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窩在購物車里,小腿搭在外面,時不時旁邊路過的人都要看著他發出善意的笑聲。
走累了,到了超市燻就推著他一路走過貨架,左翼就伸手拿了一路。食材還沒買,購物車就堆滿了,左翼只能下來。
好像恢復到以前哥哥還活著的時候,這樣悠閑的購物,可是燻不是哥哥,燻是不一樣的。
左翼把小塊的熟食牛肉喂到燻的口中,問道︰「怎麼樣?」
「肉質很好,回家做xo醬配一起。」燻點點頭,從銷售員手中接過牛肉放到購物車里。
「那順便買鮮百合吧。」左翼又往自己口中塞了一塊,口齒不清道︰「上次無意在餐廳吃的,炒蝦球超好吃。」
啤酒也沒了,煙也沒了……嗯,燻不讓自己抽煙,還是算了吧。
左翼轉了幾圈,最後拿了幾盒口香糖,反正他也沒什麼煙癮,想抽煙就吃口香糖好了。
兩個人在超市閑逛,左翼手賤還給水池里的小王八給咬了一口。
「啊,對了,我去拿幾本筆記本。」快結賬時左翼才想起來便筏本之類的文具快用光了。
他朝旁邊大區走,一個神色匆匆的男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看起來鼓鼓的錢包掉了下來,那男子卻沒有停下腳步徑自往前走似乎沒發現錢包掉了。
「哎,你的……」
左翼剛打算叫住對方,前面已經有個小男孩撿起來對那男子喊︰「叔叔,你的錢包掉了!」
有人撿了左翼就沒在意,繼續往前走,他腳上的金屬環上忽然有個紅點閃動了一下,在明亮的環境中並不明顯,燻卻馬上注意到了。
小男孩去追那男子,左翼要去的地方正好要路過男孩的身邊。
「小鬼!」燻看著他腳上金屬環閃動的細微紅色,猛地沖上前將他圈在懷里迅速避到一邊。
「轟——」
一聲震人的驚悚巨響。
旁邊的貨架倒塌,人群驚恐的尖叫亂成一團。
燻的身上被濺了不少血液,左翼驚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個錢包,是個小型炸彈!而那個男孩,在爆炸聲後已經整個人被炸成了血污,在他原本站著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碎肉,還有一只沾著血的兒童鞋。
「怎麼……怎麼回事……」驚悚的畫面讓他抱緊了燻的身體。
「某些惡作劇而已。」燻這樣說,他用拇指擦掉左翼臉上濺到的血,輕聲問︰「有沒有受傷?」
左翼抓著他的衣服,搖了搖頭,他仍然看著那孩子死掉的地方,有些呼吸困難。
「童童!」年輕的媽媽在旁邊失聲痛哭,眼睜睜看著孩子在自己面前慘死,心里的痛苦沒有人能體會到吧。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的孩子!」孩子的母親跪在大灘的血跡旁哭得近乎昏厥。
「別看了。」燻輕輕捂上左翼的眼楮,將他抱起來,「我們回去吧。」
周圍是恐慌的人群,報警聲,哭泣聲,拍照聲。
燻把左翼護在懷中繞過旁邊濺滿血的貨架,單手將購物車推到收銀台前,簡單挑了些晚上要吃的和幾盒左翼的百利滋拿出來,冷聲道︰「快點結賬。」
還處于驚嚇中的收銀員看到燻的眼神險些腿一軟癱下去,連忙掃碼。
屬于惡性襲擊事件馬上讓警察趕到現場,除了六歲的童童,並無其他傷亡。
燻淡淡看了一眼,攬著精神恍惚的左翼走進電梯。
「不用在意。」路上燻安慰他道︰「這種‘惡作劇’每天每個國家都在發生。」
「那只是一個孩子……」左翼抱著膝蓋縮在副座上,他有點被嚇到了。
燻指尖緊了緊,欲言又止,讓無數無辜的人慘死的他沒有資格安慰左翼。
他只能說,「有人在的地方,犯罪就不會停止。」
左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大環境中因為利益的牽扯讓不計其數的人殞命。極端,偏激,邪佞,個人英雄主義,包含著這一切的社會,本身就是骯髒的。
車子挺穩在停車場時左翼還保持著那個姿勢縮成一團。
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彎下腰模了模他的腦袋。
左翼轉過臉,表情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燻也會這樣殺人嗎?」
燻微微怔住,他很快掩飾掉眼里的異常,聲音低柔︰「怎麼會,不該殺的人,我是不會動的。」他說了謊,無法在左翼面前剖白的原因是他覺得如果說了實話,這孩子會有什麼地方會因此改變吧。
他不想讓左翼經歷這個國家陰暗面的洗禮,看到也不行!
回到家左翼到浴室去洗澡,兩人身上都是斑駁血跡。燻給他放了一池子熱水,泡泡澡緩解一下心情。燻簡單清洗了皮膚上的血跡,將染血的襯衫月兌下扔到一邊,取了電腦,迅速入侵超級市場的監控系統截取了那個行凶男子的蹤跡。
他和左翼是下午五點零九分進入賣場,那個人遲于他們一小時,卻像是有目標似的,直奔三樓,在三樓食品區轉了一段時間都遲遲沒有下手,十分鐘後和左翼擦肩,丟下了炸彈。
畫面在爆破的瞬間被燻暫停住。
如果只是普通的恐怖分子,想要的目的只是盡可能制造最大恐慌,智商正常的話都會選擇人多的一樓。
燻不動聲色地皺起眉,修長的手指敲打著鍵盤。
所以說,對方的目標其實是左翼麼?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注意到追蹤器上的危險金屬警報信號的話,以那種極近的距離,左翼免不了會和那男孩一塊被炸死。
想到這里燻的眼神愈發冰冷起來。
他十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擊,屏幕被無數小格子畫面切割的凌亂,越來越細密,那是超級市場附近所有路口的監控畫面。
他在找那個男人。
找出來,然後殺了他!
右下角浮現郵件提示,燻點開郵件內容,是一張類似履歷似的資料,發件人是唐威。
看來他在自己開車回來的這段時間已經把什麼都調查好了。
張輝,二十九歲,無業游民,年少時曾經因為吸毒和故意傷害罪入獄,經常出入迷宮街那種地方,流連毒品。這種社會上的渣滓,跟現在的自己有牽扯還說得過去,怎麼可能會和十五歲時的自己有關系。
燻以前可沒經歷過這種事,他的出現已經開始改變左翼的生活了。至少過去他住院的這兩個月時間,放到平安無事的現在發生什麼他都無法預知。
鎖定張輝的住所後,放大監控畫面,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蹲在路邊抽煙。
用這樣拙劣的方法犯案,真虧得他有勇氣繼續站在大街上瞎晃。
不過一時半會,警方也找不到他。燻盯著畫面里悠然自得的男人,輕蔑地勾起了唇角。
「燻。」左翼擦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
燻關了電腦,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好點了嗎?」
「好多了。」左翼臉色仍舊有點蒼白,精神倒是的確緩和不少,他隨手打開電視,已經有新聞在播報剛才那個事件了。
只是匆匆掠過,一個可憐男孩的遭遇,結束于主播的一句「嫌犯在逃」中。
這種事每天都在上演,不管是意外還是謀殺,在這個國家永遠不會停止,可是當事件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左翼才能從那種血淋淋中體會到人命隕落的驚悸。
「餓嗎?」燻說。
左翼在拆一盒巧克力味的涂層餅干,搖了搖頭︰「吃不下,我看會電視。」
燻應了一聲,起身道︰「我去洗澡。」
左翼眨眨眼楮,仰頭看他,「你怎麼洗?傷口不能沾水的。」
「沒關系。」燻一副無所謂的口氣,「洗完再處理一下就行了。」
「這樣傷口很容易感染的。」左翼放下餅干,站起來跟他到浴室,「我幫你。」
第二十三幕•是殺手不是健美教練。
燻跨進浴缸,淺淺一池子熱水。
氤氳滿室的熱氣粘著在皮膚上,濕濕熱熱的。
臉上燒了一會後就過去了,以前經常跟王一林浩然他們一起洗澡,左翼一時也沒覺得有什麼可臉紅的。
「燻的身體……意外的挺縴瘦的呢。」左翼站在燻身後,拿著濕毛巾給他擦拭後背。
「縴瘦?你一定要用這個詞麼?」燻一頭黑線。
燻的身材修長,每一寸肌肉都分布得恰到好處,均勻而削薄,那種隱藏的爆發力可以讓他徒手捏碎人的骨骼。就光外表來看,要月復肌有月復肌,要身高有身高,究竟哪一點讓他和縴瘦這種詞沾上邊啊。
「啊不是,」左翼連忙說,「我的意思是,嗯——我原本以為殺手都是那種肌肉都要從衣服里炸出來一樣的筋肉人,一看就讓人覺得很有威脅性。」
「——…」燻默默無語的撩起一捧水潑在自己胸膛前,「你說的那是健美教練吧,不過除去禁宮的殺手,像外面那些賞金殺手也有很多是注重肌肉的鍛煉。但是在技巧面前,力量永遠都顯得笨拙無用。而且有些任務是需要隱藏自身的,像那種肌肉大叔往人眼前一站,就跟拿個喇叭到處說自己是可疑人物沒區別。」
左翼哈哈大笑,「也對,日本不是有種生物叫忍者麼,他們還會縮骨功,你會嗎?」
「一點點,因為有的任務需要喬裝成女人,所以特意去學過。」燻說,「不過和那些從小用兩根手指把自己吊在房頂上訓練的忍者沒可比性,降低自己身高倒是沒問題。」
「噗——!」左翼這回是捧月復大笑,「你還扮女人?!哈哈哈哈哈哈!」
燻笑道︰「在白旗班所接到的任務跟網站是不同的,要接近那些政界要員甚至是軍部的軍官,就要從無數方面下手,不是說守個地方架著把狙擊槍瞄準人家就行的。」
是哦,殺手的世界,自己完全不了解。左翼懵懂地點點頭,安靜了一會,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震天響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扮女人!你居然扮女人!」完全想象不到燻扮女人會是什麼樣子啊!
「……」
隨便清洗一下後左翼又仔細給燻換了繃帶。
「我還以為你身上會有很多疤痕之類的。」左翼說,而且燻的皮膚也很白,是那種類似病態的蒼白色,明顯是很久沒有接觸陽光造成的。
「剛開始會頻繁受傷,近幾年幾乎沒有受過傷了。」燻轉身指了指背後一道並不明顯的傷痕說,「這里是進入白旗班後唯一一次重傷,替特赫擋了一刀。」
左翼唇角抽了抽,「現在很後悔當時那麼沖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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