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三猴子,真叫人頭疼。果然李興家瞬間黑臉︰「三猴子,你不幫你外祖家插秧卻幫我們家,莊子里的人可能不會說你,但不定會怎麼我們家呢。」
侯三道︰「英妹妹是我的先生,人常說,師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勞,我代替英妹妹干活天經地義,誰敢多嘴我罵誰。」
李大椽板著臉道︰「侯家小子,我看你那天經地義首先得用到你外祖父母身上,你沒看他們二老彎腰駝背地還在田間從早忙到晚,你不幫幫他們你良心上過得去。」
「那是他們自……」「我看我幾天沒給你布置任務你顯得難受是吧,《千字文》咱們上次講到‘用軍最精’那里,你從頭背起都背得下了嗎?」姚舜英見勢不妙趕緊出言打斷三猴子的謬論。
侯三臉色一紅,支吾道︰「我就能背到‘同氣連枝’那里,後頭的背不太下。」姚舜英毫不留情地斥道︰「不就那麼點字,你看你那麼幾天了都背不下,虧得你還好意思到處閑逛。」
侯三最怕姚舜英在讀書識字上頭對自己失望,趕緊道︰「好好好,我立馬回去背書,英妹妹別生氣。」姚舜英道︰「還有幾天我才能教你,你干脆把《千字文》後面的都工工整整地抄一遍吧。」
侯三哪敢說半個不字,只好邊點頭邊出了李家院子。快出院門時回頭剜了田青林一眼,只是田青林目光正釘在姚舜英身上,神色若有所思,根本沒發覺。
因為李家的田還沒完全插好秧,田青林這幾日便歇在李家不回去。吃過晚飯大人們在堂屋里閑話,姚舜英負責喂雞,蓉娘負責喂豬。李興本將滿滿一桶豬食提到豬圈前,蓉娘負責將豬食一瓢一瓢地倒進石雕的豬槽里去。
家里的這兩頭頭豬大概七八十斤的樣子,一頭準備九月間李興元成親時候殺來待客的,一頭則是準備著過年殺。兩頭豬都口丑(指挑食),你倒多了它們就嘴巴拱到下面光挑稠的硬的吃,然後槽里光剩下水。豬要這樣吃誰家還養得起豬,李氏為了避免這牲畜耍奸,告誡蓉娘每次只舀一瓢,讓豬有一種食物不多容不得自己挑嘴的錯覺。
往日蓉娘還有耐心一瓢一瓢地倒,總是要等豬把槽里的水都喝完再倒下一瓢。可今日她累了一天,腰腿都酸疼不已,只想著快點完成任務好洗澡睡下,不免就性子急了一點每次多舀了兩瓢,兩頭豬馬上就挑剔起來。先挖下面硬的剩糧豬草吃,然後只剩稀蕩蕩的水。
豬拱著長嘴巴在那里咕嘟咕嘟半天豬槽的水也不消,蓉娘看得心頭火起,順手抓起豬圈邊的長棍子照著豬身上啪啪各自就是幾棍子,打得那兩個畜生直叫喚。
正在不遠處喂雞的姚舜英听得心驚膽戰,蓉娘姐姐脾氣暴躁偏這笨豬不識趣,豬的叫聲這麼大,萬一讓祖母听到跑過來看到蓉娘打豬,肯定要罵人。于是趕緊將手中的秕谷都撒出去,飛奔到豬圈邊接替蓉娘。蓉娘在豬身上又分別抽了一棍子才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
姚舜英看了看蓉娘的背影,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轉身看了看還剩下半槽水的豬槽,忍不住一陣頭疼。這畜生委實可惡,被揍也是活該。當下伸指點著兩頭豬罵道︰「趕緊給我把槽里的水喝光,不然不給你們倒了,哼,你們兩個就等著餓肚子吧。」
豬們似乎沒听到一般哼哼兩聲照舊咕嘟咕嘟拱著豬槽,水卻是不消一點點。姚舜英怒道︰「嘿,還跟我扛上了。那好,咱們就看看,看誰耗得過誰。」「撲哧」,近處有人笑出了聲。「誰,誰在那里。」
姚舜英張眼四顧,卻見田青林從茅廁那邊閃了出來。「田三哥,是你啊,嚇我一跳。」田青林笑道︰「英娘妹妹就顧著跟這豬慪氣,自然沒看見我了。」
感情他把自己方才罵豬的話都進去了,自己竟然跟豬置氣,難怪人家笑出了聲。姚舜英大?澹?轄舨緩靡饉嫉匭ψ漚饈停骸昂俸 ?猓?壹藝庵硤??耍?謐畛罅恕!?p>田青林點頭道︰「嗯,我知道。我家去年喂的豬也是這樣。我家妹子每次喂豬也跟蓉娘妹妹一樣,拿根棍子打得那豬直叫喚。英娘妹妹要是不耐煩就走吧,我來替你喂。」
「多謝田三哥,左右無事,我就跟這畜生耗著。一直不給它倒豬食,我不信它真的就一直不喝槽里的水。」姚舜英賭氣道。田青林忍俊不禁︰「哈,你要跟豬比耐性,那我在一旁看著,看你們誰贏。」
這家伙的眼神語氣都顯示出大人看幼稚小孩那種好玩好笑的味道,姚舜英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心里不禁憤憤然。但對方是客人又幾次三番地幫助自己,總不好跟人家生氣,心里卻想著一定要耗贏豬圈里的畜生挽回顏面。
不想豬圈里那兩位仁兄頗有個性,主人不給加食它們就一直不喝槽里的水,大有絕食抗爭的架勢。眼看著過了差不多一刻功夫了,槽里還是半槽水剩著。
旁邊田青林抱臂圍觀,好整以暇,姚舜英騎虎難下只好努力做出老神在在的樣子。其實心里頭火焰高漲,恨不能抓起蓉娘丟下的棍子對那臭豬「行家法」。可是田青林目光灼灼在一邊等著看笑話,她怎麼樣也得壓下心頭那股怒火。
兩頭豬咕嘟咕嘟半天見姚舜英沒反應,竟然鬧起了脾氣,伸出長嘴巴拱起豬槽來。姚舜英見狀心頭怒火更甚,可又不能發作,差點沒憋出內傷。縱容的結果是,豬槽被拱翻了。這下好了,槽內所有剩下的水都空了,雙方都不用耗了。
可倒扣的豬槽得翻過來,不然沒法兒喂豬了。姚舜英見豬槽一角搭在豬圈邊上,以為自己輕輕一掀就能翻過來,她忘記了這不是木槽是石槽,就憑她那小胳膊哪能辦到。她彎腰伸手進豬圈使勁去掀豬槽,結果豬槽沒動,她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一頭向里栽了進去。田青林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趕緊出手相助。
可能是事發倉促,他的手要死不死地正按在姚舜英的上,姚舜英躲過了跌進豬圈的厄運,卻是實在在地被人吃了女敕豆腐。啊啊,這是鬧哪樣啊,我今天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啊,姚舜英瞬間滿頭黑線。
抬頭欲瞪「耍流氓」的田某人,卻見那廝渾不在意地樣子。想了想,自己年紀小,人家比自己大五六歲,可能壓根就沒多想。汗,自己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對,我眼下是十二歲未滿的小蘿莉,被人按了下屁屁沒什麼大不了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哈哈哈。
阿q一通後心氣平和的姚舜英立刻擺出笑臉道︰「多謝田三哥,田三哥真是我的貴人,你看我每回遇險都能得到你的幫助。」
田青林已經彎腰去翻那豬槽了,頭都不回地道︰「英娘妹妹跟我客氣什麼,那有什麼好謝的,我不過剛好踫上順便出手罷了。好了,豬槽擺好了,倒豬食吧。」
家里喂豬的木瓢比較大,舀滿一瓢的話姚舜英單手拿不動,必須雙手才行。見她顫巍巍地捧著那拙笨的大瓢艱難地舉高越過豬圈門欄桿,田青林看得心驚膽戰又心生憐惜,一把抓住木瓢邊沿將之搶了過去,嘴里道︰「我替你喂,你在一邊歇著吧。」
姚舜英哪能答應,自然是一口回絕,再三請田青林回屋。田青林遲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找英娘妹妹,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他能有什麼事求自己,姚舜英探詢地看著對方。
田青林忸怩道︰「我見你們說識字,想著自己連名字都不會寫,就想著,想著請英娘妹妹教教我寫自己的名字。」
竟然是為這事,姚舜英先是意外接著又感動,莊戶人只是沒機會念書識字而已,但人家求學的心勁兒卻一點也不比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們差。她本來就「好為人師」,對方又滿心滿眼地誠懇求教,哪能不答應。
于是立馬就撿了根枝條在地上劃了起來。好在「田青林」這幾個字簡體繁體一個樣,筆畫少很好寫,田青林又很認真,幾下就記住了。雖然寫的歪歪扭扭的,但字形正確無誤。姚舜英又順便給他解釋了一番字的意思順勢表揚了他一番。
田青林很有自知之明,模著後腦勺笑道︰「這是因為我名字這幾個字好寫吧,我看人家辦喪事,那老道士寫冥包,那上頭的字有的好大一堆呢。要是那樣的字,我肯定半天都學不會。」
姚舜英呵呵笑道︰「這倒是實話,我的‘姚’字就比你的‘田’字難寫一點。‘舜’字更比你的‘青’字筆畫多。」
田青林眼楮一亮,懇求道︰「左右豬食還剩那麼多,一瓢一瓢地舀還要些時候,不如你將你的名字寫出來,我照著寫不就多識得幾個字了。」對于好學之人的要求姚舜英向來是來者不拒,當下不作他想刷刷幾下就寫出了自己的名字。田青林認真察看反復照寫,不一會兒又記住了,姚舜英照例夸獎了他一番。
田青林依然謙虛,說「姚舜英」三個字的筆畫也不多。姚舜英月兌口而出︰「本來就是,因為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簡體繁體都一個樣,自然好寫。」「簡體繁體,什麼意思?」「額,那個,就是字體,就是字的樣子。你只管會寫就是管這個做什麼。」姚舜英趕緊蒙混過去,好在田青林也不追問此事,而是讓姚舜英解釋一下她自己名字這三個字的意思。
當初姚光烈給兒子起名字是根據《詩經•鄭風•山有扶蘇》里面的句子來取的。給女兒起名字的時候是根據《詩經•鄭風•有女同車》里面的句子來取的。《有女同車》描寫一同乘車出行的女子的美貌和嫻雅的舉止,表達了男子內心的*慕和久久難忘的感情。這可是赤果果的*情詩,自己一個女孩兒怎麼跟田青林解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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