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一直在跑,樹木從艾拉身邊倒退著消失,她似乎已經聞到身上散發著汗水被蒸發後的臭味,她分辯不出此時身在那里,感覺上應該是在森林里,在伊斯夏爾肯能有這麼多參天大樹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吐納普蕾湖往南不遠處的這片茂密的森林了。此時的艾拉覺得自己已經快精疲力竭了,可是卻怎麼也停不下腳步,就這樣朝著前邊跑去,直到前方出現了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河,擋住了她去路。
「安圖仁三岔路口」艾拉心里不由一驚,她睜大眼楮看著河對岸,灰色的天,黃色的地,貧瘠的看不到一棵成活的樹木,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灰塵味道,沒錯!這的的確確是安圖仁三岔路口沒錯。艾拉雙手緊張的揪緊了衣角,她努力回憶著一路奔跑過的場景,要從吐納普蕾湖到達安圖仁三岔路口必須要穿過整個森林,而要穿過森林就一定會經過算命女乃女乃的小木屋,可是艾拉清楚的記得自己一路跑來都沒有看到算命女乃女乃的小木屋!那自己怎麼會一下子就到了這條把河岸兩端分隔成兩個不同世界的「分界線」了呢?
艾拉在河邊徘徊著、猶豫著,自己要不要淌過河水到對岸去?自從一年前,她和米埃爾……對了,米埃爾!
艾拉終于想起為自己為什麼要在森林里奔跑,她在追米埃爾,她是追著米埃爾才跑到這里來的。當艾拉想起這一點時,她的目光便不停的四處搜尋起來,「米埃爾。」她大聲叫喚,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慌張。「米埃爾。」她雙手攏在嘴邊,不停的旋轉著身子,以便能看清楚每一個角度。
「艾拉,艾拉救我呀!」聲音極微弱,但是又真真切切的刺激著艾拉的耳膜,眼楮鎖定在河對岸不遠處,那個光禿禿的小山包後,這次艾拉沒有任何猶豫,向著河對面沖了過去,河水飛濺而起,打濕了艾拉棗紅色的頭發和蒼白的臉龐。
「米埃爾。」當艾拉繞過剛才在河對面遮擋住自己視線的小山包時,她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小巧的身影,她背對自己站著,一動不動,只有風吹起的裙角在不停飛舞。
「米埃爾。你站在這干嘛?」艾拉有些顫抖的問。可對方並不回答也不轉身。四周極靜,靜的她都能听到自己心髒猛烈跳動的聲音,不安的感覺迅速蔓延開來。「不對,米埃爾沒有這樣做工精致、面料上好的裙子。」當艾拉突然間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已經站在這個酷似米埃爾的人的身後了,她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拉到對方的手臂。
瞬間,對朋友的擔心戰勝了艾拉的不安全感,她朝著背對著她的人大聲質問︰「你不是米埃爾,你是誰?」可是,對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開始緩緩轉動身體,艾拉雙手緊緊握起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你到底是誰?」艾拉雙眼死死盯著對方的臉,胸口劇烈起伏著,像離開水的魚兒一樣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腦袋里一片混亂。出現在眼前的這張臉沒有人能比艾拉更熟悉,那白皙俏臉上,一雙淡藍色眼楮如秋天的湖水般沉靜,左邊柳眉尾端一顆若隱若現的黑色小痣平添出幾分俏皮……這張臉與艾拉一模一樣,如果非要找出不同的地方,那便是這個人的眸子里少了幾許凌厲,卻多了一抹溫柔。除了頭發顏色不同外,這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自己。
「艾拉,是我,是我呀!」對方的目光更加柔和,這多少減輕了艾拉的恐懼感。
艾拉不可置信的望著另一個自己,聲音卡在喉嚨里,只覺得有一種悲傷的、絕望的情緒在胸口久久無法散發出去,渀佛再下一秒,心就要被撕成碎片一般,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艾拉,是我,是我。」對方依舊重復著這句,但卻伸展開雙臂想要擁抱住快要失控的艾拉。
正當艾拉也伸出手做出回應之時,對面的人臉突然間開始變得模糊甚至扭曲,艾拉的手停在空中,就這略微一愣神的功夫,對面的人已經消失不見,換而出現是卻一只流著涎液的骯髒劍齒虎,這種劍齒虎就徘徊在安圖仁三岔路口附近,它們會為了生存毫不猶豫的咬斷獵物的脖子。
就在眨眼之間,這只豹子已經飛身躍起撲向發呆的艾拉,艾拉能清楚地看到它那鋒利的前爪閃著寒光刺向她的眼楮。此時,那纏繞著艾拉的悲傷情緒還未徹底消失,她垂下手、抬起頭、閉上眼楮、蹺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靜靜等待著那利刃將自己完全撕碎……
身體無意識的抖動了一下,艾拉猛然睜開眼楮坐了起來,心撲撲的跳動,證明了艾拉並沒有成為豹子果月復的食物。灰色的光線從窗外透進來,空氣中能見到微塵在漂浮,原來是夢。艾拉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龐,透過指尖傳來一片冰涼潮濕,呵,究竟是流了多少眼淚?她輕嘆一聲,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夢是醒了,但那悲傷的感覺卻還如此真實的存在著?
「拉米諾」艾拉輕喚出聲。
該死的米埃爾,一定是她昨天提到拉米諾,所以才讓她做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噩夢吧!可是為什麼拉米諾沒有出現在夢境中呢?艾拉心里不禁泛起一絲失望,但失望只在瞬間便被來人打破,消失無蹤。
「艾拉。」米埃爾興奮的聲音才響起,歡快的身影就從門外沖了進來,這讓毫無心理準備的艾拉嚇了一大跳,心髒直接漏跳了一拍。
還好屋里光線昏暗,米埃爾又忙著奔向桌前找水喝,這讓艾拉有機會將滿臉的淚痕擦干淨,她可不想讓米埃爾知道自己竟然被那該死的噩夢嚇哭了。
「什麼事這麼興奮?」艾拉听著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微微皺了下眉。米埃爾沒有發現艾拉的異樣,抱著水壺「咕咕咕」喝起水來,直到水壺里再漏不下一滴水,才不舍的放下。然後,急忙走到床前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拉住艾拉。
「快起來,快起來,老師們已經回來了。」
「老師回來了?」艾拉渀佛被注入了興奮劑一般從床上彈跳起來。
「是呀!我親眼看到神官大人和老師們一起走進神官殿堂的。」米埃爾拖著艾拉就往屋外走,嘴里還不停的說道︰「快走,快走,等回來再收拾吧!」
艾拉不得不佩服米埃爾,她那小小的身軀里竟有如此旺盛的精力和體力,從烏爾古倫盜賊團駐扎地到阿戴爾村至少要二十分鐘左右,路上全都是彎彎曲曲的山道,這樣一路跑下來艾拉都覺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可米埃爾連跑一個來回,卻仍然興奮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嘿!這不是盜賊團的小野貓嗎?是什麼事情讓你們這麼興奮呀?」
歡快的氣氛結束在阿戴爾村村口,兩人太過于興奮都沒看清楚這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就被他們攔下了。
「走開,烏多提。」米埃爾厭惡的看了一眼剛才說話的人。
以烏多提為首的五個年輕小伙子呈扇形將村莊門口堵了起來,不讓米埃爾和艾拉通過。
「喲,喲,喲,快來听听,這是什麼口氣?我說,米埃爾,是誰賦予你命令我的權利?」烏多提的臉上寫滿了戲謔和嘲笑,其余四人適時的發出一陣哄笑。
米埃爾強忍住怒火,回道︰「你也沒有權利擋住我們的路。讓開,我們要到里邊去。」
對面的五個人不但沒有挪動,反到笑的更大聲了,烏多提對米埃爾這樣的反應很是滿意,嘴上開始調戲道︰「嘖嘖嘖,若是其他美麗的姑娘對我說這話,我一定照辦,而且還可以親自為她帶路。可是,你卻不行,我怎麼知道你們進去村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該不會是惦記上了哪家的東西,想要悄悄偷走吧?」
「你……」米埃爾臉上一熱,身體因為憤怒而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動,她只想在烏多提那張笑得變形的臉上狠狠打上一拳。
艾拉及時伸手將她拉住,冷著臉看著對面的小丑,眼神變得更加凌厲起來。
烏多提似乎非常喜歡看到米埃爾發怒的樣子,對于怎樣激怒她也相當舀手,也不知從多少年前開始,欺負米埃爾已經變成他生活樂趣中的一部分,盡管米埃爾總是想盡方法避開他,但他仍然可以找到機會,今天他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呢?
「米埃爾,你是知道的,其實我並不在意你小偷的身份,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證讓大家忘記你曾經在盜賊團待過這件事情。」烏多提慢慢走近米埃爾,在離她三步的時候停了下來,這個距離比較安全,至少以米埃爾的手臂長度計算的話,一拳揮來還不至于打到他的臉上。
「喔喔喔……」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野貓,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一定會熱情的撲向多情的烏多提。」
……
對面的人越來越放肆,這讓米埃爾大為惱火,而艾拉只覺得可笑至極,這群跳梁小丑,不過是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罷了,她緊緊拉住米埃爾,然後邁開步子緩緩前行,不想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烏多提見她們朝著自己走來,擔心吃虧,便也緩緩向後退去,眼見米埃爾已經被激怒,但卻沒有發作,心中很是生氣,他惡狠狠瞪著艾拉,威脅道︰「艾拉,你再往前一步,我們就要你好看。你這個無恥的小偷。」
艾拉連看都懶得看他一下,邊往前走邊清晰的吐出幾個字︰「你可以試試。」
烏多提已經退到自己人身邊,也許是因為人數佔優勢的關系,又開始顯得有了些底氣,艾拉和米埃爾不同,這一點他相當明白,單打獨斗的話他永遠佔不了便宜,可現在他們五個人難道還會收拾不了兩個小偷嗎?
「誰都可以進這個村莊,但你們這兩個野種就是不行。」烏多提氣極了,他就是看不慣艾拉那種目中無人的表情。
艾拉身體一僵,猛然間抬起頭來。「你再說一遍。」這五個字是從她的牙齒縫里硬擠出來的。
烏多提明顯的看到艾拉透出殺氣的目光,但他不想失了自己的面子,吞了一口口水後,強自鎮定的說道︰「別以為你們盜賊團出了個守護者就有多麼了不起,你們不過是一群沒有父母的野孩子,識相的話就快點滾出伊斯夏爾肯……」
烏多提將注意力放在艾拉的臉上,但他卻沒有發現此時艾拉那握成拳的右手緩慢而有力的伸開,五個手指彎曲如勾狀,掌心中開始有團紅色的火炎再慢慢集聚,由小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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