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讓一讓,怎麼停的車,都擋住路了!」前頭有人嬌聲喊道。「啊,對不住,我這就移開。」李興本的車子斜斜地停在路邊,其實也不算太擋路,但人家抗議了,他只能趕緊道歉移車。姚舜英朝說話的方向望去,才發現不遠的地方幾個丫頭簇擁著兩位小姐正朝這邊走來,姚舜英仔細一看,那個裹著灰鼠皮斗篷的小姐不就是吳國賢的薛表妹嗎?
因為人家才給自己介紹了一筆大生意,姚舜英趕緊笑吟吟地走上前招呼道︰「薛小姐好,沒想到在這里能踫上你。」薛表妹也有點吃驚︰「哦,姚姑娘,你怎麼在這里呢。」「托你的福,咱們鋪子不是承接了貴鎮段老爺家的一筆生意嘛,我們老板為了穩妥起見,特地讓我來看看段府的大致布局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見。你看,要不是你,我們鋪子就攬不上這生意,真該好生謝謝你才是。」「哪里,姚姑娘太客氣了,我只是順嘴推薦了一番,真正看上你們鋪子的還是段府的夫人太太們。這位就是段家的七小姐,你要謝便謝她吧。」薛表妹邊說邊指著身邊一位著白狐皮斗篷的高個兒女子笑道。
段家的七小姐,應該就是那兩個丫頭嘴里的七姑娘了,姚舜英趕緊睜大眼楮仔細打量她起來。但見對方身材微豐,眉眼還算清秀,膚色也很白皙,只是鼻梁上有淡淡的幾粒小雀斑。雖然薛姑娘那樣說了,但段小姐的目光只是快速瞥了一眼姚舜英,淡淡一笑算是招呼,嘴里不說一個字,因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邊的田青林身上了。姚舜英有心觀察,特地偷偷去瞧田青林的反應,卻見那廝看都沒看這邊一眼。只管和自家三叔三哥說話。
段姑娘的表現稍嫌無禮,薛小姐似乎為了打破尷尬,接著說道︰「林記近段日子有新圖樣的繡件嗎?過三個月便是祖母的壽辰,我想給她老人家繡個抹額。往年繡的無非是些福壽之類的,今年我想繡個不一樣的新鮮的花樣,便想參照一下林記的繡樣。」
姚舜英笑道︰「據我所知,半個月後將有新的抹額手帕出來,你要是想要我讓老板別擺出來單留給你。左右半個月後我們還要來貴鎮給段府送貨,到時候順便帶給你你看行嗎?」「好好,那便麻煩姚姑娘了。要不。我眼下便將銀子提前付給你?」姚舜英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你到時候再付銀子。我還要跟老板說讓她按成本價給你,以此答謝你替我們介紹生意。」薛表妹忙道︰「不用不用。左右我也不缺那點銀子,呃,那個,我五表姐近段時日還愛去你們鋪子嗎?」
「趙姑娘啊,她近段時日去得極少。」薛表妹一听這話。不由抿嘴一笑︰「九表哥去州府考試去了,她一個人還逛個什麼勁兒呀。」她們表姐妹之間爭風吃醋,姚舜英哪好插嘴,只好在一邊干笑。心里卻忍不住道︰你也別說趙姑娘,你自己還不是。吳國賢那廝一走,你便回自己家了。
「哎。鄉試八月便考好了,照說表哥應該早回來了。表哥此番高居桂榜之首,可是實實在在的解元公。給吳家掙足了面子。只是吳家的太爺很是高興,有心讓他在州府結交一些讀書人,便叫他在州府還呆一陣子,照這樣看來,九表哥要回家。怕得到過年才行。」
「哦,是這樣啊。」姚舜英順嘴附和。心里卻暗自高興,她巴不得吳國賢一直不回來才好呢。自從上回听了李興初的醉話之後,姚舜英再次見到吳國賢那是渾身不自在,越來越覺得這家伙在找盡一切借口接近自己。有心疏遠不搭理他,可是他每次都是借陪著兩位表妹買東西來找自己,然後人家又沒跟自己當面表白,自己怎麼能甩臉子給人家。幸好幸好,秋闈到了,這家伙和侯三一道去了南坪州府。
據侯家的小廝說,侯三那廝居然也中了舉人。雖然他的名次靠後,姚舜英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侯三的那點底子沒有誰比姚舜英更清楚,只怕是他那位禮部侍郎的祖父打了招呼吧,你看這科考不就歸禮部管嘛。不過也有可能真的是那古先生教導有方,然後侯三臨場超常發揮。
原本侯三一待發榜,便迫不及待地嚷著回啟汶,一心想在第一時間和姚舜英分享考中的喜悅。老侯一听就急了,為了阻止自家小主子和姚舜英再次接觸,便和古先生商量,借口結交其他舉子提高學業水平增長見識非要讓侯三在南坪州府再呆幾個月。雖然侯三的祖父知道自家孫子底子薄,不打算讓他參加明年的春闈,但三年之後是肯定要參加的。三年時間其實很短,所以他們要侯三這時候著手準備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樣,侯三也被成功地留在了南坪州府。
她們兩個在這里說話,那邊李興本也將馬車趕到了一邊,邊和李大椽田青林說話邊等姚舜英,田青林也掏出工錢托李興本稍回家去。這邊姚舜英和薛表妹終于說好了,姚舜英趕緊走過去跟三叔和田青林告別。大家又扯了一通閑話,兄妹倆準備動身趕回。
「三郎,鎮子西南邊那里有一段路很爛,你趕車慢點,仔細顛著你妹妹。」李大椽不放心地叮囑道。「是啊,英娘妹妹你可要坐好喲,可別一不留神跌下車去。」姚舜英佯嗔道︰「田三哥你會不會說話啊,咒我呢?」田青林瞪眼︰「這妮子,我一片好心你當驢肝肺呢。」李大椽趕緊道︰「這孩子,你田三哥這是關心你呢。」姚舜英嘻嘻笑道︰「知道,我這不是開玩笑嘛。走了三叔田三哥,你們也該上工了吧。」
他們幾個說話的時候,段家的那位何媽媽也帶著人趕了過來,本來見自家姑娘不在園子工地上還松了一口氣,但抬眼一看,不遠的地方有個高高大大的長得極為好看的後生,然後見自家姑娘的眼風時不時瞟一眼人家,心里便生出惱意。
心里不斷咒罵︰太太還真是命苦,怎麼養出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追男人都追到大路上來了。這要是傳出去,不得丟臉丟到天邊去了。都怪老夫人,當初便不該舍出銀子接回七姑娘,這樣不安分的讓她守一輩子寡好了!要不是老夫人寵著,七姑娘一個嫁出去死了男人再回娘家的人能過得那麼逍遙?
何媽媽終歸是下人,當著那麼多人不好發作,只能咬緊牙關,強笑著湊過去道︰「七姑娘怎麼來這里了,你不是說要給老夫人親手熬山藥紅棗粥吃嗎?」段七姑娘還沒開口,一旁的薛表妹趕緊笑著解釋道︰「何媽媽,是我想著大家成日在家中悶著閑得慌,便邀請段七姐姐出來走走。卻不知道段姐姐要給府上的老夫人熬粥,哎呀真是罪過大了。」
「原來是薛小姐邀請我們七姑娘出門,薛小姐太客氣了,給老夫人熬粥,改日也可以,不打緊的。其實今日我們老夫人和太太去了貴府,貴府八成是要留飯的。就算我們姑娘親手熬了,恐怕我們老夫人也沒空喝。」何媽媽听說是薛表妹相邀自家姑娘才出門,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至少今日之事老夫人和大太太那里自己可以交代過去了。
這樣想著,忍不住感激地沖薛表妹笑道︰「你看我們姑娘才回來也沒幾個熟人,還望薛小姐莫嫌我們姑娘愚笨,日後多多與我們姑娘走動走動。」薛表妹道︰「何媽媽太客氣,段姐姐是從京里來的,見識比我們這些鄉下土包子不知強到哪里去了。我能和段姐姐交往,那是我的榮幸。」
何媽媽做疑惑狀道︰「兩位姑娘既然是四處走動,怎麼又在這路上不走了呢?」「這不是踫上了姚姑娘了嘛,我便跟她說了幾句話。」何媽媽看了看那邊的姚舜英,點頭道︰「薛小姐與姚姑娘既是熟人,見著了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只是不知道姚姑娘在那邊做什麼。」「哦,那邊那兩人應該是姚姑娘的熟人之類的,可能要捎帶什麼東西吧。」
何媽媽沉吟道︰「姚姑娘的熟人嗎?呃,你看這路邊風大,雖然兩位姑娘都裹著厚厚的斗篷帶著手爐,到底還是容易著涼,是不是該回去了。」薛表妹點頭道︰「可不就是,這腳還真感覺有點涼了。段姐姐,咱們回去吧。」
段七姑娘瞟了一眼田青林,不情願地道︰「急什麼,咱們再走走。」何媽媽暗自咬牙,強笑道︰「我的姑娘,你忘記去年著了涼,拖了將近一個月才好嗎?這里可不比京城,真害了重病,可沒太醫來給你開方子。」
半月之後,姚舜英和李興本依約來送貨。因為有些地方要指點段家的下人如何掛弄擺放,所以雪娘姐姐也一起來了。結果弄好之後那位段家的七姑娘說自己回老家之後還未做過新衣裳,她覺得姚舜英眼光獨到,想通過姚舜英的參考在林記買布做新衣,為此單獨將姚舜英雪娘叫進自己的房間。
段七姑娘的閨房布置得美輪美奐,姚舜英和雪娘生怕弄壞了人家的什麼東西賠不起,不由都有點小心翼翼。姚舜英還好,雪娘可是拘謹得話都不敢亂說。段七姑娘似乎很和氣,不住口地招呼丫頭倒茶拿點心。然後借口雪娘太拘謹,肯定不願意房中人多,將丫頭們都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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