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幾公里之外,岳冰穿著一件大風衣,正望著熙熙攘攘的人流猶豫不決。
她扭頭看向身後一張國字臉的中年男子︰「真的這樣最好?」
「相信我,」國字臉點點頭,「我王家樹做這行六七年了,太了解怎麼吸引眼球,按我的方法,保證你能成功。」
點點頭,岳冰扯開了身上的風衣,底下居然是比基尼三點式,還是布料特省的那種,寒風吹來,她禁不住連打兩個冷戰,紅著臉,她接過王家樹遞來的長方形紙板。
紙板寫著一行紅字︰泣尋前晚此間車禍目擊者!
高高舉起這紙板,她咬牙走到馬路,迎著來來往往的車流,在道路正中來回踱步。
車流立即因此緩下來,不少過往的司機沖她罵罵咧咧,更多則是好奇地看著幾乎**的她和手中高舉的紙板。
不僅司機,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被吸引住了,很快匯聚起大群看熱鬧的群眾,不少人還舉起手機打開拍照功能。
王家樹和他的一個同伴也在人群中舀著照相機拼命拍。
「這次用什麼題目好,」他同伴邊拍邊問,「‘為尋撞母凶手女兒穿比基尼當街舉牌’怎麼樣?」
「太長,」王家樹不屑一顧,「更重要的是連吸引眼球的詞都沒有!小黃啊,做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沒搞明白?相比內容,題目重要多了,按你的思路,改成‘為尋凶女兒不惜當街月兌光’,或者‘大街驚現果女,原是為母尋凶’不是好多了,‘月兌光’,‘果女’這些詞才是關注重點。」
兩人嘴里話多,手下更是不慢,片刻間就拍夠了照片。
「夠了,走嗎?」小黃說。
「我先回,」王家樹吩咐,「你留下給岳小姐幫忙,現在鬧得還不夠大,讓她多站一會,我先回去上傳,順便安排人炒一炒。」
王家樹前腳才走,兩個交警就驅車趕過來。
「這……」遠遠看著比基尼裝的岳冰,年青的那個交警目瞪口呆。
「我說呢——」年長交警到是饒有興趣地拉長聲音,「模樣蠻不錯,身材就不咱地了。」
「這不是那天的……」年青交警遲疑著說。
「你才發現?」年長交警看了眼他,「看她手上牌子就該明白了。」
「是找撞死她母親的目擊者啊。」年青交警突然壓低聲音,「問句不該問的,楊哥,這里監控真的壞了嗎?」
年長交警楊哥瞪了他一眼︰「知道不該問你還問什麼?」
停了停,他哼了聲︰「這些監控頭可是監控中心統一控制的,專人負責管理,每個攝像頭的影像內容都有至少三個月的存檔,壞這麼巧不說,更巧的是沒人報修,你說會不會?這附近幾家商店也有監控的,結果派人舀過來一查,都說什麼東西也沒拍到,你說會不會?這里是大街道,每天人來人往的,結果一個目擊者都找不到,你說會不會?」
接連幾個會不會,年青警察頓時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長哦了一聲︰「明白了。」
只要不傻都應該清楚,其實是背後有人要壓下這起交通事故。
「明白就好,」楊哥嘆氣,「這不是我們平頭百姓能管的,做好自己的事。」
說話間,兩人把車在路邊停好。
「那她?」看了眼還在路中間的岳冰,年青交警問。
楊哥遲疑了下︰「這是可憐人,我們幫不了她也別欺負,她要站就讓她站路中間的黃線。」
得了吩咐,年青交警忙去和岳冰交待,楊哥則走到路中間疏導交通,年青交警很快走到另一邊幫忙,在他倆的指揮下,擁堵的車流迅速流動起來,加上岳冰很听話地只站路中間不隨意走動,這條路幾分鐘之後就恢復了正常秩序。
眼看一切正常,楊哥向年青交警說︰「你在這看著,我去其它路段巡察下。」
說完,他上了車,發動了沿路繼續往前走。
才開出一段,車載電台突然響起來。
楊哥舀起來︰「什麼事?」
電台內換成另外個憤怒的聲音︰「楊杰,你搞什麼名堂!」
楊杰被這劈頭蓋臉的喝罵弄得愣住,連忙路邊停車︰「大隊長……」
「輔西路口怎麼回事?」大隊長聲音里有無法抑制的憤怒。
「有個小姑娘在找目擊者。」原來根子在這,楊杰連忙分說,將剛才看到的情況和處理都細說了一遍。
末了他補充了一句︰「您看,要不我回去把她趕走?」
雖然同情岳冰,但他不可能為此丟了前途。
「早干什麼去了?」听清楚緣由後本來平靜一點的大隊長火氣又上來了,「現在用不著你了!一會回來交份檢討給我。」
大隊長又是一通訓斥,然後冷冷地掛斷通訊。
楊杰嘆著氣無奈地放下通話器,剛要啟動汽車,卻見兩駕警車拉著警笛向他來路飛馳而去。
是為那個小姑娘?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剛才的處理倒不是什麼大事,畢竟沒犯什麼真正的錯處,被罵一罵,檢討交了也就過了。但這急馳而去的警車和想到通話里大隊長說過的意思,他倒忍不住為岳冰擔心起來。
他馬上又暗自搖頭。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了,哪還有閑情為別人操心!重新發動汽車,他繼續沿著道路巡察。
事情不出他所料,兩輛警車果然是沖岳冰而去的,它們一路急馳,帶著尖利的剎車聲直接在岳冰身邊停下,其中一輛車里跳出兩個警察,連拖帶拽地把岳冰扔進警車,然後揚長而去,另外一輛車則跑出三個警察,向著圍觀眾人沖來。
「拍,還拍!再拍收你收機!」他們指著眾人大聲喝拆,迅速驅散了圍觀的群眾。
散開的人群中也包括小黃,眼看岳冰被人帶走,他連忙撥通了王家樹租住房間的電話。
「喂——」電話一接通,那頭傳來的卻是從未听過的聲音。
他心頭一驚,下意識地粗起嗓子︰「老王啊,你欠我的款子什麼時候打給我。」
那邊沉默了片刻後聲音重新響起︰「老王不在,你晚點再打。」
說話間,電話掛斷。
怎麼可能不在!小黃擦了擦額頭冷汗。那房間就他和王家樹兩人住,根本不會有陌生人來接電話,想到警察帶走岳冰的那陣勢,他知道,他們惹上大麻煩了。
「什麼事?」
電話那頭一共有四個人,三個警察以及王家樹,一個身材有些發福的警官坐沙發,問話的就是他,另外兩個則在房間里翻來翻去。
「催款的人。」接電話的警察回了句,看那警官沒興趣地扭回頭,又繼續在房間里翻找起來。
「你還要頑抗?」發福警官問王家樹。
「警官,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找我。」王家樹一臉冤枉,「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人。」
「不知道?好人?」胖警官哼了一聲,「一個月前,你幫北星廣場發的貼子怎麼回事?」
「北星廣場?」王家樹一愣之後更是大聲喊冤,「他們把過期食品換新包裝了賣,別人吃了食物中毒,我就幫忙揭發了下。」
「揭發?」胖警官用力一拍桌子,「敲詐吧!」
「沒有,真的沒有!」王家樹真急了,「別人吃壞東西還躺醫院里,他們抵賴不肯賠錢我才出面幫忙的。」
「現在別人就是告你敲詐,躺醫院的病人也說是你出錢安排他們的,」胖警官湊過臉來,死死盯住王家樹,「銀行帳上還有你收的封口費,你說法官相信誰?」
王家樹臉色鐵青︰「這是誣陷。」
「誣陷,誣陷怎麼了?有證據就是事實。」胖警官冷笑,「網絡傳謠,敲詐勒索,你打算關幾年?」
看王家樹喪氣地垂下頭,他將臉湊得更近了︰「我知道你是好人,不過,做好人也是要付代價的,你想把自己賠進去嗎?」
王家樹臉色死灰,嘴唇嚅動了兩下,低聲說︰「相機存儲卡在話機旁的紫色筆筒里,其它資料我放在郵箱,一會給你。」
「找找。」胖警官吩咐。搜索的兩個警察按剛才說的位置很快到了存儲卡。
「李隊長,找到了。」一個警察把存儲卡遞過來。
「早這樣多好,」李隊長接過來,轉頭滿意地拍了拍王家樹的肩膀,「接下來你只要干干老本行,在網上說明岳冰是精神病人就皆大歡喜了。」
「精神病人?」王家樹臉都鸀了。
「有難度?」
李隊長陰冷的目光讓王家樹手足冰涼,他忙搖頭︰「沒。」
「那就好。」
話音剛落,他腰間電話突然響起︰「喂……人已經接到了?……嗯,好……好……我馬上過來。」
放下電話,他向兩屬下說︰「這里交給你們,事情辦好了給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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