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終于張開了笑臉,久違的太陽探出了腦袋。
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的人們都感覺身上暖洋洋的。
今日是譚記醬坊開業的大吉之日,除了比較親近的親戚和姻親之外,譚家莊的人也全都過來恭賀。
譚記醬坊當年在譚家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如今譚家莊的村民們,沒哪戶的祖上沒在譚記醬坊做過活的。
因此,大家對譚記醬坊的感情也有些不一樣。
現今來恭賀看熱鬧的村民里頭,有不少曾親眼見過醬坊的輝煌,也曾眼睜睜的看著醬坊漸漸沒落,直至最後關門。
當初醬坊倒閉,譚家莊的人們並沒有興災樂禍,因醬坊沒了,也就意味著他們家中有人失去了一份工作,家里失去了經濟來源,又怎會高興呢?
對于譚老爺子的能力,譚家莊的人們都十分清楚,眾人都認為醬坊只會成為一個過去式,不會再有重新開張的那一天。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譚家會出現七朵這樣的人物,讓醬坊重現在眾人的視野里。
隨著鞭炮和鑼鼓聲喧天的響起,譚德金鄭重的將一塊閃閃發光的匾額遞向譚老爺子,匾額上書‘譚記醬坊’四個大字。
這塊匾額是當年譚記醬坊的,醬坊倒閉之後,譚老爺子用紅綢布裹了好多層,將它收了起來,再也不敢去踫它。
如今,醬坊重開,譚老爺子將它拿了出來。終于讓它重見天日了。
只是因時間久遠,匾額已有些變色。
考慮到不好看。譚德金找人將匾額重新上了紅漆,‘譚記醬坊’四個大家重新貼了金箔,匾額煥發出新的光采。
譚老爺子細細摩挲著匾額,然後將它小心而又認真的掛上了醬坊的正門頭之上。
「好!」人群里爆發出叫好聲,掌聲雷動。大家的面上都洋溢著激動的笑容。
譚老爺子悄悄背過身去,拭出眼角的淚水。
譚德金與譚德寶二人也眼眶泛紅,鼻子泛酸,他們也沒想到還會有這樣一天。
鄭婉如摟緊了七朵的肩膀,輕聲道,「七朵,要是沒你,哪有今日的場景。」
七朵微微仰頭。看著鄭婉如,無比鄭重的說道,「不,伯母,要是沒您,就沒七朵的今天。」
這話一點兒不假。
初穿來此,要是無鄭婉如出手治好了趙氏,那麼自己的命運吉凶未卜。她真的不能肯定一定能說服譚老爺子與父母不送自己離開譚家。
而譚德銀要將自己到底送去哪里,如今都還是個謎。
依著這樣長時間對譚德銀的了解,他要送自己去的地方。絕不會是王紅雷那什麼姑太太的家。
如果真被譚德銀送走,如今自己是死是活都難定,又何來今日的一切風光與榮耀呢?
所以,最最應該感謝的就是鄭婉如!
「你這孩子,又說傻話。」鄭婉如也眼楮一紅,想起了七朵曾經所受的委屈。幸好苦盡甘來,如今總算是過上了好日子。
熱鬧的開業儀式之後,來觀禮的眾人被請去了寬闊的曬場上去入席。
曬場上擺滿了桌椅,同樣搭好了戲台。
上回譚老爺子生辰,戲是下午開始演的,大家都覺得看得不過癮,這回就決定從早上演到天黑,讓大家都盡興,也為醬坊掙足人氣。
譚德銀夫婦看著笑咧了嘴譚德金與徐氏,二人心里酸溜溜的。
想以前,在譚家,最不受待見了就是老大夫婦了,誰也不會想到,這二人還會咸魚翻身,有了今日的風光體面。
而自己二人呢,這些年在譚家,雖不是老大,卻享受老大的待遇,最受父母親喜愛,這些年少做了多少活,少受多少累啊。
可現在呢,雖然有大宅子住著,可這日子卻過得緊巴巴的,兒子女兒更沒一個能勝過老大家的。
嗨!
譚德銀在心里長嘆一口氣,悶頭喝了口茶。
「噗!」茶太燙,譚德銀一口噴了出來,差點兒沒將他舌頭給燙斷了。
真是人背,喝涼水都塞牙呢!
譚德銀暗惱。
他坐不住了,起身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楊氏問。
「我去去就來,對了,你無事別在這兒做著,也去廚房里幫幫忙,別袖著手將自己當客的吃現成的。」譚德銀道。
「哼,我知道,我看完這出戲就去。」楊氏撇撇嘴,眼楮離不開戲台。
譚德銀沒再作聲,背著雙手離開曬場,往七朵家的院子走去。
七朵家醬坊開張,徐氏的干姐姐于氏這次將心肝寶貝兒子給帶來了,孩子長得雪白干淨,紅唇大眼楮,粉嘟嘟的,人見人愛。
孩子生得像于氏,將來長大了定是帥哥!
七朵在心里暗暗想。
此刻徐氏陪著于氏、康夫人、鄭婉如幾人在說話,而七朵則帶著于氏的兒子瑾哥兒在玩耍。
于氏能言會道,眉飛色舞的說著這些年在外面的見聞,逗得大家樂不可支。
特別是康夫人,除了望松縣外,她還真沒離過桐林縣,對外面的見聞總是感興趣的。
鄭婉如去外面的機會也並不多,而且以前家中並不是商賈之家,更無機會四處行走,她的見識多來自于沈懷仁。
而于氏所說的東西與沈懷仁也不同,所以鄭婉如倒也听著有趣,不時笑著逗趣。
幾人之間的氣氛十分融洽,笑聲不斷。
說了一會兒之後,于是忽然蹙了下眉頭,捂了肚子,有些尷尬的道,「幾位夫人請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沒事吧?」鄭婉如關心的問。
「沒事沒事,三急而已。」于氏擺擺手。
大家都掩嘴笑了。
徐氏本想帶于氏去如廁。怕她找不著地方。
「不用,妹妹你陪沈夫人與康夫人。我知道在哪兒。」于氏笑著拒絕了,然後告聲罪,往茅房的方向走去了。
「明秀妹妹,你這位姐姐可真是了不得,是個人物呢。說得話兒差點兒讓我笑破了肚皮。見識可真多。」康夫人看著于氏的背影夸。
徐氏笑,「是啊,當年,我母親最喜歡這位姐姐,只要姐姐一來,我母親再不開心,不用一刻鐘的功夫,她老人家一準開了笑臉。所以呀。我們家人都稱她是開心果呢。」
回首往事,徐氏既開心,又心酸。
鄭婉如笑著喝茶。
對于氏,她保留看法,總認為于氏過于活絡。
過于活絡的人,一般說來,都有些不太靠譜。
當然,這僅僅是她內心的想法而已。
希望自己是錯覺。
「秋霜!」捂著月復問匆匆而行的于氏忽听身後有人喚她的閨名。
好熟悉的聲音。
只是聲音有些不確定。大概有些懷疑是不是認錯人了吧。
對于這聲音的主人,于氏是怎麼也不會忘記的。
她身子不禁顫抖起來,緩緩的轉身回頭。看向身後。
一身簇新的靛藍色直綴,略顯清瘦的身型,依舊俊朗的面龐上帶著熟悉的淺淺笑容。
是他,真的是他!
「二哥!」于氏哆嗦著身子,低聲喚了一句。
譚德銀忙四下瞧了瞧,此處是通往茅房的幽靜小道。兩旁種植著蔥綠的樹木,不仔細瞧,不會知道這兒有人。
他也是忽然內急,就往這邊走來。
誰料還未走得幾步,就看到前面有一道熟悉的倩影,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楮,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輕喚那人的名字,沒料到真的是她!
他匆匆幾步上前,凝視著于氏依舊美艷的臉,動情道,「秋霜,幾年未見,你還是那樣漂亮。不對,比以前更漂亮了,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于氏忘了月復痛,保養得極好的手輕撫上臉龐,輕輕搖頭,「老了,這些年,我過得並不好,不如表面上的風光體面。在內心深處,總是在害怕著那件……」
「秋霜,有些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莫要再想,更莫要再提。秋霜,你要記住,從未發生過什麼,從來沒!」譚德銀面色一肅,立馬打斷了于氏的話。
于氏輕輕點頭,話雖這樣說,可想要忘記某些事情,真的好難好難!
「秋霜,這些年你去了哪兒,怎麼也不來看我?」譚德銀又緩和了臉色,柔聲問。
于氏苦笑了下,「我哪兒還敢再來呢,後來我丈夫正好要去外地做生意,我就主動提出和他一起去了外地。這不,才剛回來沒幾個月嗎?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好像瘦了些呢。」
「哼,不許在我面前提那個無用的窩囊廢。」譚德銀的話里帶了濃濃的醋意,口中的窩囊廢指的就是于氏的丈夫。
于氏有些不悅的蹙了眉頭,「你不能這樣說他,不管怎樣,他都是我丈夫,我兒子的父親!」
「什麼,你有兒子了?」譚德銀滿臉訝色的問。
「嗯。」于氏眸子輕垂,點點頭。
譚德銀看了于氏半晌,忽然搖頭,「不對,你騙人,我分明記得你曾說過,那個窩囊廢根本不是男人,你又怎會有兒子呢?」
「這種事哪能騙人,後來他治好了病,我們就有孩子了。」于氏解釋,只是語氣有些虛。
譚德銀眸子忽然亮了亮。
就在他還準備問于氏什麼時,一聲清脆的童音傳來,「母親!」
于氏面色一慌,忙看向童音傳來去。
只見七朵、唐玲娥與瑾哥兒三人結伴而來。
六歲的瑾哥兒撒開腳丫子向于氏跑來。
而唐玲娥的面色忽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