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23456789)太子妃可憐兮兮的樣子,並沒有令得郭氏的火消去。123456789123456789事實上,在來之前,她已沖著王衍大發了一通脾氣︰「現在你對著我說起這些了?若不是洛陽城中傳得沸沸揚揚,我還不知你現下躺在床上不死不活的模樣!你能耐這麼大,如今見了我,怎麼反倒哭哭啼啼了?你既有心瞞我,何不一瞞到底,索性不讓這事傳揚出去?」
王惠風知她心中疼惜,借著嘴上的氣話來發泄,當下也不敢忤逆,只指了指床榻︰「母親既然來了,便在這榻上坐坐,陪女兒說說話吧。」
她捋了捋散落耳際的亂發,黯然道︰「父親一心與皇後、與賈家交好,可賈家下手之時,又何曾顧慮過父親的面子?女兒雖為東宮之人,到底是父親與母親的嫡親女兒……」
郭氏一怔,這也正是她頭痛萬分的地方。大女兒與小女兒一個嫁入賈家,一個嫁入司馬家。
權力相互踫撞之下,必然要犧牲一個,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做母親的,任哪一個都不願放棄啊。
她往殿門處看了看,坐至王惠風身邊輕道︰「你若真的還听母親的話,便依了母親這一回。我與你父在家商量過了。不如趁此機會,由你父向皇上提出和離,等你這身子稍好一些,便回家中來吧。」
和離?
王惠風一急,趕緊捉住郭氏的手︰「太子與我並無任何嫌隙,我如何能做出這般事來?」轉眼,她臉色一白,「母親,父親不是說過他只作壁上觀,不插手的嗎?難道他……」
「真真是個糊涂蟲!」郭氏罵道,「這天下人都已經知道該往哪邊站了。就你還執迷不悟!你若是不听,他日太子出了什麼事,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了!」
她匆匆說道這里︰「今日我來,便是想問你這麼一句話。123456789你自己想清楚!」
「母親。」太子妃掀開被褥,跪在榻上向著郭氏深深一揖,「女兒既入了司馬家的門,理應與太子同進退。123456789如今太子正是傷心郁憤之時,這時我棄他而去,豈不是不賢不義?女兒萬萬不能做這樣的人!還請母親體諒!」
「你……」郭氏指著王惠風的額頭,「你差了你姐姐何止百倍啊!」
她深深吸了口氣。冷冷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既一門心思尋死,我也不攔著。權當沒生過你這樣的!太子妃,告辭!」
她一個起身,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只留太子妃在身後一聲無力的低喚︰「母親--」
終是化成萬千無奈與心酸,隨著那抹遠去的身影消散在起起浮浮的塵埃中。
郭氏既走,守在太子妃寢殿門口的宮人便一一走了進來。只看到太子妃一雙眼楮顯得越發腫脹。如泡了水般,在這張小臉上醒目異常。
小桃和賈美人、阿碧一起入了獄,眼下太子又遣了一名宮人前來近身侍候。
這位名喚六兩的,也是太子身邊的老人了。她細心地將太子妃扶正睡下,溫言勸道︰「太子妃切莫流淚了。身子正值調理期間,流淚見光都要落下病癥的。等身子養好了。還怕懷不上?」
她極是聰明,明明已猜到了太子妃今番流淚定是因郭氏而起,卻佯裝不知地將過錯推到這一樁事上。她替太子妃掖了掖被角。體貼道︰「要不六兩去請太子過來看看?太子妃心情許能好一些了。」
「不必了。」太子妃閉上眼楮,「讓我一個人睡會兒吧。」她的聲音又倦又累,似是幾日不曾休息了。
六兩趕緊放了羅帳,輕手輕腳地指使其余的宮人退出去。
寢殿門一關,太子妃的眼淚如開了閘的水。123456789禁不住嘩啦啦流了下來。
「風兒,這巍峨壯麗的東宮之中。123456789為何這般寒徹透骨?」
「風兒,孤不是一個人,自始至終,唯有你,永遠不會棄孤,離孤。」
「風兒,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風兒,只要你裝作有孕,賈後必定上鉤。」
「風兒,如果你的月復中真的有了孤的孩兒,那該多好!」
「風兒,這場戲,你一定要陪著孤演到底。」
「風兒,記住。你首先是我司馬遹的妻室,其次才是王家的女兒。」
「風兒……」
「風兒……」
一聲又一聲溫柔的「風兒」,一句又一句的旦旦誓言,她本該開心的,她本該自豪的。太子欺盡天下人,卻願意對她真心以待。可是為什麼在她听到母親那一番話,看到王家對太子的決絕,以及太子對王家的敵意,心中會那般焦慮,那般為難?
她努力想找一個平衡點,努力想消除化解雙方的隔閡,可是--為什麼她所能看見的只是
一片眼不可見,手不可觸的沼澤,它在暗夜的草叢中張著猙獰的大口,散發死亡的氣息。那腐臭的爛泥順著她的小腿,緩緩,緩緩地上升,她卻只能一動不動地無能為力。
太子,父親,她生命中的至親至愛,為什麼一定要棄一方,才能令他們稱心如意,才能實現所謂的真正的圓滿?
為什麼為什麼?好多個為什麼像瘋狂叫囂的黃峰蜇得她的腦袋又麻木又疼痛。
寢殿之中,聲聲嗚咽被硬生生地壓制在了喉嚨處,只有兩行清淚,沿著發際肆意奔流……
許是哭得累了,王惠風靠著枕頭終于沉沉睡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夢境中,因而沒有听到殿中響起的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太子殿下,太子妃可能剛剛入睡。」六兩的聲音輕輕響起。
「你下去吧。孤在這呆一會兒。」
「是。」
太子走至床榻輕輕坐下。淚痕猶在,夢中的她,一對眉峰緊緊蹙起,似乎極痛苦,極為難。早在郭氏的馬車駛出東宮之時,他已來到這寢殿外了。
他站在殿外,靜靜听著里頭人壓抑的嗚咽,默然听著六兩轉述的郭氏的威脅。
直到里面一切安靜下來了,他才舉步進來。
她還是為難了嗎?
也許她的內心深處,有著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掙扎與糾結吧?
太子自嘲地笑笑,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顯然他這片天仍是不足以依靠,不足以信任啊!
他無聲地看著她的睡容,直呆呆坐了兩刻鐘,才起身離去。
這一日,進入太子府的馬車還有一輛。
因著馬車極為普通,極為平凡,甚至沒有標上王家的標記,因此郭氏一沖而出之時,便沒有留意。
直行出好幾米,她才依稀記起適才一瞥而過的那張臉似是有點熟悉?
當下,她果敢命令道︰「掉轉車頭,令前面那輛馬車停下。」
車夫一記抽鞭下去,馬兒立刻沖出,幾步就橫在了馬車前。
郭氏看著跪坐車中,靜靜望著前方的王式,嗤笑道︰「阿式來此作甚?難道還想自薦進入東宮?」
王式急忙下了車,對著郭氏深深一禮,恭敬回道︰「族叔听說太子妃身子不適,阿式奉了族叔之命,前來照料一二。」
原來如此。王導倒是個有心的。
郭氏滿意地點點頭,她放下車簾︰「既如此,你去吧。記得好生照料。」
馬車駛動間,郭氏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她忽地掀開車簾又冷笑道︰「阿式,不是我說你,若非你執意要退去與裴三的婚事,又將自己這般耽擱了,家族中怎會將你棄之如敝?明明只是一個庶女的命,卻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今日來到東宮侍候太子妃,你要牢記自己的本分,便是動了什麼歪門邪道的心思,爬上了太子的床,那也不過是一個妾,一個主母稍稍不順眼便可任意打殺的妾!」
她冷冷說道這里,沒有再理會王式,放了車簾氣勢凌人地喝道︰「走吧!」
馬車揚長而去。
撲面而來的煙塵中,王式的目光閃了閃。她緊了緊唇,重新上了馬車︰「叔,走吧。」
馭夫擔心地看了一眼,可王式此時垂眸不語,哪看得出情緒來?他只得駕著馬車一邊向前,一邊安慰道︰「女郎,奴其他的不懂,可在奴看來,王公既把這差事交由你,必然有他的用意。一些不中听的話,女郎听過就忘吧,放在心里擱得難受。」
「謝謝叔。我沒事。」王式輕輕應道。馬車中,她只做了一身最普通的打扮,素色的青衣襯著她的臉,帶著些許的蒼白。這段時日以來,她憔悴得很厲害。經常整日整日地躺在床榻上,什麼也不想想,什麼也不想動。
那日族兄王悅之在帶著她一同回府後,便將她與山陰的事告知了家中長者。
她一個待字閨中,剛與裴三解了婚約的人,如此明目張膽地約見情郎,終是惹得家族發怒了。長輩們眼中的失望,族中姐妹的奚落,她苦心經營的形象在此時一落千丈。
而她的婚事,索性被擱在一旁無人提及了。是了,還會有誰記得她的終身大事?除了只會陪在她身邊哭哭啼啼的母親,父親甚至打算讓她與裴三重議婚事了。
就在前日夜里,族叔王導找到了她。abcdefgabcdef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