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書 第十二回臨終傳功

作者 ︰ 洗鑒散人

景千重點頭道︰「好,明疊,你既然是我傳人,要答應我三件事。」明疊道︰「您說。」景千重道︰「第一件,不許私自將我的功夫傳給別人。」明疊道︰「這個您放心。」景千重道︰「第二件,幫我殺掉九霄峰太極宮的老尊主張太乙,還有海天宮的老尊主池冷瀟。」明疊一愣,問道︰「他們不是和您同輩的九霄峰尊主麼?殺他們做什麼。」景千重目光中透出一股狠勁,說道︰「若不是他們,我豈能在那地牢里受罪七年!」明疊驚道︰「您是被他們困在牢里的?他們為什麼這麼做?」景千重正要說話,驀地一股腥咸從喉間涌起,「哇」地一聲,又嘔出一股血來。

這股血與先前不同,先前的血鮮艷殷紅,這一口卻淤黑濃稠,景千重一見,知道傷勢愈重,剩的時間不多,當即道︰「那些事已經來不及說了,你只把殺他們二人的事記在心里便是。這二人的武功雖然登峰造極,世間少有敵手,不過畢竟年紀衰邁。你得我傳功,只要修習不輟,假以時日,必能勝過他們。」一轉眼,見明疊臉上猶豫不定,不由怒道︰「怎麼,你不願為我殺他們?」明疊為難道︰「不是,我……」話未說完,景千重已經搶著喝道︰「我都快死了,你不答應,想叫我死不瞑目麼?!」這一動怒,又嘔出一口瘀血。

見景千重這般,明疊無法,只得道︰「我答應您,一定手刃這兩人,為您報仇。」景千重這才放心,點頭道︰「好,記住你的承諾,若不殺此二人,我便是做鬼也不饒你。這是第二件。第三件,我死以後,將我遺體焚化,骨灰帶至東海畔八荒台安葬。」明疊奇道︰「八荒台是什麼地方?」景千重道︰「現下你我所在是昊天州之東,再往東而去,就是東海。東海海崖之上,有一方土地,名為八荒台,是當年神農氏播種之地,我當年就是在那兒,悟出一身神通。我的功夫得自那里,死後骨灰灑在那兒,潤養土地,也算是還報恩情了。」明疊點點頭,說道︰「您放心,我一定幫您辦到。」

景千重听得明疊全部答應,甚為欣慰,說道︰「好,我所學武功繁多,但玄功之本,便是借勢于大地。大地之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能為人所用,妙處無窮。我把這借地勢的功法,寫成了一篇總綱,取名《坤德卷》。眼下我就把這《坤德卷》傳給你,你一定要仔細記憶,不可漏了一字。」當下把那篇《坤德卷》背誦了出來。

見他背誦,明疊便盤膝坐在一旁,留神細听,暗自記憶。那套功法不過三千來字,景千重通篇背完之後,又從頭開始,背誦第二遍。第二遍背完,景千重便讓明疊背誦。明疊自幼聰明伶俐,兩遍听下來,已經記住了十之**,當下把所記的功法背了出來。第一遍不是很熟,有漏記的地方,另外有許多語句詞藻是內功心法,明疊不明白什麼意思,景千重一邊提點,一邊釋義,講解給明疊听。背完第一遍後,明疊又背了第二遍,第二遍已經一字不漏,甚為通順。原本明疊以為景千重會很滿意,誰知景千重又讓他背第三遍。明疊無法,又背了一遍。這一遍行雲流水,毫無停頓。至此明疊已把這《坤德卷》深印心中,無法忘卻。

傳完《坤德卷》後,景千重已經甚為虛弱,明疊擔心道︰「您歇歇罷,我已經記全了,加上剛才听了您的釋義,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景千重道︰「這篇功法妙用無窮,文字不過是虛妄,只有真正修習之時,才能證悟其中妙處。」明疊道︰「我記下了,練功不會偷懶的。」景千重點點頭,說道︰「好,我再傳一套‘八荒斬’功夫給你。」明疊見他精神已經衰敗,心下不忍,勸道︰「您還是歇歇罷。」景千重道︰「趁著我還沒死,能傳一些是一些罷。」也不听明疊的勸,又開始說那「八荒斬」的修習法門。明疊無法,只得安定心神,再听他背誦功法。

景千重周身筋脈寸斷,全憑一口真氣支撐到現在,此時勞心勞力地傳功,已如燈油耗盡,火光漸滅。明疊只听他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幾欲不聞,又見他雙目漸漸閉合,嘴唇微微顫動,心想勸他別再背了,但又不敢打斷。再過得一時,景千重雙目完全閉上,嘴角也不再顫動,更沒了聲音,一下子,林間鴉雀無聲。

明疊伸手過去,拉著景千重的手,只覺一片冰涼,當下心一沉,顫聲輕喚︰「前輩,前輩!」景千重沒有回答。再一搭景千重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明疊渾身如若雷震,愣了半晌,好半天,才聲嘶力竭地叫喊出來︰「前輩——」一聲喊完,腦子里浮現出景千重跟自己斗嘴時的樣子,心里如若刀鉸,撲在景千重身上,放聲大哭。

二人相識不久,但性格相投,共歷甘苦,有如生死之交一般。景千重臨終傳功,可謂對明疊有恩;明疊的名字為景千重所改,可謂有情。恩情並重,在明疊心里,景千重已和自己的祖父無異,此時見他仙去,不由得悲從中來,大放哀聲。

哭了一場之後,明疊按照景千重遺願,撿來干枯柴枝,在景千重遺體旁層層疊疊擺放好,撿起岳仲河掉下的那柄長劍,去割了一大蓬枯草,用以生火。收拾好了,明疊忽而想到沒有火源,一轉頭,見到地上的五具尸身,心念一動,便走到一人身邊,在他懷里掏模。不一會兒掏出一包東西,打開來看,是幾塊干糧,一些銅錢碎銀子,還有一個紙包。打開紙包,正是火石、火鐮、火絨。

明疊舀著火鐮火石,打著了火,點燃枯草,接而點燃了景千重遺體旁的柴堆。沒一會兒,火勢起來,濃煙滾滾,將景千重遺體吞噬。望著景千重遺體火化,明疊又傷心了一回。

不過多時,焚燒漸滅,明疊心下為難,不知道用什麼來裝景千重的骨灰。左右望望,又瞧見那些死尸了,遲疑一會兒,便走上前,對著靈音子的尸身說道︰「道爺見諒!」說罷把靈音子的道袍褪了下來,用道袍把景千重的骨灰包了一包,貼身背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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