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那人只猛地站起來,一把扯開屋簾,「誰干的!」
外屋那些人都膽怯地不敢和他對視,除了房間角落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有點年紀的男人,他看著面前空蕩蕩本該擺酒杯的位置一臉尷尬,在他旁邊,有個大男孩冷笑地望著正在咆哮的那人。
「是你?」那人馬上注意到林季新,不由得火往上沖,正要上前給點顏色他看看,腳才邁開,就听身後有人厲喝。
「干什麼?你要干什麼?」卻是王副廠長疾言厲色地發作了。
那人扭過頭不解地看著憤怒得青筋都綻出來,渀佛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王副廠長,瞧巴了兩下眼,又是疑惑又是委屈,不知道王副廠長是哪根筋搭錯了。
桌上的人也都是一臉迷茫。
看這人老實停下動作,王副廠長這才堆起一臉笑容,向林季新道︰「這位同學,你沒事吧。」
這下子,心思活絡一點的人都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看著一臉討好的王副廠長,林季新略一回憶,以他的記憶力,立即從腦海深處翻出了見面的場景。
時間是市委書記嚴達豐請客的那晚,為了表示救命之恩,嚴達豐和妻子方曉梅兩人親自到門口迎接他,王副廠長這只小蝦米當時縮頭縮腦地站在大廳的走道上邊上,一臉驚疑地目睹了這個場面。
既然能扯到嚴達豐的虎皮,林季新立即修改了之前的打算,不再想著大動干戈,而是一臉倨傲地望了眼王副廠長︰「你認識我?」
他越是高傲,王副廠長越是肯定心中判斷,嘴里越發的低聲下氣︰「有幸見過您一面。」
林季新點點頭,不再看他,轉向梅月茹,問︰「你還好吧。」
從沒酒喝酒的梅月茹喝得反胃惡心,她忍住了,面對的風言風語的屈辱,她也忍住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林季新這麼平平常常一句話,卻讓她的眼淚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
看著梨花帶雨的梅月茹,林季新突然覺得他有點過了。
別人听不到屋內的動靜,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心中怨氣還沒全消,懶得管梅月茹這點事,只是到最後實在听不下去了,才憤然出手,現在想想,他實在是小氣了一點,不就是芝麻大的一點小事,至于眼睜睜看梅月茹受這麼大屈辱。
听到梅月茹低聲啜泣,王副廠長如坐針氈,突然抬起手來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他倒是當機立斷,也舍得下面子,難怪廠里走馬觀花換了幾撥人,卻只有他能穩坐副廠長的位置。
一片詫異的目光中,臉頰高高腫起的王副廠長起身向梅月茹鞠躬︰「小梅佷女,剛才是我糊涂,還請你看在伯伯往日對你家的照顧的份上,原諒我一時糊涂。」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只是猜測,等到王副廠長這結結實實的一耳光扇在他自己臉上後,在場的大多人都有了肯定的答案,看向林季新的目光,除了敬畏,更多的是還是驚恐——連在場身份最高的王副廠長都像孫子一樣陪罪,他們這些小魚小蝦,那不更是死得透了。
梅月茹現在還在感傷呢,見王副廠長突然這樣,不知怎麼辦,只能連忙擦了下眼淚,站起來︰「王廠長,您這是……」
見她這個樣子,王副廠長也是人精,立即轉向老梅︰「老梅啊,剛才是老哥我對不起你,還請你不要往心里去,老哥我給你賠罪了。」
老梅也是反應遲鈍的那類,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只是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王副廠長接著道︰「剛才我不該亂開玩笑,弟妹醫藥費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就當老哥我的一點歉意。」
「那真是……真是太感謝了。」老梅激動得舌頭打結,其他的不明白,但能幫老婆報銷醫藥費這事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王副廠長又轉向梅月茹︰「小梅,你看……」
看到林季新的第一時間,王副廠長就反應過來,老梅提到的「送表的同學」是誰,也明白了,能不能得到林季新原諒,主要還是看梅月茹的態度。
能穩坐學校第一的寶座,梅月茹當然是比普通人要聰明,這時的她或者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但她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在林季新出現之後發生的。
深深看了眼林季新,她轉向王副廠長︰「謝謝王廠長。」
王副廠長放松一些,忙笑道︰「我和你爸是老交情,叫我王伯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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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王伯伯!」
「好,好……」王副廠邊「欣慰地大笑」邊悄悄看林季新的臉色,見他沒什麼表示,這才把心又放下了一些。
老梅這時終于醒悟了一些,向梅月茹道︰「讓你同學進來坐吧。」
從剛才開始就臉色鐵青地坐在位子上的宋志這時終于按捺不住,王副廠長的舉動意味著什麼他不是不知道,但作為一個年青人,尤其是一個橫行霸道慣了的「二代」,被這樣赤-luo-luo地打臉,他實在無法忍受,不過他理智還在,只敢霍然起身,一臉綴綴地奪門而出。
老梅尷尬了,又有些害怕,忙沖宋志叫︰「宋科長……」
話才出口,王副廠長悄悄在身後拉了他一把︰「讓他去。」
走了更好,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再說了,王副廠長也怕宋志在這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來。
王副廠長這一阻,宋志就走得沒了影,原本那些給他幫腔的朋友這時猶豫著互相看了看,還是沒人一個敢跟上去。
等宋志摔門而去,老梅又看向林季新︰「這位同學……」
林季新站了起來,禮貌地沖老梅說︰「叔叔,我吃飽了。」
事情已經解決了,坐下去也沒意思,他起身離席︰「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走了兩步,他突然回頭,沖背後正抬著手,猶豫著要不要攔他的老梅說︰「表是真的,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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