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良接著又笑著說道︰「王蘭卿的《普法戰紀》學生後來才觀閱過,與學生所著關注點卻是有些不同,在學生看來一場戰爭並不能說明什麼,關鍵是要看德意志帝國如何從分裂走向強大,如何使用合理的規則縱橫開闔孤立對手,更重要的是德意志帝國這幾十年來所作所為對我大清有何啟示,哪些東西可以借鑒,放在大清國又如何去做。同樣是吃飯,南人嗜米北人好面不一而足,德意志帝國用得好的地方放到我大清便成了毒藥……」
「此是正理!要麼說做些實事會如此之難呢?有些事情根本不是王蘭卿等人大筆一揮如此痛快的,他們是痛快了,問題是我們這些做事的人可不痛快,就如你們這些出洋的幼童,文正公時就有過動議,但你們出洋時文正公卻已經故去了,原本計劃持續數年卻不想才有四批……做事猶如逆水行舟,且不說不進則退,就是進一步退兩步也不過是尋常……」周馥一想起這段時間就任津海關道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心中就不覺有股憤憤不平之氣,可惜現在他已經是坐到實職的位置上了,卻不可像從前那樣對幕友直抒胸臆,也就是王伯良拜訪時發發牢騷。
周馥能夠得到王伯良的尊重亦是在此,拜師、拜師,對于王伯良而言不光是在傳統八股文章上要受到更高層次的教育,更要汲取做事的方法。周馥對自己在功課上要求非常嚴格,從文章到書法無不布置,兩人論事亦是結合實際而暢談,只有如周馥這般經歷許多是是非非洗盡鉛華之後的讀書人更能教他如何在這個時代生存並且給予他實質性的幫助。
王伯良能夠感受得到周馥最近的牢騷確實是有些多了,估計原來周馥的工作只需要按照李鴻章的意圖去做就足夠了,而津海關道這個位置雖說是老李心月復中的心月復,但工作職責的範圍卻是比以前要擴大了許多,有很多事情需要周馥當即拍板,這對于幕僚出身的周馥而言有很多不習慣。雖說是听牢騷話但王伯良還是挺感興趣的,畢竟他對這個時代的官場極為陌生,尤其是晚清這個階段官職是亂七八糟,而官場尤其是天津官場中的奇聞異事在周馥口中講來也是別有風趣——只有在周馥煩躁不安的時候才可以看到這位溫文儒雅的老師另外「風趣」的一面,這讀書人罵人的技巧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得到的……
下午天色剛剛抹黑周馥便前往總署拜訪李鴻章去了,而王伯良則並沒有跟去,原本他也想去的只是周馥認為他跟去于事無補,不過周馥亦是提醒他今日要好好休息,也許今晚結果出來後明日中堂會召見他。
雖說是自己出來混,但在天津這個以小吃而聞名的城市只要你兜里有銀子就絕不用擔心虧待了自己的肚皮。王伯良游走在摩肩接踵的大街上,二三十個銅錢下去各色可口的小吃就讓自己的肚皮飽得有些受不了了。天津的鼓樓在前世的時候王伯良也曾听說過它的大名,前世的時候也曾去過鼓樓一帶,在這個時代依舊是繁華之所,只是這里沒有鋼筋混凝土構建的高樓商廈,只有磚木結構真正純天然的古香古色滋味的建築,唯一相同的便是這熙熙攘攘來往的人流,就算現在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雨絲也不能降低這里的熱度。
王伯良就坐在臨窗前的一個茶座邊,點了幾樣干果點心之後便一人在這里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耳邊听得是天津衛特有的腔調叫賣聲。坐在茶樓中獨自休息的他想到自從歸國之後生活一直都是非常忙碌的,像現在這樣悠閑的逛街看著在前世只有在影視劇中才能看到的街市景象,在回想一下前世那些日漸模糊的燈紅酒綠的商業街,一時間他倒是有些恍惚了。
正當王伯良有些出神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大人,怎麼今天這麼清閑一個人喝茶?」
王伯良扭頭一看,原來是他在親衛營時招募親隨兵中的一個,本來是兄弟兩人,剛來天津進軍營的時候名字就叫于大于二,後來王伯良給他們兄弟二人重新起名于正仁、于正義,說話的便是于正義。于氏兄弟兩人訓練肯吃苦,軍事技能提高的非常快,尤其是射擊水平更是如此,只是可惜在王伯良調往盛軍時他們兩人都選擇了留下,其實對于這些留下的人王伯良心中是沒有什麼成見的,畢竟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最重要的是他們來當兵首先考慮便是軍餉高低,離家千里若不是為了有份好收入誰願意來當兵?
正是出于這個想法,王伯良在離開親衛營之後依舊與這些曾經手下的兵關系還算不錯,也從他們手中倒騰些彈藥——這也是王伯良感到可惜的地方,在他離開後那些留下的親隨兵射擊訓練就算荒廢了,他們既沒有王伯良在的時候所擁有的物質激勵,亦得不到正規的訓練,射擊水平可想而知。
「正義!你怎麼來了?快坐!」王伯良從來沒有什麼官架子,除了訓練之外對待這些手下的兵勇很是寬松。
于正義擺擺手說道︰「大人,屬下就不坐了,老夫人出來了就在對面。大哥眼尖看到大人在這里,屬下便過來打個招呼還要馬上回去免得誤了差事……」
老夫人自然是李鴻章的老婆趙繼蓮,對于老夫人王伯良倒不陌生,以前在總署輪值的時候他倒是見過幾次。相對于李鴻章王伯良復雜的感受而言,老夫人絕對是個非常不錯的人,知道自己自幼出洋留學的經歷後還挺感興趣與自己聊過幾句,老太太言語風趣全然沒有一品侯夫人的威嚴架子。王伯良也是在事後對老太太起了好奇之心,才知道老太太出身安徽的望族太湖趙氏,也是官宦世家更是曾出過一個狀元,一次偶然的機會需要他們這些大頭兵幫忙搬運家具,里面的一副畫卷的落款上就有老太太的名字。
對面是一家賣胭脂水粉的店鋪,王伯良一瞥眼便看到店鋪門口邊上站著的于正仁,擺了擺手便算是打個招呼,接著問道︰「怎麼老夫人還有出門的習慣啊?」
「不是老夫人要出門,而是小姐出門買些女人用的東西,說是送到府上的東西不合心意便出來自己挑選……」說到這里于正義彎下腰湊到王伯良的耳邊輕聲說道︰「別說,中堂大人的女兒長的跟仙女似得!」
王伯良听後笑了笑︰「你們兩兄弟加把勁,再過個兩三年有點家底了便討房媳婦!」不過隨即他也悄聲說道︰「中堂大人家眷可不要隨意與人說道,這些高門深戶的人家規矩大,有些話說出去被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下次小心些,多長點心眼!」
于正義點點頭悄聲說道︰「這也就是與大人說說,小的明白!」
「這次出來怎麼帶的是長槍?帶手槍了麼?」王伯良看看他肩膀上背的毛瑟步槍問道。
于正義搖搖頭︰「我們沒有配手槍,出來帶的都是長槍。大人走後,有些事情都不好說了……」
「嘿!」王伯良嘆了口氣︰「中堂大人昔年南征北戰,功勛卓著但也是仇家滿天下。雖說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但難保還有余孽想著要報仇,你們帶著長槍在這鬧市上明擺著告訴人家有重要人物在這里,要是真不巧有仇家來,你們這些長槍用起來實在是太不方便了,這不是耽誤事麼!」
「屬下這也是沒辦法,手槍太少都是大人們在用……」
王伯良冷冷的笑了兩聲︰「朝鮮那邊來的人兩個月前被打劫的事情你听說過沒有?連小小毛賊都用上手槍了,看來這幫當官的腦袋里都進水了!這次是誰帶隊出來的?」
「錢玉春!」于正義答道。
「算了!我也下去吧,好在我身上還帶了把轉輪手槍,左右也是無事跟你們走一趟,踫到錢大人我再說道一下,這離總署也不算遠,差個人回去趕快取槍還來得及……」王伯良站起身來在桌上留了十來文銅錢直接帶著于正義下樓了。
在樓下王伯良與錢玉春打了個招呼,這次跟出來的一共不過才四個人,剩下的不過是一個馬車夫還有兩個在店里的府中丫鬟。原本這也是錢玉春有些大意了根本沒放在心上,結果一听朝鮮使節隨從被劫,劫匪手中用的便是小手槍,錢玉春腦門上馬上就出了一層冷汗,這事他倒是在酒桌上隱約听說過,只是當時腦袋不清楚記得不是很詳細了,現在提起來他馬上就麻爪了,立刻讓于正義回總署趕快拿槍順便再帶四個人過來。
「王大人,這次算是錢某運氣踫上大人了,這真是要出了什麼事情,錢某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趕明兒在下做東請大人賞光!」錢玉春心有余悸的說道。王伯良在這里他的心也就安定下來了,他的槍法在天津這邊的淮系軍人中已經被傳的神乎其神,錢玉春雖然只是听說沒見過,但看人家一身長袍還不忘帶著把手槍,這跟人家一比自己可就差遠了。
「錢大人也不用太過在意,這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現在這世道沒法說,以前听說毛賊手里有手槍也只是听說而已,現在這些人把朝鮮使節的隨從給劫了可就捅了了漏子了……我這也是回天津辦事,這不身上帶把手槍也是防止意外,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總署是要配備一些手槍了,尤其是左輪手槍更是重中之重,遇到事情的時候也好拔槍反擊,這長槍在護衛的時候可就比手槍差但多了。」作者戒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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