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扛去還了吧,借太久了終究不好。」田青林起身欲走。周氏嗔怪道︰「這孩子,走了那麼久的路先歇歇氣再做事,不急在這一時。」「娘我不累。英娘妹妹你歇著烤烤火,跟娘和嫂子說說話,我還完桌子立馬回來。」「喲,這剛成親的就是不一樣。怎麼三弟,難不成還怕我們欺負了新娘子不成?」焦氏笑著打趣。
張氏也笑道︰「這都成親了,三弟還一口一個‘英娘妹妹’的,難不成往後你們兩個‘田三哥’‘英娘妹妹’地叫一輩子?」姚舜英紅臉低頭,這個田青林,瞧你說的什麼話!田青林模了模頭︰「呵呵,這叫慣了猛然間還改不了口,娘我去了。」田青林走了出去。周氏見姚舜英被說得低著頭,忍不住說焦氏張氏︰「他們才剛成親英娘又臉皮薄,你們兩個偏要這般打趣她,瞧把她羞臊地。」
焦氏笑道︰「哎呀,這小的就是受寵些。二弟妹,咱們呀算是人老珠黃。」周氏笑罵道︰「籮筐大的字不認得一個,偏學人家搬弄文詞兒,你知道人老珠黃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不。我是你婆婆你在我跟前說什麼人老珠黃,叫人家有學問的听到了不得笑掉大牙。我只是不許你們欺負新人,你跟我扯什麼人老珠黃!」焦氏看向姚舜英促狹道︰「三弟妹可是一肚子學問,我得好好看看她有沒有笑掉大牙。」張氏也夸張地看著姚舜英,姚舜英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焦氏笑道︰「哎呀,總算把三弟妹逗笑了,不然嫂子們的罪過大了。娘您這下不能說我們欺負新人了吧。」
坐在張氏左手邊的田連江因為好奇,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姚舜英看,那邊焦氏的一對兒女也一樣。張氏不由抿嘴笑道︰「哎呀,這三歲小兒都知道誰長得好看,你看這三個孩子看著她三嬸都不錯眼珠子了。」張氏打量著姚舜英的衣裳,忍不住伸手模了模︰「三弟妹這衣裳是自己做的還是縣城里頭成衣鋪子里頭買的。」姚舜英說是自己做的。張氏道︰「哎呀,瞧這包的邊這布還有這線的搭配。多別致。這個弄起來很麻煩吧。」姚舜英道︰「只要有布,弄起來容易。三嫂若是有布我眼下便可以教你。」
張氏眼楮一亮,拍手道︰「說起來我還真有一段尺頭一直放著,還是去年我娘買給我的,只是沒這包邊的布。」姚舜英問起張氏那尺頭的顏色圖案,听完沉吟道︰「這樣的顏色比較深的得配稍稍亮一點的邊才好看,最好是丁香色的。」張氏拍手道︰「我家小妹過年時候新作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裳,我看到她那里剩了些布料,用來包邊應該足夠了。嗯,沒多久我祖父的生辰到了。我去祝壽正好問她要來。」「好,二嫂拿來了我便教你做。」「那到時候便勞煩弟妹了。」「一家人不必客氣。」
一旁的焦氏听到張氏的話。心里真不是滋味。張氏娘家雖然趕不上李家,但人家比田家要強些,比自己娘家更是強了許多。張氏的娘幾乎每年都會給女兒外甥置辦衣裳,人家娘家嫂子好像也沒說什麼。可自己的爹娘太過老實木訥,兄嫂又懶惰奸猾,娘家人只會來自己夫家伸手討要,從來就不會給自己和兒女們半文一毫的。
姚舜英對焦氏道︰「其實只要你布料多。搭配法子就多,那衣裳的式樣自然便多起來了。」焦氏道︰「听說弟妹在縣城布莊繡坊呆過,一定見過見許多……」女人們最感興趣的無非衣裳首飾,連本來不想搭理姚舜英的田青苗都忍不住支起耳朵听,最後干脆加入進去,三個人一起討論起來。焦氏見三人說笑高興的樣子,不由心頭大為不爽。這個張氏平日和自己說話陰陽怪氣地,可是姚氏一來就搶著討好她,她想做什麼。想聯合姚氏孤立自己一個?更可惡的是小姑子,明明一副極為討厭姚氏的樣子,沒想到轉眼間便與她親近起來。這個姚氏真是可惡,憑什麼大家都喜歡她!
看著姚舜英亮麗光鮮的新衣裳,再看看地上孩子們換下的泥水衣衫,焦氏不由心頭一動。驚叫道︰「哎呀,瞧我這腦子,就顧著看三弟三弟妹這一對金童玉女了,竟然忘記地上孩子們換下的髒衣衫了。我們連海可就只有兩身兒換洗衣裳,不趕緊洗了晾干,萬一身上穿這一身都髒了,可就沒換的了。二弟妹手上這鞋子再加一把勁便做好了,還是我去洗了吧。」她邊說邊作勢起身。
周氏擺手道︰「你挺個大肚子去洗什麼,還是我去。」張氏道︰「這水模著還冷,娘就別去了,還是我去,這鞋子今日做不好明日再做便是。」姚舜英趕緊道︰「我去吧,左右我沒事做。」周氏急道︰「你可不能去,你還是新娘子呢。人家看到你才過門便被差遣出去做事,不得笑話我這個婆婆苛待兒媳婦。」張氏也道︰「弟妹從來沒來過咱們村,連去溪邊的路怎麼走都不知道。可別出了門找不到回家的路,害得三弟還得去尋你一趟。」
焦氏抿嘴一笑,然後對周氏道︰「可不就是,娘還記得我當初和大郎回門從娘家回來,你讓我去洗菜,結果我因為不熟悉溪邊地形,一腳踩偏掉進水里的事嗎?」周氏眉頭一皺卻不接話,繼續對姚舜英說道︰「這跟著就要做晚飯了,你還是在家幫著你大嫂做晚飯,我正巧要去菜園子一趟,順便將這些衣裳帶去洗了。」姚舜英堅持道︰「還是我去。我雖然不熟悉路,可嘴巴便是路。田家灣就這麼大,我還能真的丟了不成。」
張氏將手中的鞋子往針線籃子里一放,起身去拿那些小孩兒衣裳︰「弟妹可是新人,你看你干干淨淨的哪能叫你沾這些猴崽子的髒衣物。還是咱們這些當娘的自己去洗吧。」姚舜英也起身去搶地上的衣裳,嘴里道︰「二嫂你太客氣了,我在娘家,佷子佷女們的尿片屎片哪樣沒洗過,難道還怕這些衣裳不成。」田阿福站在門口不解道︰「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啊,爹回來了。」「爹,您老人家回來了。」姚舜英和張氏一起抬頭喊道。周氏問道︰「老頭子,你方才去哪了,你原先不是回家了嗎?」
田阿福也不回答老伴,只管問兩個兒媳婦搶衣裳做什麼。待听完事情始末,田阿福淡淡瞥了一眼一直在一旁一副不干己事的女兒,沉聲道︰「你們誰都不準去,讓苗娘去!」苗娘吃了一驚︰「我,憑什麼是我去?」田阿福木著臉︰「憑什麼,就憑你是孩子們的姑姑!趕緊去,不要讓我說第二遍!」苗娘臉色漲得通紅,可是又不敢出言頂撞,只好望向周氏,小聲嘀咕道︰「明明二嫂三嫂都說要去了,再說人家正在做鞋呢。」
周氏不滿地看著丈夫,死老頭子,就算你要教育女兒,也不該當著新媳婦的面,這樣你讓女兒的臉面往哪擱。田阿福如何不明白妻子的心思,當即狠狠一眼瞪過去,意思是你這婆娘又忘記該如何教養女兒了。周氏怕他當場發作,趕緊避開他的眼光不敢再看。焦氏起身對公爹道︰「那個,還是我去洗。連海他們幾個的衣裳髒得都看不到布眼了,小姑自來愛干淨,哪能叫她洗。」田阿福冷哼道︰「她愛干淨!你們妯娌三個嫁到咱家之前,家里頭都有佷子佷女吧,你們有誰沒給佷子佷女洗過屎片尿片?憑什麼苗娘就不能給佷子佷女洗衣衫!」周氏見勢不妙,趕緊去推女兒。田青苗無法,只好咬緊嘴唇撿起地上的泥水衣衫走了出去。
周氏到底不放心女兒,借口要去菜園子一趟趕去了溪邊。周氏本來是要焦氏指點姚舜英做晚飯的,不過焦氏似乎精力不濟,到做晚飯時候說頭有點犯暈,姚舜英趕緊讓她回房歇息。然後自己稍稍問了一下張氏家里一般做多少分量的飯菜以及公婆的口味愛好便動手生火做飯。田青林本來想來幫忙,也被她趕到院子里劈柴去了。她手腳本就麻利,加上在李家經常做一大家子的飯鍛煉出來了,田家這幾口子人的一頓飯對她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周氏因為想背著人教育女兒,所以將田青苗喊到了菜園子,母女兩個說了好一通話才回來,田家下地干活的三兄弟也與她們前後腳回了家,本來嚷著頭暈的焦氏听到婆婆和丈夫他們的聲音趕緊爬了起來。張氏大聲道︰「大嫂在要做晚飯那時節不是說頭暈嗎?怎麼躺了這麼一會子又起來了?」焦氏捂著頭申吟道︰「我這不是听到娘和大郎他們回來了嗎?想著他們累了一整日,這回家若是沒能立馬吃上飯得有多難受,這不強撐著起來幫忙。」
張氏大笑道︰「大嫂你就別擔心了。弟妹能干得很,人家沒有你幫忙,自己一個人幾下子便做好了飯菜。要我說,人家一個人比你和娘兩個人做起來還快!」姚舜英听到張氏夸獎自己,不好意思地道︰「我哪里有二嫂說的那麼能干,二嫂你可不能夸大事實啊。」周氏听說大兒媳不舒服,趕緊過來探問︰「老大家的,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緊啊?」焦氏沖婆婆強笑道︰「沒什麼要緊,不過一絲頭暈,躺了一會子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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