏看著三桃這副模樣,再想想先前的樣子,怒火中燒。揚手就是兩耳光甩過去。罵。「譚三桃,你個不要臉的死丫頭,老娘養你十五年,你難道就是這樣來報答老娘嘛。賤人,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竟然厚著臉皮跑去男人的家里投懷送抱,你還有沒有一點兒羞恥之心啊。賤人,老娘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你日後給我們老譚家丟人現眼。」
三桃被打,本來還想的楊氏為何打她。
等听明白楊氏所罵之言時,她垂了頭,坐在濕漉漉的床上一言不發。
其實她在想著與韓和成見面之後的一切,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她只記得好像喝醉了,後面發生了什麼,她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要是被韓和成給破了身子,那往後可怎麼辦啊?
他要是上門來提親娶了自己還好說,萬一他反悔了,不承認他所做過的一切。那自己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啊?
想到這,膽大妄為的她也後背滲出了冷汗。臉色更加慘白,終于生出了悔意,不該一時沖動跑去找韓和成,到頭來受傷害的還是自己。
三桃終于抽泣著哭出了聲音來。
听到她哭泣,楊氏不但不心疼,反正更生氣,順手抄起插在花瓶中的撢灰的雞毛撢子,沒頭沒腦的對著三桃抽打了下去。
此時已經初夏,穿得單薄,**的雞毛撢子抽在身上,那可深入骨髓的疼。
三桃因為痛,淚涌更得更凶,要她緊緊的閉著眼楮,死死的咬著下唇,忍著痛不叫喚,這是一場夢而已,不能叫,要是叫喚了,這一切就成真了。
只有等到真正夢醒,才能睜眼,才能開口。
三桃就這樣自欺欺人的忍受著楊氏的抽打。
楊氏見她不出聲,以為她是在無聲的反抗自己的教訓,還是不服氣,還是不認為自己錯了。這樣一想,心底的怒火更盛,手下更加用力。
直到三桃後背的粉色的衣裳似乎顏色變深了,她這才住了手。
楊氏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扔了手中的雞毛撢子,指著三桃罵,「譚三桃,你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還有,那個韓和成有沒有將你怎麼樣,快說啊。」
三桃渾身火辣辣的,不要說動了,就算是呼吸一下,骨頭縫里都疼。
她無力的輕輕低語,「我也不知道。」
這樣的回答,楊氏自是不滿意,又想動手時,譚德銀在外面敲門。
楊氏去開了門,讓譚德銀進來。
「怎麼樣?她可說了什麼?」譚德銀黑著臉問。
楊氏搖頭,「看她那副死樣子,恐怕發生了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譚德銀咬牙,「那向家那邊該如何交待?」
楊氏沉著眸子想了想,「這樣吧,明兒我回去,將你娘請過來,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譚德銀點點頭,暫時只能這樣。
然後他去看三桃。
三桃坐在那兒搖搖欲倒,頭發凌亂,衣服上隱隱有血跡,地上四處散落著一些雞毛,知道楊氏已經打過她了。
要是以往,譚德銀看女兒這般模樣,定會十分心疼,可現在,一點兒心疼的感覺也沒有,只是認為她活該,就算是將她打死也不虧了她。
「賤丫頭,你老老實實的待在屋子里,要是再敢四處亂跑,老子第一個打斷你的狗腿,不要臉的賤丫頭,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譚德銀將一個杯子砸在三桃的身上,恨恨的罵了幾句後,離開房間。
楊氏氣得胸口都痛,將五杏喊進來看著三桃。
「五杏,我告訴你,你得將三桃給看好了,她要是再失蹤不見,你也月兌不了干系。這筆賬回頭再跟你算,死東西,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楊氏將五杏一頓斥罵後離開。
五杏也是滿月復的委屈,她哪兒會料到三桃這樣膽大和不要臉,竟然跑去找韓和成,一般人哪有這樣大的膽子啊。
真是瘋了!
這是五杏對三桃的評價。
三郎擔心五杏一人不行,也進了屋子,一起來幫忙看著。
無人關心三桃身上的受的傷如何,只是死死的盯著她,怕她再會消失。
房間里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無法呼吸。五杏和三郎只等天亮。
七朵和譚德金回到譚家莊。譚老爺子還在後院等消息。
譚德金含糊其辭的說三桃已經找到了。平安無事,讓譚老爺子莫著急。
譚老爺子听說三桃無事,這才放了心。
但他也叮囑譚德金和七朵,三桃這件事暫時莫告訴其他人,特別是譚德財一家子,一句話都不能透。
不用譚老爺子吩咐,譚德金也不會說的,看到三桃暈迷不醒的從韓和成家被背出來。他就覺得這事嚴重了,哪兒還敢往外說。
這件事要是被譚德財一家人知道,定不用多久,村子里大多數人都知道了。
譚老爺子回去前院。
譚德金看了看七朵,本想叮囑她幾句,但想了想,還是沒說,知道七朵嘴巴嚴實,不會隨意亂說的。
七朵的確不會說,包括六桔和二霞。她都沒說這事。
只是在心里擔心著三桃,要是被韓和成佔了身子。那只有嫁給他為妾了,這一輩子也就無了出頭之日。
不光三桃無出頭之日,就算以後生了孩子,那也是庶出被人欺負,唉!
對三桃的舉動,七朵是真的不能理解,你追求愛情可以理解,可是韓和成這種人不是良配啊,他要是人品好些,還未娶妻生子,那你三桃這樣去做,還值得。
可是現在鬧成這樣,七朵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只是希望三桃還是完璧之身,更希望韓和成對這件事能保密,順利的讓三桃與向家定親吧。
唉,說到底都是婚姻不自由惹的禍,這時代要是也能自由戀愛,父母不強行的包辦,幸許就能避免三桃今日的不幸。
七朵還是有些同情三桃的,二霞與三桃相比,真的不知是要幸福多少倍了,有開明的父母,真的比什麼都重要啊!
這一夜她都未睡好。
次日,徐氏依然帶著七朵她們過去前院幫忙,有不少親戚吃飯後要回家。
請的廚娘今日不過來了,那麼做飯的重任就落在七朵三姐妹的身上,譚家人都知道,她們三姐妹做的飯菜好吃。
不過,昨日還剩下許多菜,倒也不用太麻煩。
親戚吃完飯之後就陸續離開了,趙氏吳氏她們都在忙著送客。
閑了下來,六杏就好奇心作祟,拉著四棗和七朵去看新娘子。
昨天新娘子張春玉一直帶著紅蓋頭,她們沒見到她的面,後來鬧新房時,七朵去找三桃,六桔忙著幫忙做事,也未見到。
七朵本不想去看的,過了這兩天,張春玉就得出來干活了,到時還不是想見就見嘛。
可經不住六桔的拉,只好跟著過去。
張春玉正在屋子里拾掇嫁妝,見到七朵她們進來,臉一紅,忙著讓座。
七朵飛快的掃了眼張春玉,臉偏大,膚色偏黑,中等身材,穿著一身紅色的棉布衣裙,相貌普通,但面相看著溫和敦厚,不似那種刻薄之人。
見到了張春玉,六桔與四棗就嘻嘻哈哈的說了兩句話,然後就跑出了屋子。
七朵微笑著搖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好新鮮。
這時吳氏與趙氏送客回來。
路過西廂時,吳氏叉了腰沖張春玉的屋子喊,「春玉啊,這早飯都吃過了,你怎麼還賴在屋子里,家里一大攤子事情,快出來干活。」
七朵張了張嘴,扭頭看向西廂。
只見張春玉匆匆出了屋了了,忐忑的應,「婆婆,我這就去。」
這才新婚第二日呢,就讓媳婦干活了,也太夸張了些吧,七朵輕嘆一口氣,攤上吳氏這樣的婆婆,張春玉往後這日子也不太好過啊。
正在她感慨時,楊氏又出現在院子里。
見到楊氏,吳氏就上前去問,「二娘,你和二叔昨兒怎麼好好的提前走了,連聲招呼也不打,家里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面上厚厚的粉也遮不住楊氏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她勉強的笑了笑,「是啊,有些事兒。」
然後也不與吳氏多說,只是匆匆的去上房找趙氏。
吳氏對著楊氏的背影撇嘴,呸,騙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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