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女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黃馬褂

作者 ︰ 條文喵

遠處無數的山峰重疊錯亂。一片陰暗淒涼的景象︰寒風悲嘯,日色昏黃,蓬蒿斷落,野草萎枯,寒氣凜冽有如降霜的冬晨。鳥兒飛過也不肯落下,離群的野獸奔竄而過。

這兒就是古代的戰場,曾經覆沒全軍。天涼的時候,刮起風常有鬼哭的聲音,每逢陰天就會听到。士兵們奔走萬里邊疆,年復一年暴露在外,早晨尋找沙漠中的水草放牧,夜晚穿涉結冰的河流。地遠天長,不知道哪里是歸家的道路。性命寄托于刀槍之間,苦悶的心情向誰傾訴?

北風搖撼著沙漠,胡兵乘機來襲。主將驕傲輕敵,敵兵已到營門才倉卒接戰。原野上豎起各種戰旗,河谷地奔馳著全副武裝的士兵。鋒利的箭鏃穿透骨頭,飛揚的沙粒直撲人面。敵我兩軍激烈搏斗,山川也被震得頭昏眼花。聲勢之大,足以使江河分裂,雷電奔掣。

何況正值極冬,空氣凝結,天地閉塞,寒氣凜冽的翰海邊上,積雪陷沒小腿,堅冰凍住胡須。凶猛的鷙鳥躲在巢里休息,慣戰的軍馬也徘徊不前。綿衣毫無暖氣,人凍得手指掉落,肌膚開裂。在這苦寒之際,老天假借強大的胡兵之手,憑仗寒冬肅殺之氣,來斬伐屠戮我們的士兵,半途中截取軍用物資,攔腰沖斷士兵隊伍。

天時,地利,這樣的自然條件,大夏都沒有佔據。更加不幸的是,就連人和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的軍隊中,也沒有。都尉剛剛投降,副將軍又戰死了。尸體僵僕在大港沿岸,鮮血淌滿了長城下的窟穴。無論高貴或是卑賤。同樣成為枯骨。說不完的淒慘喲!

鼓聲慢慢的微弱下去了,戰士已經精疲力竭;箭已射盡啊,弓弦也斷絕。♀白刃相交肉搏啊。寶刀已折斷;兩軍迫近啊,以生死相決。投降吧?終身將淪于異族;戰斗吧?尸骨將暴露于沙礫!鳥兒無聲啊群山沉寂。漫漫長夜啊悲風淅淅,陰魂凝結啊天色昏暗,鬼神聚集啊陰雲厚積。日光慘淡啊映照著短草,月色淒苦啊籠罩著白霜。人間還有象這樣令人傷心慘目的景況。

「那時候的苦痛,是你想象不到的。最打擊人的,其實不是敵軍的凶猛,也不是物資的匱乏。而是已經散亂的人心。連你自己。都已經從心里否定獲勝的希望,難道你還能指望和誰去戰斗呢?」王老無奈的笑了笑,用手輕輕地撫模自己瞎掉的右眼「那時候我也很害怕,可是我卻不曾想過要放棄。因為在我的心里,還有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呢?大概是別人發自內心的尊重吧。可是自己卻實在不擅長和人交談,也無法應對那繁復的人際關系。所以自己需要一個絕對的契機,一個會叫別人尊重自己的東西——黃馬褂。

「我的眼楮,就是在那個時候失去的。」即使是已近過了這麼久了。可是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卻是絲毫都沒有減少。王老自己都有些驚訝,即便是現在,自己也想不出來,那時候的自己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勇氣。在箭矢直射過來的時候,非但沒有避開,反而直接迎上去。大概,是心里的貪婪。

在戰場上,自己雖然失去了右眼,可是卻斬殺了敵軍的大將。就在自己滿心歡喜,回到大夏之後,很快就得到了皇上的召見,而自己想要得到黃馬褂的願望,也馬上就要實現了。♀在覲見的時候,是有貼身伺候皇上的高公公來接待自己的。高公公是皇上眼前的紅人,一向眼高于頂,重來不曾接待過什麼大臣,自己還是頭一個。

「可就是面對這樣絕無僅有的事情,我的臉上也實在是提不起一絲一毫的笑意。因為就在他的身上,就穿著一身黃馬褂。」王老嘆息一聲,即便是時隔這麼久了,自己回憶起來,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覺,卻是絲毫都沒有減少。

黃馬褂穿在袍外面,長到腰,是為了便于騎馬。袖到肘,是為了便于射箭,所以叫馬褂。御賜馬褂是用明黃色的綢緞或紗做的,所以叫「黃馬褂」。這是天子近侍的服裝,這種服裝十分名貴,一般官吏以得到黃馬褂為榮耀。

「恭喜將軍得勝歸來,對于您的勝利,陛下可是高興壞了。早早的就等著您呢,還派了咱家特意過來迎接將軍。」高公公笑的很甜,動作也殷勤到位,伺候的面面俱到。倒是讓人理解了,為什麼皇上會這麼喜歡他。不過高公公身上的黃馬褂實在是太刺眼了,晃的自己眼楮都花了「陛下說了,將軍你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可以隨便您提要求,您想要什麼都沒問題。」

提要求嗎?自己之前已經想好了,若是這一次,自己一定要懇請皇上賞自己一件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黃馬褂。可是現在呢,自己想要什麼?卻是不知道了。看著高公公身上的黃馬褂,王杰突然覺得自己嘴里面苦的厲害,就連身上的傷口,也都疼痛難忍了。不過最讓王杰無法忽視的,卻是他心里的迷茫。

「愛卿平身吧,這一次你戰功顯赫,你有什麼要求,朕一定滿足。」高台之上的九五之尊坐的筆直,金碧輝煌的宮殿中,隱隱約約可以听見絲竹管弦樂器悅耳的聲音。人們在台上唱歌,歌樂聲響起來,好像充滿暖意,如同春光那樣和樂;人們在殿中舞蹈,舞袖飄拂,好像帶來寒氣,如同風雨交加那樣淒冷。就在同一天內,同一個國家中,而氣氛感覺卻截然不同。

宮里支承大梁的柱子,比田里的農夫還要多;架在屋梁上的椽子,比織機上的織女還要多;突出的釘頭,比倉谷里的粟粒還要多;參差不齊的瓦縫,比人們身上穿的絲縷還要多;直的欄桿,橫的門檻,比九州的城郭還要多;琴聲笛聲,嘈雜一片,比鬧市里的人聲還要喧鬧。可是自己,卻是一絲享受的心,都沒有了。明明是在這樣光鮮亮麗的地方,自己卻覺得陰暗,明明是在這太平的宮闈中,可是自己卻覺得害怕。

「陛下,這一次的戰役,雖然取得了勝利,可是臣的身子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飛散的箭矢,戳瞎了臣的眼楮,狂舞的風暴,使得臣的腿腳不再利索。臣臣老了,恐怕不能再上戰場,為國爭光了。」說著,王杰低頭,向著夏宣帝重重的磕頭道「現在的臣,只怕就是連個普通的壯年男子都斗不過了,還懇請陛下可以賞臣一些錢財,讓臣安度晚年。」

黃馬褂這樣的東西,到底不是自己可以穿的上的啊。這麼明亮的衣服,在戰場上,可不利于隱藏。這樣輕薄的料子,可經不起硝煙的摧殘。像這樣的服飾,的確是應該給那些平平順順的人穿著的。那里是自己這樣的粗人,可以玷污的起的呢?

「大凡做官的困難,不是難在做官的人,所認為沒有才智,能夠用來向君主進說。也不是難在做官的人,口才不能夠闡明自己的意見,也不是難在做官的人,無法毫無顧忌地把看法全部表達出來。大凡做官,做人的困難,在于了解領導人的心理,以便用自己的說法適應他。」

王老拍了拍手邊的老樹,似是在寬慰自己的老兄弟「你的對象,想要追求美名的,你卻用厚利去說服他,就會顯得節操低下,而得到卑賤待遇,必然受到拋棄和疏遠。你面對的對象想要追求厚利的,卻用美名去說服他,就會顯得沒有心計,而又月兌離實際,必定不會被接受和錄用。進說對象暗地追求厚利而表面追求美名的,用美名向他進說,他就會表面上錄用而實際上疏遠進說者;用厚利向他進說,他就會暗地采納進說者的主張而表面疏遠進說者。這是不能不明察的。若是有絲毫的閃失,只怕會是萬劫不復的代價。這樣的壓力太大了,遠不如歸隱田園來的自在。」

「可是您真的放的下嗎?您有真的忍心,看著大夏一步步的走向破落嗎?」甄謹皺皺眉,看著眼前的老人。在王老退隱後,父親去找過他幾次,卻都沒有什麼結果,只是靜靜嘆息一聲。兩家之間。的聯絡,也不如何的密切,就連逢年過節,都沒有什麼走動。可是在甄家破落的時候,卻只有王老還來照看這個殘破不堪的院子「世事無常,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難道您可以冷眼旁觀下去嗎?」

甄謹的面龐,看起來很是堅毅,說出來的話,猶如夏天天空中的悶雷,使人振聾發聵。看著甄謹的臉,王老只是搖了搖頭,自己當初也是這樣的吧,可是硬是叫歲月,磨平了稜角「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一個人的力量,哪里可以改變一個社會呢?何況我只是一個瞎了一只眼楮的老者,而你呢,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青年人。」

「水滴石穿,而且我也並非一無所有。」看著王老依然淡淡的眼神,甄謹拿出了朝鳳交給自己的半塊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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