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六章、爆炸案的善後處理
第160節2、我們因禍得福
邊境市「123」特大煙花爆竹爆炸事故經過警方對事故現場的勘察,認定這是一起安全事故,目前已經排除了人為破壞的可能,爆炸是因為裝卸過程中的不小心導致一些噴射煙花的底火受到撞擊引起爆炸。
爆炸時省台的女記者因為急著上廁所,叫了兩個安監局同事相陪,三人幸免遇難,但均被爆炸強烈的震感震倒。
另經研究決定︰自現場組織領導那位公安局副局長以下均授予烈士稱號。每位犧牲烈士獲得補償金二十萬元。
每位死亡民工獲得賠償金二十五萬元。
撤銷邊境市委副書記、市長,市安全生產委員會主任職務,任市政協主席。
給予邊境市委常委、公安局局長記大過處分
……
事情算是基本平息了。
再大的事情也都是一陣子的熱度,網民們早就吵累了,連邊境市出來的「123」事故處理公告,也沒什麼人看,留言聊聊無幾。
那些死難者的家屬一個一個領了賠償款,就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市政府,只要不拖欠這筆款項,這些家屬們也就沒什麼意見了。
我沒有想到謝文東領錢的時候打電話叫我,說他母親早就有交待,一旦有數額較大的錢,大學畢業之前必須交給我保管。
我被將了一軍,一時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二十萬元對于我來說,絕對是一款巨款,我不激動是假的。可是我骨子里是個冷靜的人,我深知領了這錢,就相當于接受了一個重要的委托,那不是財富,而且一個枷鎖。一旦我接了,我就得把謝文東的生活負責到底。
謝文東看出了我的猶豫。
「叔叔不想拿也可以,我需要錢生活,還有跟我混的那麼多小兄弟呢,他們也經常餓著肚子,吃學校食堂的水煮菜呢。我拿上這筆錢,他們該多麼听我的話呀?」
「啪!」我回頭一巴掌打開謝文東高過我半頭的臉上。
謝文東把頭一歪,不再說話,愣在那里,可能還有點不服氣吧。
畢竟我一個外人打了人家一巴掌。
「你知道這錢是怎麼來的嗎?你也敢拿去給你的那些哥們兒」,我手指著謝文東的臉,「你根本沒有資格支配這些錢,告訴你以後把你那地痞流氓的作派給我收斂點,別整天陶醉在打架斗毆和女同學虛假的稱贊中,真正的生活根本不是那個樣子
我看著謝文東,對他那尚顯稚氣的臉上透射出的不屑一顧,顯示出憤怒。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母親為了這筆錢付出了怎樣的辛勞。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把這些事兒告訴他。這是林夕夕和我之間的秘密,這是昂貴的秘密,我不能給任何人講。
而且我得照顧謝文東的生活,我一時江湖義氣接過了謝文東的卡。我得履行照顧他的責任了。
下班的時候我跟麗瓊說這件事兒的時候就吵翻了,麗瓊說我吃飽了撐的,管那麼多事兒干嗎?
我有些話沒法給她說,就是說了,她也不會同意。可是作為一個男人,我不這樣做行嗎?我怎麼去給林夕夕交代!
我在路上跟麗瓊分了手,打電話約了小潔,我說替她送行。
小潔十分贊成我的行為,甚至夸我是義舉。
小潔說她也要幫謝文東的忙。
我說那就不必了,跟她沒關系。
小潔眼里透過一絲怨恨,說怎麼就跟她沒關系了,幫助林夕夕的兒子也是她的責任呢,好歹林夕夕陪她睡過一個晚上!
林夕夕當然沒陪我睡過,就是睡了我也不敢承認!這可是男人的軟肋。
她說自己知道林夕夕是多麼的不容易,說著她把兩千塊錢硬塞到我手里,然後打車走了。
我打電話給小潔,小潔說,她這一走就是回省城了,以後就不回來了,免得再看見我。
電話里小潔哭了,說這次沒想到能踫到我,她說她早想到我一定找了女朋友,這次她見到了黎麗瓊,這麼漂亮、這麼優秀,她就放心了。她甚至責罵我為什麼不結婚,她催促我快點結婚,別給她留勾引我的借口。
我說好吧,我會努力的。我們還是朋友,一輩子是朋友,比朋友更親密的朋友……
****
李副市長召見了我,這次換屆,他當選了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務副市長,而市長又因「123」事故給擼了,因為他順理成章地成了暫時代理了市政府的一把手,主持市政府的全盤工作,他說叫我準備好,準備到政府上班。
李副市長說林夕夕走了,可是林夕夕生前對他說的話、托付的事兒,他都給她兌現。
然後,李副市長問我有什麼想法。
我想了想告訴李副市長說,等我先結個婚吧,結完婚就到政府上班,任他鞍前馬後地差遣。
李副市長說好吧,先把私事兒辦好,以後安心在政府辦公室工作。
就是這樣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妻同羅帳,幾家飄零在他州每一次重大事件,總是有人倒霉有人走運的。
李副市長這一次站在的運氣這一邊,公安局長跟人家斗法斗了半天的結果就是賠了兄弟折了兵,再記一大過,三年內提職絕無半點希望,晦氣死了。
局長、隊長他們也站在了晦氣的一邊,而我則因為借了林夕夕的喋血托付,才站到了幸運這邊。
一直以來我也覺得晦氣,自老局長走後就一直晦氣到現在,都快兩年了。晦氣在我這里算了服了個兵役。
這次好了,生活重新綻放了絢麗的笑臉。為了沖淡這個經久不衰的晦氣,我豁出去了,買了九十九朵玫瑰,打算在香榭麗舍的包廂里,向麗瓊隆重地求婚。
「好久沒來了」,一進包箱坐定,麗瓊就發出感嘆。
「是啊!好久沒來了,這里也是我們的浪漫之都呢!」我一邊說一邊抱著麗瓊,我伸過頭去吻她。
麗瓊卻並不相迎,而是臉側到一邊,用她的雙手推著我的下顎。
噢,長久不溫存,居然生疏到都不接納我了。
我只好先點了些小吃飲品,生疏了得慢慢喚醒記憶,我有耐心呢,反正安監局只剩下她和我兩個人了,沒人問沒人管,有大把的時候供我們廝磨鬼混。
我們吃吃喝喝,摟摟抱抱,終于眼里還是泛出**的火。終于還是慢慢地湊到一起,來了一個又一個深深的長吻。
那先前被深埋的激動徹底喚醒,我們舌尖舌忝著舌尖,震顫伴著震顫,努力地從對方的身上索取娛悅,並變本加厲地償還給對方。
感情是相互的,我想我們的婚姻一定會很幸福。
「嫁給我吧!」我在麗瓊的耳邊輕輕地說。
「為什麼要答應你呀?」麗瓊問我,其實我知道她心里高興的要死,眼角兒都流露著得意。
「這一段時間以來,諸事不順,我想拿結婚來沖沖,希望以後一帆風順、百事如意、青去直上
「那我哪兒能給你帶來好運,我也不是大富大貴之人,我看省城的小潔倒是更合適的人選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那都是過去式了,我和她已經是朋友了
「也許將來,我們連朋友都不是的一天也在將來等著我們呢!」
「你就從了我吧,我把那麼一大捧玫瑰都買來了,你還要怎麼著?」
「誰讓你買了,浪費錢
「你愛我不?」我在接吻的空當里問黎麗瓊。
「不,我不愛」,在我的懷里,黎麗瓊搖擺著她的身姿以示拒絕。
「那我就不叫浪費」
「那叫什麼?」
「叫浪漫!我上大學的時候一同學說過,如果明知對方愛你,你還買一束玫瑰送她,那就叫浪費。如果對方根本不愛你,你能買一束玫瑰送給她,那就是浪漫
「什麼理論呀這是,難怪現在大學生找工作難,連基本的邏輯都有問題
「談戀愛的人邏輯全是有問題的,思維沒問題的人不會陷入愛的漩渦。下面進入激情時段
我用嘴堵住了麗瓊嘴,我說現在只允許哼哼,不允許說話。
我們開始了放縱的激情……
很久沒有那樣興奮過了,起碼我覺得是過了很久。
很長的時間給我們消耗掉了,我們氣喘吁吁,精疲力竭,靜靜地躺在榻榻米上,慵懶如死亡臨近一般。
麗瓊用她的指甲刮著我胸前那幾根稀疏的胸毛︰「那咱們就結吧
「你想通了?」我用手模模麗瓊的臉。
「不是沒有別的事兒可做嗎?就先接婚吧,免得以後忙了顧不上
「好吧!哥答應你,因為你的邏輯太好了
「嘿!到底是誰向誰求婚呀?你的邏輯也忒混亂了吧?」
「邏輯如果好了,就知道結婚就是最大的浪費了
哈哈哈哈
麗瓊滿了兩杯啤酒︰「相公,來,為了結束本姑娘的少女時代,咱們干一杯
……
事前,我給麗瓊說暫時可沒錢買房子,只能先住我家,再盡量想辦法。
麗瓊自然不是貪財的主兒,雖然她並不想跟我家人同住屋檐下,可是也沒提什麼要求,我知道她不想被別人說成是貪財、虛榮的主兒。
麗瓊回家把我們要結婚的事兒告訴了她的母親。
她母親極容易說話,沒要一點東西,倒是要給閨女賠嫁三四萬元錢。
麗瓊告訴我,她母親哭了,說自己高興。高興孩子要嫁到城里去了,冬天不用燒爐子了,有暖氣。過干淨的生活。
「干淨的生活」,這就是麗瓊母親希望。
干淨的生活,說得多好呀。「干淨」一詞,就是一個辛勞半輩子的農村女人對自己女兒婚姻生活的全部濃縮和高度概括,內涵豐富,寓意深遠。
父親這下有事兒干了,天天去看市上所有新開發的房地產項目,我知道,他在給我們務色房子了。
母親卻極其反對我們在另外的地方住,說自己家里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還不夠住,干嗎要到外邊,母親說她要給兒媳婦做飯,伺候麗瓊早生貴子。
麗瓊說自己不想那麼早生孩子,想先干幾年事業再說。
母親顯得有些不愉快。
但隨後的一件事,消除了母親的不愉快,並且使得她高興萬分。
「123」事故造成走運的絕不僅僅是李副市長,公安安監隊伍一下騰空了二十五個崗位,又可以解決二十五個就業指標了,一場場暗戰悄悄開始。
公安局人多勢眾還不明顯,安監局小佛小廟是徹底癱瘓了,成了眾多人心中的肥肉。
我還沒到市政府上班,就听到一個令我驚訝的消息︰黎麗瓊被任命為安監局副局長!
真是喜從天降,簡直無緣無故。可李副市長的解釋是安監局總得先能運轉吧,所有懂安監業務的人全都不在了,沒辦法,只能提她。
理由充分,論據確鑿,眾常委無力反駁。
黎麗瓊與世無爭,僅僅兩年居然當了邊境市最年輕的女副局長且主持工作。讓太多的人不服氣,可又沒辦法,畢竟安監局是特殊時期,特殊階段。
我把黎麗瓊被任命為副局長的消息報告給母親,她高興得顯些跳起來。
沒過門兒的媳婦居然是領導,這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份。
那陣子,在母親的眼里麗瓊是怎麼看,怎麼好。
母親說既然組織這麼看重麗瓊,結婚後生孩子的事兒就可以緩緩,公家事大,家里事小。
我趁機巴結一下母親,說母親真開通。母親呢,說自己是老革命、老黨員,鋼鐵年代過來的人,革命的崗位不存在了,但革命的覺悟永遠存在。
然後母親充分地發揮了一個老職工的熱情本色,積極跑辦了我和麗瓊的婚禮,聯系餐廳、預定酒席,甚至連婚禮迎親的車隊也是母親督促父親辦的。沒讓我們操一點兒心。
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們成家了,這個邊境市最為年輕的女副局長就要成了我的夫人了。
那一天,麗瓊在一個婚紗店化了妝,我走進去接她的時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轉了三四次,居然沒找到她。
我問店老板︰「人呢?」
「在這兒」,店老板說。
「快叫她出來」
店老板沒有作聲。
我有些生氣,然而不好意思發火,最後憋不住還是發了火,沖店老板大喊大叫。
接著坐在我面前的女人笑了,說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我顯出了窘態,自己的老婆就在對面一米的地方,居然沒有看出來。
「唉!從來不化妝的人,偶爾一化簡直是改天換地,鬼斧神工!」
「你就笨死了,能有多不一樣呀?」黎麗瓊頂著高高盤起的頭發,穿著拖地的白色婚紗,站了起來。她想照鏡子,看看自己。
我從來沒見過麗瓊這樣美麗的時刻,便是第一次相逢時,也遠遠沒有準備結婚時那天的高雅和聖潔。那面色上施過的淡淡的粉,微微掙大一圈的眼楮以及那長長被夾卷的睫毛,在我心里,那一刻的黎麗瓊是永存的,那一刻的黎麗瓊簡直是天上的仙女。
麗瓊透過鏡子看到自己,激動得熱淚盈眶,我匆忙叫攝影師不斷地拍照,我要為我的媳婦留住,留住人生這最美的一刻。
我一向反對化妝,那一刻改變了我二十幾年的認識。原來女人參加重大的場合,的確是需要化妝的。
我們結婚的那天,被前來參加宴席的那些親友稱作「龍鳳配」,我們坐著敞篷車,慢慢行駛在邊境市的街道上。引來街上行人的駐足觀看,麗瓊是被感動了的,幸福得眼角都充斥著淚水。
我們在城市的各個街道激情為路人奉獻熱吻,我們為邊境市演繹著俊男美女、王子公主的傳說……
那一天,我們听夠了一輩子都享用不完的溢美之詞。
那一天,黎麗瓊儼然是花樣年華里的張曼玉,在酒席上不斷地換穿著二十套母親租來的艷麗服裝。
那一天,我無數次抱走黎麗瓊,累得滿頭大汗,而她無數次咧開大嘴,哈哈大笑。
那一天,我抱人的次數一定可以列自己的一生之最,而介于麗瓊平常的嚴肅、冷漠的風格,她的笑也一定可以載入史冊。
那一天,抱著麗瓊的時候覺得天太長,放下麗瓊的時候覺得天很短。
那一天,換了一身上下的行頭,卻忘了系新買的褲腰帶。等抱娘子回洞房上樓的中途,居然撐斷腰帶。我把麗瓊頂在樓梯扶手上,結果後面的哥們兒用荊條朝我身上招呼︰「狗日的,還沒進洞房,就提前進入工作狀態!」他們一邊打,一邊放著解小東的歌曲《咱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
「……喲喲喲喲喲嘿,喲喲喲喲喲嘿,咱老百姓今兒個真呀真呀真高興,高興!!!」
我一直認為解小東的《咱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是通俗歌曲中的癲狂,老百姓們總是多災多難的,他們沒有太多高興的日子,如果今兒個今兒個高興了,就會透支的,會欠明兒個、後兒個一大堆債,還也還不起。
三天婚假過後,我帶著一腔熱忱去市政府上班了。不巧的是李副市長又到省城去了,讓自己那個老秘書給我帶個話,說叫我到辦公室主任家去一趟。
我木然地往回走,到辦公室主任家去一趟。咋去?走著去,從車去?自然是要提著禮品去的。
那提什麼呀?太輕了不行,太重了也不合適。剛參加工作兩年,我還真沒有送禮的經驗。只好回家到飯桌上,跟家里人商量。
父親說︰「壓根兒別理這些破人,壓根兒別管這些破事兒,看我有本事兒就用,看我沒本事就別用。一听到送禮、請客,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母親就吵吵起來︰「別听你爸的,現在干嗎不得請客送禮呀。再說,既然是李副市長叫你送的,你就送呀,只不過是禮節性的一下嗎?給辦公室主任一個台階,你就名正言順地進入市政府工作了
「是市政府辦公室當秘書,又不是當市長,送禮、受賄,蔚然成風,現在這些在職的小家伙一個一個都膽肥的不行了
「面對現實吧你就,老頑固。媽這里有錢,你先拿三千吧,不夠再說
「媽,不用,我們有錢呢?我們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不能讓你們拿錢」,麗瓊插了一句話。
「什麼你們的事兒呀,我兒子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母親也口無遮攔了。
之後,大家大約都感到氣氛的緊張,很長時間的寧靜,沒有一個人說話了。
吃完飯,麗瓊搶著洗碗收拾,母親不讓,母親說讓麗瓊去看書學習,說以後當領導了,知識要全面,要懂得管理,家里的事情少管。
麗瓊插不上手,只好陪父親看電視。
看了一會兒,也看不下去,只給我使了一眼色。
我心領神會,把她一把拽自己臥室了。
麗瓊對我說︰「你還是先去給主任送禮吧,不送可能真不行,李副市長的面子上可能也過不去
「過不去就不去了唄,專心輔佐我老婆當副局長就行了
「喲!你能受得了比我職位低,我還受不了比你職位高呢?明天快去送吧,少費話。在安監局待了兩年了,世道你還沒看透啊!送兩條煙兩瓶酒還叫送禮嗎?尹萬梁一次給局里送多少呀?」
「哎!有了,要不等等吧,等尹萬梁來給你送了,我拿上去孝敬主任。哥雖是老百姓,可是哥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的主兒
「去去去,別惡心人了」,說著麗瓊拿出四千塊錢,「去吧,別太丟人
「老婆真好」,我在麗瓊的臉上吻了一口。
「別人當了領導,都能立馬感覺到美好,你說我怎麼就沒感覺呢?」麗瓊躺在床上問我。
「怎麼沒有,我現在就讓你感覺到我從麗瓊的身下硬是塞進了我罪惡的手爪,在她的胸上揉了起來。
「輕點,小心爸媽听見
「只怕你叫得太輕了,連我都听不見,就沒意思了我繼續著我的進攻,麗瓊總在關鍵的時候抵抗。
「老公,行了吧,我真怕爸媽听見。行行好,求你了
「那哪行呀!我是男人,是爺們兒!以前偷偷模模,現在可是名正言順了
「唉!」黎麗瓊一聲嘆息。
由于她的不是積極主動配合,而是消極怠工,我雖然得逞了,累得一頭大汗,全無快感可言,好生郁悶。
可是我也沒辦法,畢竟自己理虧,沒有花錢買房子,沒盡到一個大老爺們照顧老婆的責任。
所以麗瓊還是好媳婦。
邊境市的地方是帶了邪性的,說誰誰立馬就會到你的面前。
尹萬梁再次出現在邊境市,這次找到我的家里來了。
尹萬梁送禮的手段是翻新的,他滿臉帶笑地說,「黎局長,你們也不通知老哥喝杯喜酒,老哥得來討杯喜酒喝
然後,尹萬梁拿了一個紅包,說是他隨的婚禮。
我一把拿過來,「尹老板,您出手也太闊綽了,我們哪里受得起,您這麼重的禮
「老弟,你不收就太看不起老哥了吧,這兩年承蒙局里的哥們姐妹照顧,我日子還能過得去,你結婚也正是用錢的時候,怎麼能不要呢,誰還沒有個難處?」
「那就留下吧,今晚我們夫婦做東,在鴻雁酒店請尹老板喝喜酒,您不反對吧
「不反對,不反對,一定跟弟妹痛飲」,尹萬梁說,「弟妹還敢喝不,如果是準備‘希望工程’那就免了
「本來有那個打算,可是尹老板來了,就另當別論了。今晚八點,鴻雁酒店,我現在去訂桌子,好好聚聚
宴請尹萬梁那晚,因為桌子空,我們得湊人數,剛當了領導的媳婦,顯得當領導有些稚女敕,讓我叫幾個人陪席。
唉!我哪里認識什麼人呀,自己窮的邦邦的,哪里養得起食客,平常的吃飯桌子也就是單位的那幾個人,挖空心思的硬湊也只叫來了國際商城的胖嫂,組織部的祁娜,還有謝文東。
幸好這三位跟安監都有不解之緣,飯前趁著天沒黑的時候,尹萬梁開著車,拉著我們一道兒去「安息園」墓地去了一趟。
尹萬梁可真是個有心的老板,好的叫你沒法說,都挑不出他一絲毛病。
胖嫂給陳昊燒了張紙,謝文東在林夕夕的墓前哭得死去活來。
都祭拜過了,就連我們最恨的仇人——欒平同志,我和麗瓊此刻也沒了一點怨恨。
想想去年的今日,欒平還在給我們安監大隊開會,今年的今日,我們已是陽間和地下之隔。
還是當初跟黎麗瓊看電影時說得話︰「生老病死是苦,乃愛恨情仇所集我在他的墓前感嘆︰做人何必太絕,一切轉頭即空。
真不如像我們這樣,跟朋友吃吃飯、聊聊天。
晚飯吃得氣氛是很好的,本來黎麗瓊是不喜歡胖嫂的,可是她現在的身份變了,成了副局長,單位的領導,因此時位之移人,她個人的好惡得服從工作的需要。因此胖嫂作為全市最為重大的危險源的日常管理者,自然成為座上賓。
胖嫂那晚沒喝幾杯就醉了,醉了就跟我說要去看陳昊。
一桌子人都愣著看她。
她說她就喜歡陳昊,雖然我們都覺得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是他敢作敢當,對她好。
我急忙勸她停下,別說了。
她不管,越發變本加厲,滔滔不絕。她說這輩子陳昊是對她最好的男人,雖然陳昊窮,可是現在這唯一對她好的人也離她遠去了。她哭了,說自己活得太沒意思。
她說她不怕別人知道她和陳昊的關系,她就是他情人,玩的就是姐弟戀。她說以前陳昊活著,她怕拖累了他,不敢說,現在沒有什麼顧忌了。
我看看麗瓊、再看看尹萬梁,我兩手一攤說︰「沒辦法,這世道畸形的戀愛都比正式的婚姻長得粗壯而瘋狂
祁娜就在桌子對面偷偷笑。
我走過去敬她一杯說︰「你可還是未婚女青年呢,得學好,不要這麼早就流露出對婚外戀的向往
「去你的吧!老沒正型
麗瓊還準備勸胖嫂呢,尹萬梁阻止了︰「讓她哭吧,鬧夠了就沒事兒了,也沒白相好一場
我們真是寬容。事情要輪到自己頭上,可能鼻子就氣歪了。
那天就只胖嫂醉了,別人都沒怎麼喝,大家就看著胖嫂耍,胖嫂鬧。
她發泄完,恢復了幾分清醒,求大家原諒她的失禮。
我說︰「沒關系,這樣我們反倒感覺您是性情中人,挺好
尹老板那晚沒談一丁點兒生意上的事兒,純粹拉家長,交感情。
回到家里,我和麗瓊躺在床上就說呢,這尹萬梁將來必成大事兒,這人太會來事兒了。人情世故鑽研得通透。
是啊,麗瓊說,真是當了大官,能擋住不被腐蝕的人有幾個,你說人家拼著命得和你好呢,你怎麼好意思總是拒人千里之外。難道誰忍心總給個冷給人愛的熱臉?
當官也是人,不是神,說著說著我們扯到自己的身上。
我問麗瓊應不應該去李副市長家里去一趟。
麗瓊說還是去吧,人家也算幫過你的人,應該去一下,誰對咱有恩,咱一定會報答他,絕不讓人家白幫。
我們夫妻倆甚至仔細策劃了去市政府報到的一切細節,我是很看重這個機會的。
去市政府上班的時候,我特地帶了瓜子、喜糖,畢竟剛剛結婚,我想用這種方式,來緩解一下跟未來的同事余初次見面時的尷尬。
我雖然穿著講究,但在那高大雄偉的辦公室樓里,怎麼都覺得自己不入流。我小心翼翼地邁著細碎的步伐,讓我都覺得自己有點猥瑣。那透過窗戶射進來的光線,使光潔寧靜的樓道地面,漫散射出一種無聲的威嚴,在我剛剛走進這座權力中心的大樓時候,帶給了我無盡的壓力。
我想盡快地適應這里的生活,想做一點跟事業有關的事情吧,至少我的年齡還允許我有這樣的理想。
一上午我被領著挨個進門拜訪,主任、副主任又副主任、信息科長、副科級翻譯、法制辦主任……唉!當官的可真是多,就一政府辦公室嗎,還是縣級市的是,居然這麼多領導,直拜訪的我頭暈眼花,笑臉賠到像浮雕。
然後主任和分管文字工作的副主任對我進行了個別談話,無外乎說讓我跟老秘書學習,好好干工作之類的話。說以後就要長期跟文字工作打交道了,這是個苦差事,一定要有做好吃苦的準備。
有了在安監局兩年的工作經歷,我想我把在市政府工作的困難估計得足夠了。對面坐著市長的秘書賽力克,他拿給我的工作心得讓我看,畢竟人家是老同志,這舉動自然是善意的,我認真地翻看,仔細地揣摩。
第一頁就寫著,秘書的三項職能︰辦文、辦會、辦事!
噢!不錯,仔細想想,這六個字的簡潔、干練,還真就概括了秘書的全部工作內容。
緊接著是幾句對秘書的分級定等的語錄︰一流秘書跟領導,二流秘書寫文件,三流秘書編信息,四流秘書接電話。
我有點鬧不明白,就請教賽力克。
市長秘書說︰「我要走人了,秘書生涯從此終結,索性就告訴你吧?秘書行當里有很多分類,最差的是接電話、打電話的,這樣的秘書一般是女的,一般都長得貌美如花,舉止優雅,可是其實是繡花枕頭,沒什麼能力,只是黨政機關拿來裝門面光鮮的,一般這樣的人反有些後台,所以干這些不動腦子機械的活兒。偶爾也去主要領導那里去倒杯茶呀什麼的。但是在秘書行當里,這一類秘書並不被人看重
「噢!」我覺得頗有收獲,因此,不失時機地給市長秘書倒了杯水,只是我將來肯定不是四流秘書,在倒茶的功夫上,一定比那些美女有差距。
「三流秘書編信息,是說這一類秘書一是生手,二是只是勤奮和忠于紀律的人,願意天天干重復或成規律的事兒。一般來說進入秘書行當的人,一般都會從這個崗位開始歷練,優秀的會成長成寫文件和跟口的。二流秘書寫文件,這一類秘書有文字功底,有宏觀思維,有工作能力,在秘書行當里已經算成功的了。一流秘書跟領導,說得就是像我的這類個別人,很少寫文件,但整日跟領導一起,主要的精力用于給領導處理外圍事務。更優秀的也許有能參與核心事務處理的,那是秘書中的翹楚,能跟領導建設唇亡齒寒的關系,我還遠遠算不上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唉!你就別夸老哥了,秘書都悲哀,老哥也倒霉。秘書的前途命運始終是在領導手里捏著的,首先得領導對你好才行,其次是你自己得有好運氣。我跟領導四年了,表面上坐領導車,喝高檔酒,吃高級級飯,可是我處處小心,怕稍有不是,給領導帶來一丁點兒不利的影響,秘書一個小小的失誤都會滿盤皆輸。我自信四年來,在工作上沒有什麼閃失,為此,我不顧家,遲遲沒有要小孩兒。本以為自己快了,市長也多次表示,讓我一步到位,當個鄉鎮長什麼的。可恨‘123’事故,市長自身都不保了,哪里還有功夫管我。我趁早打背包走人吧,此處絕不是我能安心待的地方了
「唉!」我嘆了口氣,對這老哥的處境深表同情。
「你是李市長看上的人,但願你比我的造化好,李市長上面有人,你也許比我幸運!老哥祝你好運。另外老哥臨走前告訴你,如果有提職的機會,千萬別謙虛,老哥當初錯就錯在想一步到位,結果,沒早日離開,如若不然,鄉鎮的副書記已經干兩年了,結局比現在好,可是誰有前後眼呀!」
我听著他的述說,感受著宦海沉浮、命運無常,因為他付出得多,所以他失望得更狠。因為他胸中不平,也才會屈駕跟我一個新來的人說這些了。此刻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在辦公室絕無前途,才會這樣坦誠。
我幫著他收拾著他的書籍、材料。
他突然哭了起來,一會兒抹一把眼淚。
他對我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已經給李市長說過了,李市長答應把我調政法委,副科的事兒還需要再議,政法委有警餃工資,會比現在多一百多,這也就是我的結局了
「不會的,不會的,你老兄還年輕著呢,像你們族里你這樣優秀的人並不多,你已是**,將來定有東山再起的日子,哪能一輩子就這樣完了呢我急忙安慰他。
「兄弟,人這輩子表面上有百年,時間似乎很長,可其實真正有用的不過十幾年,錯過一個機會,可能就完了。一個點兒沒踏上,就會步步踏不上,步步被動。老實說吧,人這輩子機遇永遠大于才能
我听著賽力克的話,突然覺得無話可說,說什麼都顯得蒼白,說什麼也不能緩解他的胸中郁悶。
「本來,你是新來的,我是要離去的,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話的。可是我見著你還算是比較投緣,唉!下班時間也快要到了,走吧,我請你吃頓便飯
「那哪兒行啊,要請也得是我請您,咋說您也是前輩、是老兄」,我慌忙推辭。
「你就別推辭了,我的副科問題還指著李市長給辦呢,以後聯系你的時候,麻煩給行個方便
「如果小弟真的當了李副市長的跟口秘書,那絕沒問題
我們吃餃子去了,是大胡子餃子。
其實他請我,其實應該吃面條的。因為邊境市有一個不成文的風俗,就是迎接客人的時候吃面,拌面或者說哨子面,送行的時候才吃餃子。
我琢磨著他是在想自個兒送自個兒呢,不過拉上我這一個陪客兒。如果這次他的離開是市長提拔,把他也帶走,這頓飯會是這樣吃嗎?
可能是主任或者副主任請他吃餃子惜別吧。
吃餃子的時候,他說主任真狠,原來,他的辦公室就是他一個人坐,現在把我弄進來跟他一起坐,擺明了就是要攆他走嗎?
原來得失都是在一轉眼之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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