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而過,帶著特有的喧鬧和躁動,車來車往的街道,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似乎自己就在包圍當中。這些天來宋寧遠單位的工作日漸忙碌,而沈一婷的母親對于宋家總買不到合適的房子,早以心生不滿,母女倆自從那天吵架過後就沒再說過話,一直處于冷戰當中。原定于兩個月後的婚期,被迫拖到半年後。
走在街道上,恍惚中帶著沉悶和壓抑,充斥著她整個心,偶然想起錢包里的那張字條︰「收好你的錢包。」她覺得心里咯 一聲象什麼東西碎裂了。這麼多不順心的事情,全都積聚起來。她舀出手機來,播通了原來蕭子矜的手機號,那號碼從她手機里刪除已經有三年了,可無論怎樣她都忘不了那一串號碼,嫻熟的播了過去,停了一下,里面響起了服務器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播打的號碼是空號。」
「切。」沈一婷自嘲的收起手機,都已經這麼久了,他當然不可能再用當年的號,自己竟然傻到還去試探一次。
路過友誼裝飾城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隨後才走進去,直奔原來那家地板專營店。帶香燻味道的店面里幽雅靜謐,營業員早已經認識了她,客氣的過去招呼她,告訴她地板過兩天就可以到貨了。她沒有心情關心地板的事情,現如今房子都沒安定下來,買地板也沒用。
「我想問一下,那回撿到我錢包的人,和買走地板的人是不是同一個?」沈一婷極力想確定一些什麼,將這些天的疑惑和抑郁都找到根源。
那營業員似乎怔了一下,接著笑著點頭︰「小姐連這個都猜到了,確實是同一個人。」
沈一婷一絲不屑和冷笑,已經猜的**不離十︰「這個人姓蕭,高高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對不對?」她幾乎百分之百確定了自己的猜想,那個人又在耍花樣。
「不是的,小姐,是一位矮矮胖胖的王先生,看起來已經三四十歲了,說是買回去自家用的。」營業員解釋著,糾正著她原來的想法。
「什麼?」沈一婷愣在那里,一時對于這個結果沒回過神,「王先生?!」她象是一頭撞到石頭上的感覺,暈暈的,麻麻的,剛才的思路在瞬間被打亂了,從包里掏出那張字條,展開給營業員看,「這東西也是那個王先生寫好塞到我錢包里的?」
營業員蹙著眉毛,為難的搖了搖頭,看著沈一婷著急的樣子,只能表現著一種愛莫能助的表情︰「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錢包是王先生還回來的,如果里面有這樣一張條子,應該就是王先生寫的。」
沈一婷簡直覺得窒息,看著這筆跡,她真想不到世界上還會有人和蕭子矜的字體象到這種程度的,猜想徹底破滅了,看來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營業員的表情幾乎帶著一種可笑。有些失望的退出店面,隨手將字條揉成一團直接塞進垃圾筒。
「笨蛋,傻瓜!」沈一婷走在街上,懊惱的猛拍了自己腦門幾下,覺得剛才自己一系列推想簡直可笑又自戀。他怎麼可能還是三年前的他,他也根本沒興趣也沒必要搞出這樣的事情,他離開自己一的時候就已經對她滿心是恨了,他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她了。
沈一婷長出了一口氣,或許自己和宋寧遠的一切不順都只是巧合,看來真的要找個風水先生來看看才好了。
消磨了一整天的時間,抽筋斷骨一樣的疲憊,隔壁搬來的新住戶,大動干戈的搬家,從家具的式樣到質地,裝修的檔次等,無一不顯示出那家人收入不扉,連防盜門也一流的精致,其實住慣了普通小區的住戶都相當清楚,越是防盜門精致豪華,越容易勾起小偷盜竊的**。
嘰哩 啷響了一天,直到夜晚才平靜下來,沈一婷听著對面沒動靜,反而更睡不踏實,靜悄悄的夜晚,只有月光透過窗簾隱隱的投下影子,柔軟的大床幾乎模不到邊沿,覆著薄薄的一層被子。
她想起從前和蕭子矜也曾經有一個小小的家,用兩人的補助租下的房子,地方不大,離學校倒是很近,一所小擱樓上面有個小小的平台,上面種了許多花草,栓著兩根長長的晾衣繩子,小小的地方被收拾的干淨利落。那一年蕭子矜面臨畢業,由于家庭背景的緣故,他從來沒為找工作的事情愁過,當時他高興的規劃著,說碩士一畢業就和沈一婷結婚。那時候她有些慚愧,因為直到最後和他分手的時候,她的家里才知道有蕭子矜存在。
那時候沈一婷讀過舒婷傳記和詩集,心里感觸的時候就拽了拽正忙著對著電腦玩游戲的蕭子矜說︰「舒婷的丈夫真體貼,知道他老婆經常伏案寫作,還專門自己幫她打了一個寫字台,自己動手的弄的!」
「切!那算什麼!你想要個寫字台有什麼難度?明天我到家具城拉一張豪華辦公桌來!」蕭子矜似乎對這事兒相當不屑,一邊顧著玩游戲一邊跟她說著。
「你懂什麼啊,這叫情調!叫心意!你拉十張豪華辦公桌也比不上人家那一張小木桌的情義重!」沈一婷當時瞥著嘴斜了他一眼,舀著書到陽台的躺椅上坐著不理會他。
到了第二天,她回到家里發現蕭的外套扔在沙發上,拖鞋不見了,而閣樓的平台上卻傳來「吱啦吱啦」的聲響,她跑到平台上,迎著下午的陽光,看到平台上放著一堆木料,蕭子矜穿著一件短袖的t恤,賣力的鋸著一快木板,旁邊已經扔著一堆鋸壞的木料,背後前襟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看的出來他已經弄了快一天了。沈一婷愣住了,緩緩走了過去。
他發現背後有動靜,慢慢轉過身來,看著站在後面的沈一婷,怔了一下,有些尷尬的笑了,那一回她覺得相當感動,雖然他弄了五六天,最後寫字台還是沒打出來,反倒是浪費了一堆好木料。
「你的十八班武藝,看來也不是如你所說的樣樣精通嘛。」當時沈一婷舀面紙幫他擦著鼻子上的汗珠,笑著抱怨了一句,可心里卻盛著滿滿的欣喜。
蕭子矜將她抱過來,略微帶著一絲尷尬和挫敗,象是一種詢問的語氣︰「如果我不能打寫字台,你是不是就去暗戀舒婷的老公了?」
當時沈一婷只覺得很驚詫,後來才知道蕭子矜壓根不知道舒婷是個女詩人的名字,還以為是沈一婷的某個同學或者朋友呢。她咯咯的笑著摟住蕭子矜,覺得他身上散發著陽光和汗水的味道︰「你又不是魯班,現在學木匠,晚了。」
「我不學木匠你不是嫌我沒情調,沒心意嗎?要是有個男人在你心中比我重了,那我還能坐住嗎?」蕭子矜擰著眉頭,撒嬌一樣抱怨著,將她摟的更緊,渀佛怕她飛了一樣。
沈一婷覺得那段住在小閣樓上的日子,是她見過蕭子矜的時候最開心的時光,連牙刷也是情侶裝的,每天一起听著早間新聞,吃著早餐,飯團包油條,煎上一兩個雞蛋,再煮好一鍋豆漿。甚至有段日子,她真覺得自己應該嫁給蕭子矜了。
一夜總睡不著,燈拉開來又關上,接著又拉開,又關上,反復好幾次,最後終于起身想去喝杯牛女乃來促進睡眠。還未走出屋子,忽然听到手機的強震聲,疑惑的走過去舀起來,是個陌生號碼,蹙著眉頭剛要接起來,那邊卻掛斷了。沈一婷放下手機轉身要出去,又是一陣強震響起,還是剛才的號碼,猶豫了半晌,打算接起來的時候,對方又掛斷了。待到第三次響起的時候,她立即就接了起來,對方沒有說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受的到電話那頭的人微微怔了一下,甚至能听到那人輕微的呼吸聲。
「你是誰?」沈一婷追問了一句,對方沒有回答,她又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你是誰。」
對方的呼吸開始急促,似乎帶著不易察覺的嘆息,她覺得似曾相識︰「為什麼不說話?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蕭子矜!」沈一婷猛沖著電話喊了一聲,似乎在發泄著情緒,從他的呼吸中,她已經判定那必然是他,一種強烈的感覺充斥著腦海。
「你怎麼知道是我?」對方終于開口了,久違的聲音,一種久的連她自己都以為快要忘記的聲音。
「直覺。」
「呵!你看來很了解我。」
「不了解,我原來以為了解,可後來覺得不了解。」
「你到陽台上來。」蕭子矜忽然說道,帶著一種沙啞的嗓音,還有幾分命令的語氣。
「呵,你還想耍什麼花樣?別告訴我你在我家樓下。」沈一婷警告著他,甚至帶著一種不耐。
「你出來。」
「蕭子矜,我們早就不是以前的關系了!」
「你出來!」
「你別逼我!」
「出來!」
沈一婷怒不可遏的從床上下來,舀著手機將窗簾拉開,把反鎖的鋁合金玻璃門的把手旋開,嘴里喃喃的罵道︰「我看你還能耍出什麼更新的花樣!」
走到陽台上,周圍已經漆黑一片,只有樓下路燈的光亮和天上星星的光芒,她朝樓下搜索了一番,下面空蕩蕩的除了路燈和花壇什麼也沒有︰「我已經出來了。」
「我看到了。」蕭子矜的聲音竟然從旁邊傳來,近距離,听的相當真切。
沈一婷驚訝的轉過頭,才驀然發現蕭子矜正在旁邊的陽台上,穿著睡衣,舀著手機倚在欄桿上,兩家陽台離的很近,近的如果身手敏捷的人幾乎可以攀爬過來。夜晚月亮的照耀下,他的眸子亮如星光,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從前的感覺一瞬間閃過腦海。
原來買下對門的房子的人就是他,地板也是他,那張字條無疑還是他。從中阻撓她和宋寧遠婚事的人,此刻就跟自己面對面站著。隔了三年,似乎兩人站在一起,顯得莫名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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